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又是擠公車、擠電梯來到辦公室。鄧佳看著手裡的雞蛋灌餅，實在沒什麼胃口。可是她餓啊，她似乎聽見了肚子在“咕咕”叫，不得不抱著雞蛋灌餅勉強啃了幾嘴。薑維拿著微波爐剛熱好的包子來到鄧佳跟前，問道：“想寫項目嗎？”鄧佳愣了一下，以為自己聽錯了。她才剛來，哪裡會寫什麼項目，但還是說：“好啊。”薑維咬了一口大包子，說：“沒事，我教你寫。”她告訴鄧佳，她一會兒出去見個客戶，要是“海盜城”的項目開會，讓鄧佳替她去開，那麼她那部分需要寫的就分給鄧佳了。鄧佳說：“好。”薑維就回了小辦公室。在鄧佳悶頭開始工作收集資料的時候，薑維提著她精致的手包出去了。她剛走，一個短發乾練的女人走出來，一路喊著“海盜城項目開會”，一票人跟著那個女人出了辦公室，到隔壁的大會議室去開會。鄧佳慌忙拿起筆和本，跟著大部隊去了大會議室。鄧佳推開會議室門的時候，被房間的寬敞驚住了，一眾人正在入座。見到她推門進來，大家不約而同看向她。“什麼事？”那個短發乾練的女人看著鄧佳。“不是開會嗎？”鄧佳毫無底氣地說。李萌的目光和鄧佳相碰。她解釋說：“噢，她是替薑維來的。”鄧佳長籲一口氣，沒想到李萌會幫她說話，看來這是“海盜城”項目的會議沒錯了。那個短發乾練的女人鏗鏘有力地說：“那你不用參加了。”說完，大家又齊刷刷盯著鄧佳看。鄧佳愣了一下，想她應該沒聽錯，那個女人告訴她“不用你參加”。所以，她轉身出了會議室，回了工位繼續搜集資料。之後，鄧佳才知道那個短發乾練的女人叫孟岩，是薑維的死對頭，她倆早就互不理睬了。所以，薑維說是去見客戶，興許隻是借口，是為了避開孟岩。當然，這無從考證，鄧佳隻是這麼想。海盜城項目會議直到中午吃飯都沒結束。鄧佳對此一直耿耿於懷，是不是親近了薑維就會被公司很多人疏遠，可是又該怎麼辦呢？她顯得六神無主。很奇怪，今天李夢琪和小鹿過來找她一起去吃午飯，她沒猶豫，三個人一起出了門。“你們來公司多久了？”鄧佳說。“兩年多了。”李夢琪說。“小鹿也是嗎？”“她比我晚半年。我們是大學同學，我介紹她來的。”李夢琪說。“你們覺得公司怎麼樣？”鄧佳想起薑維曾這樣問她。當時她應該就話裡有話，大概是一直覺得公司人際關係複雜，隻是沒有明說而已。“挺好呀。”說這話的時候，李夢琪和小鹿同時詭異的笑，一副看熱鬨的嘴臉瞧著鄧佳，明顯言不由衷。“是嘛。”鄧佳欲言又止。“你覺得公司不好嗎？”李夢琪直截了當地問。“就是……感覺有點複雜。”鄧佳不知該如何表達才好。“發生什麼了，說說。”李夢琪和小鹿滿臉好奇地看著鄧佳。鄧佳猶豫了一下，覺得有些話不說出來心裡憋得慌，就把上午“海盜城”項目會的事情大致說了下。當時李夢琪意味深長看了小鹿一眼，然後笑著說，這很正常，因為所有人都削尖腦袋想進項目組。“為什麼？”鄧佳不明白，為什麼工作還要搶，不是領導安排的嗎？“因為有提成啊。”李夢琪理所當然地說。後來鄧佳才知道，公司所有人的底薪都不是很高，主要靠項目提成拉開差距，所以所有人都削尖腦袋想進項目組。而每個項目都是由項目經理牽頭，主觀意願地選擇項目組成員，所以在這裡工作都是搶來的。實際上，各項目經理之間也存在激烈的爭競關係，因為想拿更多的提成。“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句話，在這裡體現得更加淋漓儘致。直到臨下班，薑維才回到公司，徑直回了辦公室，沒有問鄧佳開會的事情。鄧佳猶豫要不要跟薑維彙報一下，又怕同事發現她和薑維來往密切。她不想惹是生非，想保持中立立場，其他順其自然。薑維端著咖啡來到飲水機前，熱水沒開，她趁這個間隙來到鄧佳跟前，問她項目會的事情。