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到公司的時候，他們已經遲到半小時了。他們進辦公室的時候，同事都來了，安安靜靜開始忙工作。不過，項目部是有彈性時間的，晚到多少就晚走多少就好了。說來奇怪，鄧佳回憶，好像來公司這一路都沒再聽見顧啟賢咳嗽，到了公司就更聽不見了，就算吃了藥也不至於這般奇效吧。因為薑維的那部分工作轉給了鄧佳，所以她手上的工作就更多了，根本沒有時間去管其他任何事情。她連口水都沒喝，午飯也想叫外賣。要不是她突然想起還有個病號要照顧，她恐怕不會衝進裡麵薑維那間小辦公室，去喊顧啟賢吃飯。看上去，顧啟賢好像好了很多，至少有點精氣神兒了。就是一說話，還是聽得出來鼻子不太通氣。但他知道餓了，也有點食欲了，拉著薑維一起出去吃。不過，薑維可是個精油子，她還怕顧啟賢的感冒傳染給她，所以她推辭說，一會兒還要找老板說點事情，她已經叫了外賣。就這樣，他們兩個出去吃了。公司後麵有一條小吃街，有家不錯的粵菜館，很多公司同事都常光顧那裡。所以，鄧佳和顧啟賢一進飯館，就被同在吃飯的方芳認出來了。她正跟孟岩坐在一起。其實是不想和她們一起吃飯的，更何況，現在鄧佳已經有點痛恨方芳和孟岩了。她們都曾不止一次坑害過鄧佳，這個仇，得記得。可同事一場，又是同在一屋簷下，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總不能老死不相往來吧？一碼歸一碼。所以，鄧佳和顧啟賢還是裝出笑臉坐了過去。她們已經點好了菜，不過四個人吃就有點不太夠了，於是喊來服務員，加了兩個菜，還要了一大瓶飲料。上班時間，還是不喝酒的好，尤其是顧啟賢還生病了。“感冒了？”方芳問。從方芳一臉難看的樣子，大概她死也沒想到顧啟賢感冒了吧，一桌吃飯難免傳染啊！想到這些，鄧佳心裡不覺哈哈大笑，心道：“叫你多嘴，哼，就是要把感冒傳染給你們這兩個壞蛋！自作自受去吧！”“嗯，有點。早上都不想來了，結果吃完藥好多了。”顧啟賢說。“噢。”方芳的臉色十分尷尬，大概很後悔喊鄧佳他們過來一起吃飯了吧。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已經無法收回了。沒辦法，她隻能扭頭看向彆的桌，看彆人如何邊吃邊談笑風生，反正她是不想衝著顧啟賢多說半句話。不過，旁邊的孟岩倒是一副不太在意的樣子：“你明天好像要出差。”“出差？去哪裡？”顧啟賢很是詫異，因為一點風聲沒聽到。“我剛從老大那兒回來，說是上海有個會議，要開兩天，說是要派你和方芳去。”孟岩說。顧啟賢對麵的方芳還是不打算說話，努力把頭扭向一邊，裝作在看服務員有沒有端菜過來。“就他們兩個嗎？”鄧佳問。“好像是。”孟岩說。“那你去不了吧？要不……”鄧佳想說，她替顧啟賢去。可這事兒是由老板決定啊，她要是在這兒多嘴，肯定得被孟岩和方芳抓住話柄，在背後搗鬼。吃一塹長一智。她記住跌跤的疼痛了。“沒事兒。”顧啟賢說。這時候，炒菜、米飯和飲料相繼上了桌。方芳終於不再扭著頭了，估計也是脖子有點疼了，不得已轉了回來。鄧佳想。“感冒了就彆吃辣的了。”方芳她們點了一個辣菜。這算是關心彆人嗎？鄧佳想，心裡有些不舒服，什麼時候輪到她關心顧啟賢了？是她該操心的事兒嗎！“實在不行你就跟老大說唄，讓他換個人去。”孟岩夾了口菜。“開什麼會，知道嗎？”顧啟賢喝了口杯中的飲料。“上海……什麼旅遊項目投資……洽談會之類的。”孟岩努力回憶，大概老板就是這麼說的。“那我得去。”顧啟賢說。