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敬祥“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眼含淚花,懺悔道:“微臣糊塗,做了錯事,沒臉來見姐姐。”太後平靜地說:“哎呦,姐姐老了,記憶力越來越差了,好多事情都不記得了。”聽到太後這樣說,沈敬祥那顆緊張的心,瞬間放鬆了下來。太尉感激地說道:“弟弟也是老糊塗了,做出那樣的糊塗事。不過,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了。”太後滿意地笑了,說道:“行了,過去的事就不要提了。”“是,”太尉沉默片刻道,“太後,平國皇帝禦駕親征,來勢凶猛,不到一個月便奪了我安國涼州。微臣心中悲憤不已,幾日來,茶飯不思,夜不能寐。臣請願上前線,抗擊外敵,為國效忠。”太後臉上閃過一絲動容,回道:“哀家已經安排田將軍率兵前往宜州了。他勇猛善戰,哀家相信平國很快就會被趕出安國,不久之後,涼州也會收複的。”聽到這話,太尉心道:“看來,太後還是對我心存芥蒂啊。”太後看了一眼沈敬祥:“哀家聽說你近日又得了一千金,禮物哀家早就備下了。”太後用眼神示意了侍立在旁側的冉中,冉中心領神會,不一會兒,便取來了一個紅色方盒遞到太尉手上。沈敬祥接過方盒,拜謝道:“謝太後娘娘。”拿過太後賞賜的禮物,太尉拜謝了太後,出了慈安宮。為了不加深太後的懷疑,沈敬祥沒有去皇後的椒房宮。他出了太後的慈安宮,便直接回沈府去了。沈府。太尉回府後,沒有像往常一樣去書房,而是直接朝著大姨娘的小院走去。孩子吃完奶剛睡下,房間裡靜靜的,大姨娘也正躺在床上休息。她先是聽到外麵走來的腳步聲,接著聽到小丫鬟的說話聲。女人知道太尉來了,便連忙下了床,驚慌地上前施禮道:“老爺。”自從她生了這個女兒,這一個多月來,沈敬祥就沒怎麼來過她的這個小院。這次老爺突然過來,女人激動得有些慌亂,說話的聲音中都帶著顫音。太尉將手中的方盒遞到大姨娘手上,淡淡地說道:“這是太後賞給孩子的。”大姨娘惶恐地接了過去,幾次開口想說些什麼感謝的話,都沒有說出來。沈敬祥將手中的禮物交給大姨娘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小院,朝著二姨娘的房間走去。看著老爺離去的背影,女人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但當目光觸及到手上的方盒時,她的心裡又突然興奮起來。女人小心翼翼地打開方盒,裡麵的碧玉鑲金如意吊墜,給了她莫大的安慰。她的嘴角不由地勾起了欣喜的笑容。離開大姨娘的房間後,沈太尉去了二姨娘的小院中。二姨娘看到老爺又來看自己了,寬大的臉上堆著傻笑。人高馬大、豐乳肥臀的她,這才懷孕四個月,肚子卻突出去老遠。“老爺。”女人剛說出這話,還未上前施禮,卻一把被太尉扶住:“你懷著身孕,就不要多禮了。”二姨娘低頭幸福地笑著。太尉接著將二姨娘扶到床上,關心著問道:“最近身體怎麼樣?”“挺好的,隻是每天剛吃完飯就餓了。”女人不好意思地說道。“餓了就吩咐李媽媽去做,想吃什麼就吩咐他們去買。你現在懷著身孕,應該多吃些。”太尉邊說著,邊小心撫摸著女人的肚子。“嗯嗯。”二姨娘重重地點了點頭。“前幾天,大夫過來看過沒有?”“看過了,大夫說孩子一切都好。”“有沒有說是男孩女孩?”太尉關心地問道。女人剛才還興奮的雙眼,突然失去了光彩,慢吞吞地說道:“大夫說,孩子還小,現在還看不出來。”太尉的狐狸眼轉了幾轉,眼中閃過一絲懷疑,說道:“你彆多想,先好好養胎。過幾日,我在家的時候,再請大夫過來看看。”“嗯嗯。”