鄧佳如實陳述。薑維聽完一臉難看，說她知道了，就去泡咖啡了。因為“海盜城”項目前期是薑維負責的，所以這個項目她有權參加，老板也支持她。孟岩自然不敢玩貓膩，屬於薑維那部分，照常分給她去寫。隻是她又轉手安排給了鄧佳。鄧佳沒拒絕，因為她想儘快接觸項目，這樣她才能順利轉正。隻是因為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鄧佳是薑維的人。鄧佳從沒這麼想，可她堵不了彆人的嘴。薑維是個嚴苛的人，她總是希望鄧佳可以做得更好，所以總是對她提出更高的要求。鄧佳為此一遍遍地修改方案，不得不經常加班，最晚的一次接近淩晨才下班。謝曉語擔心她，給她打了好幾次電話。她說有同事一起走，讓謝曉語不用擔心，也不用等她，該睡就睡吧。雖然鄧佳也想回家，但她更想在工作上做出成績來。要不是薑維出來叫她走了，她還在認真修改方案。今天她們熬到了公司沒有彆人，走的時候關燈鎖門拉了電閘。然後，她們乘電梯到了地庫，上了薑維的車。她的車還是那麼亂，稍微收拾了一下，她們就走了。“這麼晚回家，可以嗎？”薑維說。“沒事。我給家裡去過電話了。”“你家教很嚴吧？”“是啊。”“去過夜店酒吧嗎？”鄧佳猶豫了一下，覺得還是說實話舒服：“去過。”薑維“咯咯”壞笑：“我有時候出去和朋友嗨，徹夜不歸。”“我不敢一個人去，都得跟著朋友去。”“我一個人去唱過K，包夜的。後半夜我就睡著了。嗬嗬！”鄧佳喜歡薑維的直率。她人挺不錯的，不知道為什麼會在公司樹敵那麼多。車很快到了鄧佳住的小區，她下車後和薑維揮手道彆。鄧佳沒想到，謝曉語還在客廳等著她，靠在沙發上開著電視眯著了。她過去叫醒母親，告知她平安回來了，可以回床上好好睡了。謝曉語喊住鄧佳，說給她物色了個醫生，手機裡有照片，想給她看看。鄧佳困極了，毫無心情，說改天，然後回屋睡了。第二天是周末，鄧佳睡了個飽覺。一覺醒來，謝曉語給她熱了一碗粥，微了幾個小籠包。謝曉語下午還得出診，一會兒就得去醫院，急忙給鄧佳看了手機裡那個年輕醫生的照片。鄧佳一邊喝水一邊看了眼，覺得還行，就說讓那個叫馮生的醫生聯係她。說完這個事，謝曉語就去上班了。鄧佳下午安安靜靜看了會兒書。一向愛看書的她，上學時候經常泡在圖書館，沒想到上班後這麼忙，這麼累，因而好久沒看書了。她最近在讀《追風箏的人》。臨近傍晚，張美樂給鄧佳來了電話，叫她沒事出來一起吃晚飯。剛好鄧佳想出去活動一下，簡單打扮了一下，跟父親打了招呼，計算著時間出了門。青春大概就像北京的夜生活，到處閃耀著霓虹燈，人們花枝招展的出門，結伴遊走在大街上，櫥窗裡映出的都是人們的歡聲笑語，小商小販泛濫，飯館裡充斥著人聲……鄧佳喜歡這時候散步，偷偷地觀察路人的神情舉止。從小到大，鄧佳都有這樣一個隻屬於自己的私密世界，不允許任何人踐踏。張美樂了解她，所以隻在想她的時候打擾她。趙燁換了新發型，時髦的短發，比原來乾淨利落。張美樂根據他的臉型為他提的建議，他采納了，而且效果不錯，這說明她已經對趙燁相當了解。鄧佳看他們也比原來般配多了，可能兩個人在一起久了就會看上去很和諧。“上班怎麼樣？”張美樂夾菜吃。“還好吧。挺忙的。”因為有趙燁在，所以鄧佳不可能任性倒苦水。張美樂自然知道鄧佳有此顧慮。她叫鄧佳出來，隻是希望她多看看外麵不一樣的世界，生活有很多麵，並不是她以為的那樣糟糕。“一會兒去唱K吧。”張美樂從菜裡夾出一塊賣相不怎麼好的肉，轉手就丟到趙燁碗碟裡。“什麼啊，就往我這兒扔！”趙燁一臉猙獰看著剛才張美樂丟過來的那個奇怪的東西。“一個大男人，哪兒那麼多事兒，給你就吃。”張美樂一臉平靜地爭辯。“毒藥我也吃啊？我不問問行嗎？”趙燁麵對女人一點也不嘴軟。“我會給你毒藥嗎？”