方芳嘴裡咀嚼著食物，捂著嘴笑：“你還挺儘職儘責啊！”“工作重要，還是自己的命重要啊？”鄧佳一臉嫌棄地說，心裡覺得他整個就一“二百五”！“就是啊。你要身體不舒服就不去唄。公司閒人還不一抓一大把。”也就方芳敢說實話。公司確實養著不少閒人，有關係的，沒關係的，都不知道怎麼進去的。聽有人說，好多同事都是內部同事介紹進來的，比如同學、親戚、朋友什麼的。公司那點破事兒，早就人儘皆知了。這話沒人往下接了，都開始安靜吃飯。後來，他們又聊了會兒彆的，所以回公司時候比平時晚了個把鐘頭。鄧佳有點不太高興，敢情方芳和孟岩不用寫方案？當然了，鄧佳也不在乎這個把鐘頭，隻是因為她們不會寫方案卻成了項目經理而煩膩。她又想起張美樂說過一句話，說職場上很多事情都沒道理可講，狗屁不會的領導大有人在，所以有時候也不能單憑工作能力上位，也得無所不用其極。水流不腐，人活不輸。就是這個意思。鄧佳不是不明白，她就是討厭像方芳和孟岩這樣的人——分明是一副小人得誌的嘴臉。果然，下午三點左右，顧啟賢和方芳被叫去了老板辦公室，正式通知他們明天出差，上海有這樣一個項目會，讓他們準備一份PPT，就根據上次老板去廣州開那個項目會的PPT改一下就行。這件小事，自然也落在顧啟賢頭上，因為方芳隻管談項目，才不管那些寫寫畫畫的事情。鄧佳倒是一直希望顧啟賢能跟老板告個假，換誰去都行，她去也可以，就是不想他和方芳一起去。等他們從會議室回來，鄧佳就在線上問顧啟賢，問他有沒有告假。他回複說：“沒有。”然後就抓緊修改PPT了。後來鄧佳再說什麼，他就沒回複了。可鄧佳並不知道他有事情忙，就以為他嫌她煩了，自然心裡很不痛快。到了下班的時候，鄧佳以為顧啟賢得早點回去準備行李，沒想到他竟然在加班。而且，他私自叫了三人份的外賣。鄧佳也加班寫方案的時候，送外賣的進來問顧啟賢在哪兒，她便給指路，說在裡麵左手邊那間小屋裡。送外賣的走後，薑維出來到飲水機前泡咖啡，順便過來叫鄧佳去裡麵吃飯。鄧佳這才知道顧啟賢一直在忙著整理一個PPT，而且還想著給她叫一份外賣，心裡的怨氣一下子煙消雲散。“你感覺怎麼樣了？”鄧佳說。“好多了。一會兒吃完飯再吃一片藥。”顧啟賢說。“彆充大個兒，不行趕緊去說。”鄧佳說。一旁吃飯的薑維突然笑了：“他剛才嘀咕半天了，說明天的會議很重要，還求老天爺，讓他的感冒趕緊好吧……哈哈……逗死我了快。”聽完，鄧佳白了他一眼：“活該。自己受著吧。”說完，她大口吃了兩嘴飯，還嗆著了，起身回去喝水。飯也就沒再吃。時間飛逝，不知不覺已經十點來鐘。要不是顧啟賢和薑維出來，鄧佳還在埋頭寫方案。“走啦。”薑維樂嗬嗬地說，又跑去洗手間補妝。顧啟賢手裡提著外賣袋子，路過鄧佳時說：“吃完也不知道丟掉。”鄧佳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給了他一個大白眼，然後保存文檔，準備關電腦走人。回去的路上，鄧佳一直保持緘默。顧啟賢沒有再咳嗽，好像真的好多了，或許求老天爺真的顯靈了。不管怎樣，鄧佳擔心的都是另一件事。“怎麼了，有心事兒啊？”路過一個紅綠燈後，顧啟賢突然說。“沒有啊。”“那你發什麼呆？”“其實……”鄧佳突然挺直身體，“我其實想說……你明天一定要去嗎？”“對啊，飛機票都訂了。怎麼了？”“其實吧……我有點不放心……”“不放心？不放心什麼？”顧啟賢感到很驚訝，玩笑說，“不放心我和你那位同學一起去啊？”“不是啦……隻是……你不知道她是個怎樣的人……”“說來聽聽。”上大二時候，鄧佳和班上一位男同學混熟了，經常一起嬉鬨。那時候，她和方芳還是閨蜜，可方芳嫉妒她和男生這樣親密來往，就偷偷表白了那個男生。