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佳現在好想念張美樂啊。“你有沒有因為某件事和曾經昔日的好友逐漸疏遠了?”顧啟賢發現鄧佳在發呆,在冥想什麼似的。他也記得她和張美樂那段故事。她打電話給他,對他嘮叨個不停,雖然隻是聽個斷斷續續,但也能猜到個大概。“這種事情,大多數人都會遇到。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交朋友,自然就有散夥的時候。伴隨我們成長的,亙古不變的隻有孤獨,沒有什麼人會陪伴你一輩子。但是換個角度說,如果你很想聯係上突然失去聯係的朋友,隻要你想,就一定有辦法。”“什麼辦法呢?”“我就經常郵箱和客戶聯係啊。”其實,顧啟賢已經是在提醒鄧佳了。他是想告訴她,就算電話信息都聯係不上,但是一般人是不會修改郵箱的,頂多好幾個郵箱一起混著用。鄧佳愣了一下,嘴角露出燦爛的微笑:“謝謝。”抵京後,同事們拚車回了家。各自留著發票,明天去找顧啟賢報銷。回到家,鄧佳就給張美樂發了電郵,然後洗了澡,叼著個蘋果守在電腦前。就連晚飯都是在電腦前解決的,想著因為張美樂那裡有時差,她隻是暫時沒注意到,但一定會回複她的。直到她困得盤腿坐在床上打晃,她再次看了眼電郵,確定張美樂不會這時候回郵件了,她才抱著半人高的毛絨玩具小熊躺下,瞬間就睡著了。早上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查看電郵。張美樂還是沒有回複她。她的心情沮喪,接下來的一周都過得很消沉。鄧秀娟因為腫瘤擴散,要做第二次手術,鄧佳去看她。鄧秀娟因為無法進食和剛動過刀子,傷口一動會痛,她絲毫沒有力氣說話。鄧佳喊她姑姑的時候,她隻能點頭應答,因而鄧佳想說的話也就無法表達。鄧佳便陪鄧秀娟的兒女說了會兒話。有段日子沒有聯係馮生,是因為鄧佳確定了和顧啟賢的關係。她認為她已經是顧啟賢的女朋友了。其他的感情她絕對不會接受。而馮生並不知道這件事,他最近也比較忙,院裡在組織各科室年輕的優秀醫生進修。但他還是從謝曉語的口中得知鄧佳會來醫院看望她姑姑。馮生知道了鄧秀娟的病房,便一直留意著,剛巧撞見鄧佳出來接電話,便找她坐了會兒。“近來可好?”馮生看上去像一隻溫柔的貓咪,笑起來的樣子更像是清晨醒來迎麵照進來的第一縷陽光,讓人感覺十分溫暖。“好,好……”對於馮生,鄧佳有些頭疼,所以說話間有歎息的意味。她在糾結怎麼和馮生說。她不想傷害他,因為覺得他是個好人——真正的好人。她一直低沉著頭,盯著腳和地麵,始終不敢直視他的眼睛。馮生突然笑了一聲。他也感到了無話可說,好像這陣子沒聯係,一下子陌生了。又或許,他感覺到了什麼。總之,他看上去情緒有些沉重。“你好像不怎麼愛見我吧?”大概是積壓了很久,這句話終於說出口的時候,馮生看上去如釋重負一般。“沒有……”鄧佳極力否定,“其實,我有件事情想說……其實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對不起。”終於說出口之後,鄧佳也好像感受到了如釋重負一般。她尷尬地苦笑了一下。從馮生的反應來看,大概這句話對他還是有些影響的。他垂下了頭,沉默了好久。過了會兒,他突然抬起頭看著鄧佳:“鄧佳,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還是會喜歡你。你放心,我絕不會打擾你的生活。我隻是……感覺有點奢求的意思……就是……在你也許會傷心難過的時候,會有那麼點想起我,那麼我……很願意去幫你分擔任何憂愁。我說真的,我不會糾纏你。隻是,保留我喜歡你的權利,好嗎?”從馮生後來堅定的眼神裡,鄧佳看到了一個比較陌生的他。在她看來,像是馮生這種好人,大概不會生氣,也不會下賤地繼續渴求這份已經判了死刑的感情。但他出乎意料的,竟然如此勇敢地選擇繼續喜歡鄧佳。她不喜歡虧欠彆人的感覺。可馮生說的有錯嗎?至少鄧佳不敢反駁。這的確是他喜歡一個人的權利,更何況他隻是放在心裡,不去打擾,不會給鄧佳帶去任何麻煩。隻是對於鄧佳來說,會有一點點困擾。馮生的意思,就是希望鄧佳不要介意,讓她儘情去喜歡她喜歡的人,而他隻會繼續默默喜歡她而已。本來覺得自己不會被感動,但鄧佳還是掉了幾滴眼淚。她也說不好這是怎樣意味的淚水。反正,她哭了。沒有傷悲,也並不像是純粹的感動,總之是種莫名其妙的感覺。這種反應,馮生自然沒有預料到。他以為是自己的話嚇到了鄧佳,所以他說:“對不起。如果我剛才的話有傷害到你,我收回。”雖然他這麼說了,但他心裡其實還是會繼續默默喜歡著鄧佳,隻是這次選擇完全隱藏。