距離下課鈴聲響起已經過了四分鐘了,高二二班的同學沒有一個著急,都認真地聽老師興致盎然地講民國曆史。教室外麵是下課後吵鬨的聲音,並且有越來越大的趨勢。終於,當老師講到“西安事變”時,他說了句:“下節課我們再繼續講,同學們先去吃飯。”梁雙拍了拍白亭羽的肩:“我一定速戰速決,帶吃的回來給你。”白亭羽聞言,放下手裡正在做筆記的鋼筆:“不用了,我帶了小蛋糕吃。”“那我去了,你要喝水不,我去給你接。”白亭羽好笑地說:“我是摔了腿,又不是摔了手什麼事都乾不了,我要喝水自己會去接的。你快去吃飯吧,遲了食堂人多。”梁雙走後,教室裡就隻剩下白亭羽一個人了,她拿起鋼筆繼續做筆記,教室安靜到她都能聽見自己寫字的聲音。最後一行字寫完,白亭羽抬頭隨意看了看,差點叫出聲。“你什麼時候來的?我都不知道!”徐安走到白亭羽前麵的位置,拉出椅子坐下,把手上提著的飯盒放到她桌上:“剛來一會兒,你寫字太認真了,都沒聽到聲音。”最後一句話,也不知道徐安是真的誇張,還是帶了點調侃。白亭羽望了眼飯盒,吃驚地問:“你不會是來給我送飯的吧?”徐安點點頭,理所當然地說:“我想你肯定不方便去食堂吃飯,我就給你帶來了。”看到對麵人一臉“我這麼細心周到快表揚獎勵”的表情,白亭羽到了嘴邊的“謝謝”又咽了回去。故意說:“梁雙也去給我帶飯了。”徐安打開了飯盒,一葷兩素,分彆是糖醋裡脊、青椒土豆絲和炒茄子。他慢悠悠地說:“她打的菜絕對沒有我的好吃。”看他這麼自信的樣子,白亭羽好奇地問:“為什麼?”徐安把一次性筷子取出來遞到白亭羽的手旁,回答道:“因為我很早就去食堂了。”在徐安的認真監督下,這頓午飯白亭羽吃得苦不堪言,因為她真的很不喜歡吃茄子,但是徐安總是有各種理由來讓她把茄子吃下去。說到最後,她都要覺得不吃茄子就會生病了。吃完飯白亭羽把飯盒收起來:“我帶回家晚上洗了,明天給你帶來。”徐安搖搖頭,從她手裡拿過飯盒:“我洗,你不方便。”“我手沒問題啊,你們不要都覺得我事事都乾不了。”徐安聞言一怔,微微挑眉:“你,們?”白亭羽沒有注意到他怪異的語調,還在一旁繼續說:“是啊,你和梁雙,真的是,我隻是摔了腿,又不是手骨折了。”收好了飯盒,等白亭羽說完一大堆話之後,徐安站起來,彎著腰,擱著一張課桌,輕輕地在她耳邊說:“我說的不方便是……”他頓了兩秒,引起了對方的好奇心之後,揚起一抹笑,“過幾天你的親戚該來了。”話說完之後,徐安也不著急撤回身子,近距離地欣賞白亭羽耳後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紅,真像是漫山遍野紅紅的桃花。白亭羽一下子站起來,感覺到有溫柔的觸感貼過她的臉頰,她慢慢扭頭去看徐安的臉,意識到是什麼之後,連忙拿起旁邊的拐杖往外走。徐安跟在她旁邊,好心情地問:“去哪?”白亭羽不去看身邊的人,眼神飄忽地回答:“英語老師辦公室,你不用跟來了,有事先回去。”“沒事。”白亭羽也不再繼續勸說,事實上,隻要一想到剛剛那是徐安的嘴唇,她現在也沒心思再說其他的了,再想兩人認識以來,白亭羽隻覺得她的便宜都被徐安占光了。在胡思亂想之際,已經到了辦公室,白亭羽走到白薇的辦公桌,找到二班的英語卷子和答題卡拿上。徐安看到第一張好像就是白亭羽的答題卡,順手抽了出來。“你這英語成績也太好了,一百四十五,你隻丟了五分誒。”白亭羽伸手要拿答題卡,徐安不給,看完了之後又說:“我英語基本上都不及格。”這時,身後傳來一陣笑聲,白亭羽慌忙之下忘了一隻腿還不方便,一轉身,差點摔倒,還好徐安眼疾手快地扶住她。進來的是白薇,她走了過來,關心地問白亭羽:“還痛不痛?”“不痛,就是不太方便。”白薇又轉向一旁的徐安:“你怎麼也來辦公室了?”徐安麵不改色地回答:“我是來照顧白亭羽同學的。”白薇忍住笑說:“同學啊,白同學可是我們班的英語課代表,你剛剛說你英語不及格,可得加把勁啊。”從辦公室出來,徐安就一直是扶著白亭羽的,她拒絕了兩次他還是照舊扶著。想起剛剛辦公室裡那位老師說的話,他也覺得,他這英語,委實差了點。按照白亭羽這成績,以後肯定能考上重點大學。“你有想過以後讀什麼大學嗎?”