張美樂這下不高興了，覺得在閨蜜麵前，趙燁一點風度沒有。“行了你倆噢，這兒還有一活物呢。”鄧佳看不下去了，真怕他倆吵起來。張美樂白了他一眼，繼續吃飯。趙燁突然笑了，被鄧佳的那句“活物”逗笑了。張美樂見他開心了，心裡很不是滋味，又夾了一筷子亂七八糟的菜丟到他碗碟裡。“你乾嘛？”趙燁笑著說，意味深長看了眼鄧佳，“她就是犯賤！越說越來勁。”他倒是把張美樂夾過來那點東西吃了，不糟踐東西。“好了，不是去唱K嗎？趕緊吃。”鄧佳自顧夾菜吃。之後，他們就聊得很愉快了。一會兒吃完了飯，趙燁去買了單。KTV就在附近，趙燁早就團了票，三個人走路過去的。十多分鐘後，他們進了KTV。人還很多，得排會兒隊，三個人坐大廳沙發上閒侃。突然，鄧佳恍惚間看見馬麗和一個西裝革履打扮的男人從裡麵出來。馬麗淚流滿麵，哭得很傷心。男人從後麵追她，拉住她的胳膊。馬麗幾次想要掙脫，都沒能擺脫他。那個男人擋在她前麵，兩人爭吵起來。好像在說那個男的騙了馬麗的錢，馬麗讓他還錢，不然就報警什麼的。大廳很多人都在圍觀。工作人員覺得他們擾亂了公共秩序，趕他們到外麵去。張美樂也認出了馬麗，雖然她燙了頭，跟以前有點出入，但張美樂記人很準，便問鄧佳那個女的是不是她嬸嬸。鄧佳說是，不過她已經和小叔離婚了，估計那個男的是她新男友吧。幾天之後，馬麗在鄧為勝單位附近把他約了出來。他們在咖啡館見了麵。剛見麵，兩個人都顯得有點拘謹，畢竟離婚後再沒聯係過。如果不是馬麗約他，恐怕鄧為勝也不會理她。馬麗情緒略顯低沉，喝了口咖啡，放下咖啡杯，醞釀了一下，還是緊張地深呼一口氣：“你和孩子還好嗎？”“挺好的。你呢？”鄧為勝對馬麗不是沒有感情，畢竟在一起十幾年了，要不是她任性而為，他們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馬麗一聽鄧為勝還關心她，立刻情緒失控，用手捂住嘴巴，頭一沉，劉海遮住麵容，眼睛努力眨了幾下，才把眼淚忍回去。然後她穩了穩情緒，深吸一口氣說：“挺好。就是挺想你和兒子的。”“你是不是遇見什麼事兒了？”鄧為勝了解她，知道她無事不登三寶殿，平時脾氣倔強得很，我行我素，吃了虧受了傷立刻變回一個小女人，跟他討安慰。鄧為勝想，她是孩子的媽，離婚後繼續做朋友也沒問題，有事兒能來找他談談心，他知道她獨自麵對生活不容易。“不是，”馬麗答，現在也隻有鄧為勝能句句戳中馬麗淚點了，畢竟十幾年的感情，見對方跟照鏡子似的，想裝堅強也不那麼容易，所以她終究沒忍住，撲簌簌掉了眼淚，“對不起……”“沒事，”鄧為勝給她遞上紙巾，“你想哭就哭吧，在我麵前不是什麼丟人的事兒。至少……咱們還是朋友。”說完，他喝了口咖啡，等馬麗把情緒釋放完。“為勝，咱們複婚吧！”馬麗帶著哭腔說，“我知道，沒有我，你和兒子過得更清淨，你完全可以拒絕我。我也不是走投無路了，所以來找你複合。我就是想你和兒子，我覺得我以前做得不好，我在努力改，也想能多為家裡付出一些。我知道你也許會為難，我理解，希望你回去想一想，不要急著給我答複。我沒事……”她擦乾眼淚：“今天找你就是想和你說這事兒。我說完了，不打擾你工作了，我先走了。”看著馬麗起身，鄧為勝覺得應該攔住她，可又能說些什麼呢？也許還是放她走的好，畢竟好多事兒他都應該認真想一想。他沒想到馬麗去把單買了。她不任性的時候，其實也蠻好的，隻是很多事兒不是一兩句能說清的。馬麗走後，鄧為勝又坐了片刻，想了些以前的事情，喝完那杯咖啡就起身走了。為了讓鄧佳上路練車，鄧為武親自壓陣，讓鄧佳開車去了趟吳鳳蓮那裡。鄧佳車感不錯，一路開得很順，再練習一陣子就可以獨立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