慢慢地,鄧佳就不哭了。或許跟馮生剛才的話有關。但她又說不好,心裡複雜得很。“馮生,謝謝你。你是個很好的人。如果不是我遇到了自己喜歡的人,可能我們會繼續發展下去。但我不想對你隱瞞,這樣對你不公平。我希望你也可以遇見喜歡你的人。祝你幸福。”這是鄧佳的肺腑之言,她不想馮生因為她耽誤幸福。她衷心祝願每個人都能找到幸福的歸宿。“也祝你幸福。”因為是衷心的祝願,所以馮生還有些依依不舍地看著鄧佳。這一次,鄧佳也勇敢回望了他。她慢慢嘴角上揚,露出甜美的微笑,以表達她對於馮生這段美好時光的肯定。馮生起身就走了,沒有回頭。從他離開的背影裡,鄧佳還是有一種“事情不會就這樣結束”的預感。在醫院走廊裡坐了一會兒,平複了下心情,鄧佳回病房和鄧秀娟道了彆,就搭公車回家了。路上,她一直望著車窗外,回憶她記憶裡認識的那個馮生,穿插其間的,是顧啟賢英俊的臉龐和他總是很有道理的話。最終,還是顧啟賢的魅力征服了鄧佳,讓她堅定忘卻馮生,迎接美好新生活。鄧秀娟的這次手術很成功。隻是她看上去瘦了很多。病魔是個折磨人的東西,尤其惡性腫瘤,它在一點點消耗一個人的精氣,最後受難的人難逃死亡。上次發生了不愉快的事情,馬麗心裡很氣,所以沒有去看望鄧秀娟。但是這樣也無法讓她消氣,她隻好去找鄧為勝。四處打聽,得知他和朋友一起開了家水產養殖場,便去找他發泄。見到鄧為勝的時候,他走起路來已經不大看得出腿腳有毛病了,看來他康複得不錯。有點事情忙,不斷鍛煉著,對於病人的康複的確有著不錯的效果。鄧為勝本來就是個愛說的人,所以馬麗沒擔心過他的說話功能不會恢複得很好。結果,鄧為勝說話也基本正常,隻是偶爾聽來他個彆地方有點大舌頭。總之,他現在忙這個水產養殖場絲毫沒有問題。雖然馬麗心裡有了起伏,想鄧為勝不再是那個一無所有又病怏怏的人了,現在東山再起又做起了生意。她一點不擔心鄧為勝做生意的能力,畢竟他曾經把生意做得很好,又能說會道,自然很有前途。想著這些,馬麗判斷,大概用不了多久,鄧為勝的生活又會富裕起來。那時候,如果他找了更好的女人,那馬麗就得不償失了。所以,她得想辦法做點什麼,以挽回鄧為勝的心。鄧為勝正穿著黑色水靴和防水工作服在池塘堤壩上勞作,絲毫沒注意到馬麗來了。而馬麗這次本來就是來泄憤的,因而橫衝直撞過去就是一頓臭罵。雖然鄧為勝沒想到她會來撒潑,但聽完她的話,知道她在家裡人那邊受了委屈,她多說幾句,他不會與之計較。“哎,你為什麼不說話?對我視而不見是嗎?拿我當空氣是嗎?”馬麗撒起潑來很像個農村婦女。而事實上,她也的確出身貧困山區,最關鍵是她自帶撒潑氣質。“你想讓我說什麼?”鄧為勝終於忍無可忍,丟下手裡的活,剛好準備去休息,就開始往房屋那個方向走,“你受了委屈,來找我泄憤,我還要反駁你,那還不打起來?你罵夠了,自然會停下來。等你和我好好說話的時候,我再說話,這樣有什麼不對?”“你……”這話噎得馬麗啞口無言,她多少有些被鄧為勝感動了。想不到鄧為勝經曆了這麼多,還是這麼大度;想不到,她已經如此對待他了,他還是會讓著她。那還讓她說什麼呢?曾經的男人給了她台階下,她就乖乖順著下來唄。兩人心平氣和地聊一聊,自然是好事一樁。“你怎麼開了這麼個東西?”馬麗故意說得好像瞧不上這份產業,其實是在給自己抬身價。鄧為勝聽完就笑了。馬麗那點花花腸子,他再清楚不過。“我現在瘸子一個,還能做點什麼?哼,看不上這種小買賣啊?沒關係,我會努力把它做好,讓兒子過上不錯的生活。我有能力撫養兒子。雖然不太可能送他出國留學,但如果他爭氣,拚了命往上學,那我也會拚了命供他讀書。你放心,沒人可以把兒子從我身邊搶走。”說完,鄧為勝坐在房屋門口的二手春秋椅上,點燃一支煙。一旁的馬麗聽得很明白。她也知道就她現在的經濟能力,是搶不走鄧霄雲的。以前她想搶走鄧霄雲,是因為覺得鄧為勝落魄了,會苦了鄧霄雲,還不如跟著她改嫁,找個有錢人過以前那樣富裕的生活。她想法很簡單,也很直接。雖然很卑鄙,但她沒做傷天害理的事情。她一個女人,又不是那些有能力賺錢的女強人,沒有什麼本事,就隻能靠男人過上好生活了,難道這有錯嗎?現在,鄧為勝的生活很明顯在朝著一個很好的方向發展,那馬麗也不奢求大富大貴。隻要日子過得小康,她就可以委屈自己陪著鄧霄雲長大成人啊。“那個……是,我想要搶走兒子是不太妥當,但我也愛兒子啊,我想見見兒子,你媽不讓啊,那我怎麼辦?隻能出此下策啊。其實吧,我也並不是非要搶兒子,如果能給兒子一個完整的家,那自然最好不過啊,是不是?”雖然馬麗沒有明說是想要複婚,但很明顯她就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