冷不防地被徐安這麼一問,白亭羽一下子也想不起有什麼喜歡的大學:“還沒想過。”“你英語是不是所有科目裡最好的?”“嗯。”旁邊的人沒有再接話了,白亭羽以為他這是被打擊到了,猶豫了一會,在快走到班上的時候她還是把那五個字說了出來:“我不嫌棄你。”徐安本來在想有什麼外語專業好的大學,又聯想到以後兩人上一所大學,想得可遠了。一下聽到白亭羽的這句話,雖然她的聲音很小很輕,他卻是馬上清醒了,心花怒放。一整個下午,徐安的心情都是極好的,他心情好體現在上下課不睡覺,托著腮望著老師,儼然一副認真求學的好學生模樣。甚至今天數學老師在黑板上寫了一道題問誰會做時,徐安站起來說:“我會。”走到黑板前,徐安拿起一根白粉筆,幾個步驟就解了這道題。老師看了之後,先是震驚然後目露欣賞:“徐安這種方法是最簡便的一種,但一般不容易想到……”徐安回到座位上,秦然豎起了大拇指:“徐哥你牛逼。”下午最後一節課,高二二班和高一六班都是體育課,而且是同一個老師,白亭羽因為腿受傷早已經請好假,沒有到操場來。徐安跟著隊伍跑了兩圈,等老師說了“解散”之後,撇下了約他打球的秦然等人,揚長而去。先回了趟教室拿上飯盒,去了食堂打好飯,徐安再走到二班的教室裡,看到白亭羽正趴在桌上睡覺。天氣越來越暖和,她難得沒有拉上校服外套的拉鏈,露出裡麵一件紅白格子襯衣。徐安總覺得這件衣服很眼熟,盯著它看了好半天,終於想起來,這不就是上次白亭羽來酒吧找他那次穿的衣服麼。“你看夠了沒?”白亭羽睜開眼睛,直起身,眼睛裡毫無睡意。是的,她其實根本沒睡,隻是趴在桌上閉上眼睛放鬆會。所以她聽到了腳步聲,聽到了來人輕輕拉開椅子的聲音。她之所以沒有馬上睜眼,是因為她猜想,來的人多半是徐安。隻是她實在受不了徐安一直盯著她看。徐安眨了下眼睛,回答道:“還沒有。”晚上放學後,梁雙和白亭羽一出來就看到徐安和秦然站在走廊上。梁雙打趣道:“真是好久沒有在這裡看到你倆合體了。”此時剛放學,學生很多,徐安擔心有人不小心撞到白亭羽,走到梁雙身邊說:“你和秦然先走,等一會兒人少點了,我送她回家。”“行啊。”梁雙笑眯眯地答應了,衝白亭羽揮了揮手,就和秦然下樓了。“我們等人少點再走。”徐安在一旁解釋。等了十來分鐘,學校的走讀生走得差不多了,徐安才扶著白亭羽走出學校,在校門外攔了輛出租車。上車後,白亭羽放下書包,靠在椅背上,對徐安說:“我想休息一會。”“好,到了我叫你。”居然真的在車上睡著了,雖然隻睡了十來分鐘,但白亭羽還是一掃之前的疲憊,背上書包對徐安說:“你到家之後給我個消息,明天見。”下車後看到徐安也跟著下來了,白亭羽好奇地問:“你怎麼還不回去?”“我送你到家吧。”“不用了,這都到小區了。”徐安不依,一定要送到家,白亭羽乾脆不走了,認真地說:“真的不用了。”看徐安還是沒有要走的意思,她小聲地說:“我怕被彆人看見。”徐安皺了皺眉,雖然心裡不舒坦,但她這話也沒毛病。無奈地歎了口氣:“那我和你保持著距離,這天也黑,沒人看得到,主要還是害怕你不小心又摔了,而且你怎麼上樓梯?”“我坐電梯。”“那我送你到樓下。”一陣晚風吹過,吹動了白亭羽的短發,她知道徐安又讓步了,她實在沒有辦法再拒絕這樣的他,點點頭。徐安說得很對,小區裡麵很黑,白亭羽走起來的確不方便,但她能清楚地聽到身後他不疾不徐的腳步聲,這讓她很安心。走進大樓,她回頭看到徐安正在衝她揮手。夜色太濃重,她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她知道,那一定是流光溢彩的。突然想到除夕夜那晚上,她心思那一刹那的撼動,仿佛有一顆秘密的種子要破土而出了。白亭羽有些著急地往徐安的方向走了過去,在隔著一米左右的距離,她停下了,仰起頭,四麵八方吹來的風吹亂了她的頭發,她先是露出一抹笑,眼睛彎成了月牙。繼而緩慢地說:“徐安,我們做個約定吧,等你英語考了一百三十分,我們就交往試試。”徐安靜靜地站著,他突然想到一句話:也許你本隻是無意穿堂風,偏偏孤倨引山洪。可此刻,她這分明是彆有目的妖風,引起的又豈止是山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