但其實她知道的，鄧佳和那個男生隻是玩得來，根本不可能成為戀人。因為那個男生不是北京人，而鄧佳一定要找個家在北京的男生，談一場攜手到老的戀愛。後來他們也沒好幾天，本來方芳也不是真的喜歡那個男生。當她知道鄧佳也隻是拿那個男生當朋友後，她又過來和鄧佳道歉，坦白她隻是嫉妒鄧佳和那個男生來往過密，搶走了兩人在一起的時間。知道是這個原因後，鄧佳原諒了方芳，畢竟她是因為愛她才會這樣的。她們是好閨蜜，與那個男生一場誤會而已。但這件事至少說明，方芳是那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鄧佳怎麼放心她和顧啟賢單獨相處呢？不過，顧啟賢倒是不以為然，還向鄧佳保證，他是不會為了美色出賣愛情的。不是鄧佳不相信他，如果一直都是顧啟賢主動追求她，而不是她也曾努力向他獻殷勤，他才順勢而為，也許她還會信了他的話。可關鍵是，他曾經就沒能抵抗住鄧佳的投懷送抱啊。這讓鄧佳如何能相信他？真是作繭自縛啊！當然，顧啟賢也明白鄧佳心裡在想些什麼。他把車停在他家樓下，沒有急於上樓，而是和鄧佳好好談了談心，讓她徹底放心下來，他們才回的家。顧啟賢是這麼說的。他說，他也許不是什麼好人，曾經也混蛋過，喜歡過不少女人，傷過彆人，也被人傷過，可今時今日，今非昔比啊。誰沒有年輕的時候啊？他顧啟賢也是個正常男人，在如今這樣肉欲橫流的年代，他混蛋過也並不是多麼說不過去的事情。可遇到鄧佳以後，是他剛好想要改過自新的時候。他顧啟賢不是那麼好色的人，他以前接觸那些女人，不排除是為了積累寫作素材。但這跟作家是不是混蛋可沒有一點關係。隻是剛好，他顧啟賢是個多情的種，從前沒見過女人，難免禁不住誘惑。可他見過一些之後，他就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感覺了。所以，他的一些作品裡經常出現過那樣的女人。可鄧佳不一樣，她是個單純的人，是個一輩子隻想談一次戀愛的人，要麼不開始，一旦開始就是一輩子的事。就算他顧啟賢再混蛋，他難道忍心去傷害這樣一個女孩兒嗎？說到底，他之前接觸的那些女孩兒，都不是那般單純的人，都是可以談很多次戀愛，遇到真愛再結婚的。可鄧佳行嗎？她不行。很難說，如果他顧啟賢背叛了鄧佳，那她會做出怎樣的傻事來，這個責任，他可承擔不起。顧啟賢想表達的是，一個巴掌拍不響。既然鄧佳是個好姑娘，他也會善始善終的。“看來，出場順序很重要啊。”鄧佳最後總結道。她都有點要哭了，不知道是被顧啟賢的話感動到了，還是被自己在他心目中原來這麼神聖的形象而感動了。然後，顧啟賢把車停進停車位，摟著鄧佳上樓了，一路交頭接耳地說笑，好不親熱，羨煞旁人。明天一大早顧啟賢就要乘機飛往上海。鄧佳為他收拾了行李。從衛生間衝澡出來，鄧佳也收拾妥當了，顧啟賢過去親吻了她的臉頰。要是平時，一定會親吻嘴唇，可他現在感冒未愈，還是注意點好。所以，出差前的房事也免了，睡個早覺，養足精神，為明天而奮鬥。躺在床上，鄧佳一直輾轉反側。她對顧啟賢和方芳單獨相處實在不放心，可她除了煩惱還能做些什麼呢？此時，顧啟賢已經背對著她睡著了。鄧佳奇怪，難道他的感冒好了嗎？也太離譜了吧。不過，他沒事人一樣睡著了，鄧佳卻有點失眠，心裡實在好氣，真想把他弄醒啊。但她知道這樣不好，明天他還要早起，還是不要折騰他了。有些事情呢，還是順其自然的好，鄧佳開始醞釀睡覺。很快，她也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