女人心不在焉地抓了一把,放在床邊的核桃仁,吞到了嘴裡,細細地嚼著。“對,多吃些核桃……以後孩子聰明。”“嗯嗯,每天都有吃。”“我聽李媽媽說,你現在不愛吃魚,這是怎麼回事啊?”二姨娘如實說道:“每天吃魚,都吃膩了。”“魚還是要吃的。如果不想吃,每頓就少吃點。經常吃魚,對肚子裡的孩子也好。”太尉嚴肅地說著。女人看到老爺嚴肅的神情,點頭同意道:“我知道了,老爺。”沈敬祥和二姨娘聊完,又囑咐了下人兩句,便朝著三姨娘的小院走去。太尉將三姨娘娶回來,也有一年多了。遲遲不見她有懷孕的跡象,太尉有些著急。沈敬祥走進三姨娘的房間,也不見有人出來迎接。他疑惑地走進臥室,看到三姨娘正躺在床上睡覺。一向勤快的老三,怎麼到現在還沒起?太尉疑惑地走上前去。看著床上臉色蒼白的女人,他喊道:“蘭心……”男人喚了幾聲後,女人睜開了眼睛。看到太尉站在自己麵前,女人連忙坐了起來,剛想下床施禮,突然覺得腦袋一沉,身體又翩翩落下,還好被男人及時扶著。不久之後,她那纖弱的身子,又重新落到了床上。沈敬祥馬上出去叫人,請大夫過來查看。一刻鐘後,大夫匆匆趕來。診了脈後,那大夫笑著對太尉恭賀道:“恭喜太尉,三姨娘有喜了。”沈敬祥喜出望外,賞了大夫十兩銀子作為感謝。送走大夫後,太尉又親自從府裡,挑選了得力的老媽子和懂事的丫頭過來照看三姨娘。他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這兩個女人的肚子上。他的心中有一個隱藏得極深的秘密——那是對最高權力的極度渴望。這種渴望,不曾被任何人所知。他想,若能有個兒子,他必下定決定,奪取政權,改朝換代,讓沈家後代坐擁這安國的江山。他相信,他有這個能力。駐守宜州的田將軍雖然英勇善戰,作戰經驗豐富。但兩個月後,平國還是奪取了安國的宜州,此時已到九月。這時,安國的皇上趙啟智病得更重了。他自兩個月前病倒後,一直在床上養病。太後擔心皇上的身體,已傳令下去,任何人不能透露前線的戰時。在兒子麵前,她也隻報喜不報憂。宜州的失守,並未讓這個至高無上的女人有所動搖。太後沒有讓靖王帶兵,也沒有讓太尉上前線,她又派了另一名將軍去駐守潁州。潁州是緊挨著宜州的州郡,土地麵積是宜州的兩倍,人口眾多,土地肥沃,是安國最富饒的州郡之一。同樣的,兩個月後,潁州也失了。直到失了潁州,太後那顆堅定的心,才有所動搖。在太尉和靖王之間,她最終比較保守地選擇了自己的弟弟。太尉拿到調動軍隊的兵符,召集二十萬大軍,前往應州禦敵。他是武將出身,雖然武功不高,但他卻熟讀兵書,極有謀略,也有作戰經驗。雖然平國軍隊連奪了安國三個州,自稱神軍,但沈敬祥卻不將東宮良放在眼裡。在他眼裡,東宮良,不過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太尉率軍到應州後,馬上鼓舞了士氣,接著在軍規上,又添了幾條新規定。很快,他將軍隊治理成一支召之即來、來之能戰、戰之能勝的精銳之師。但東宮良卻技高一籌,先是幾次撤退。後待安國軍隊追趕的時候,平國軍隊兵分幾路,燒了安國軍隊的糧草,占領了應州城,截殺安國殘兵……正月,剛過完新年,應州失了。沈敬祥帶著兩萬殘兵,逃到了應州南邊的州郡——瓊州。瓊州離京都極近,太後這時徹底慌了。幾天之內,她的頭發徹底白了,看上去更加蒼老了。此刻,一場大雪的降臨,暫時平息了這場凶猛而殘酷的戰爭。因平國常年溫暖如春,從未見過雪,也從未遇到過這樣冷的天氣。平國士兵的身體一時適應不過來,多有凍傷和凍死的情況發生。鵝毛大的雪花,下了整整三天三夜。平國被凍傷的士兵多達十萬之多,凍死的也有一萬餘人。平國公主東宮花,也因受不了安國的這股寒氣,病倒了。安國。靖王府。這天,雪完全停了,多日不見的陽光也露出了頭。明月醒來後,並未見到靖王,便疑惑地看向瀟瀟問道:“瀟瀟,王爺呢?”“王爺剛回來,看王妃還未醒來,便先去東明軒了。”“哦,”聽到這話,明月的心突然沉重起來,“是不是,前線又有什麼消息了?”瀟瀟擔憂地回道:“我也不清楚,不過,王爺看上去挺嚴肅的。”明月明白靖王的心思。他雖然上不了前線打仗,卻是比誰都關心前方的戰事。畢竟,他是這安國的王爺,安國需要他守護,可……想到這裡,明月轉而又想到帝宮那邊。皇上病重,太後又對靖王有所顧忌,她的心裡不免一陣失落。這時小雪笑著走了進來,臉上帶著不自然的羞紅。明月半開玩笑地走到小雪身邊,問道:“小雪,你臉怎麼那麼紅,剛才去哪兒了?”小雪不好意思地笑笑:“沒什麼的,王妃,我隻是……”小雪還在想著怎麼去說,卻被瀟瀟搶先說了:“王妃,你彆逗她了。她還不是去見那個如意郎君去了。”“瀟瀟姐,你真是的……”小雪含著笑抱怨道。“是那個天順嗎?”明月詢問道。小雪輕輕地點著頭:“是他。”“人長得高高瘦瘦的,是家裡的獨生子,”瀟瀟接著說道,“聽說他娘,也在咱們王府做事。”“你見過?”王妃好奇地看向瀟瀟。“是啊,上次我路過花園,偶然遇見他和小雪兩個在說話。”王妃知道小雪很中意這門婚事。她這個年紀,也是該談婚論嫁的時候了,於是對著小雪說道:“趕明兒有時間了,帶過來讓我看看。如果你中意,我和王爺送你一份嫁妝,就成全你們的婚事。”小雪知道王妃不是開玩笑的,馬上跪在地上拜謝道:“小雪沒了雙親,全憑王爺王妃做主。”正說著話,靖王從外麵走了進來。小雪慌忙站起身來,拿著撣子將王爺身上和腳上的雪撣淨。瀟瀟將做好的飯菜端了進來,擺放在桌子上,等待伺候王爺王妃吃飯。這些飯菜大都是藥膳師傅做的。瀟瀟每天在廚房幫忙,也學了不少。平時,她也會練習著,做一兩個小菜。趙啟明看到明月臉上甜甜的笑容,自己的嘴角也不由地勾起一個弧度,習慣性地將女人抱進自己的懷裡,抱歉地說道:“等了很久了嗎?”王妃笑笑,說道:“沒有,我這也才剛起來,正說小雪的婚事呢。”聽到這話,小雪連忙將撣子放下,害羞地跑了出去。“小雪的婚事?”靖王疑惑地看向明月。見瀟瀟已碗筷擺好,王妃提醒道:“我們邊吃邊說吧。”靖王同意地點著頭:“嗯,也好。”兩人走到飯桌前落座後,明月邊喝著熱湯邊說著:“不久前,有人給小雪說媒。那人也不是彆人,就是咱們府裡的夥計天順。”“之後,兩個人好像見過幾次麵,小雪好像很中意。”靖王認真地聽著,並不時地點著頭,問道:“嗯嗯,那你準備怎麼辦?”“我想先看看,再打聽打聽,不知道這天順是個怎麼樣的人。”“嗯嗯,這樣也好。要不要我派人去打聽打聽?”這時王妃的目光投向瀟瀟,說道:“不用,前幾天,我讓瀟瀟去打聽了。”聽到這話,瀟瀟連忙說道:“嗯嗯,我已經打聽清楚了。天順是個獨生子,父親很早就去世了,他和他娘相依為命多年。”看到王爺和王妃認真地聽著,瀟瀟接著說道:“天順是咱們王府米鋪裡的夥計,長得高高瘦瘦的,樣子很白淨。但有時脾氣好像不太好,經常和彆人打架。”“天順他娘就在咱們王府做事,聽說不太好相處,愛搬弄是非。”聽到這些,王妃的眉頭微微皺起,苦惱地看向丈夫,詢問道:“趙啟明,你說該怎麼辦?”“你一會兒把這事和小雪說說。如果她還是中意那男的,那咱們就給她備一份厚重的嫁妝。”王妃嚼著飯菜,無奈地說道:“是啊,如果她中意,我不會說什麼的。畢竟,這是她一輩子的大事。”趙啟明點點頭,提醒道:“她一旦成了人家的媳婦,就是人家家裡的事情了。清官難斷家務事,你要把這層利害關係和她講清楚。”“嗯嗯,我會的……”明月說完這句話,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來,眼睛發出光來,“聽說梅園的梅花開了,我們一會兒去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