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幾天,公司又回來兩撥人,鄧佳周圍的空位終於坐滿了。中午,她不想再和李萌一起吃飯,去找李夢琪和小鹿,卻沒找到人,於是訂了外賣。鄧佳很不想一個人吃飯,但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也沒交到什麼朋友。慢慢來,等熟悉就好了,鄧佳默默想。吃罷午飯,有個叫薑維的氣質女孩兒來找鄧佳。早上鄧佳見過她,彆人都喊她薑總。她是英國海歸,公司副總,主要負責項目招商。她那雙明亮的大眼睛給鄧佳留下極深印象。“你叫什麼?”薑維俯身下來,顯得親切多了。近距離觀察,她的皮膚特彆紅潤嬌嫩,一看平時就沒少花錢護理。“鄧佳。”她看了眼薑維,羨慕起她的天生麗質。“現在手上有活嗎?”“有。李萌讓我幫她搜集資料。”“你這樣,現在跟著我乾,我跟老板說了,你把手上其他活都推掉,幫我調研這個,”薑維打開筆記,說給鄧佳聽,“你拿筆記一下。”交代完這些,薑維就回了裡麵一間小辦公室。她讓鄧佳抓緊調研。剛巧李萌不在,所以她暫時不知道這件事。等她回來,鄧佳還得跟她闡明此事。鄧佳有些為難,覺得不好開口,但她清楚自己已經來到分岔路,不得不做出選擇,隻能硬著頭皮逼自己去做。不一會兒,李萌和同事有說有笑從外麵回來,在工位上又交談了一會兒。鄧佳發現李萌人緣特好,身邊總有人陪伴,不知道得罪了這種人會不會惹什麼麻煩。等李萌安靜下來開始工作,鄧佳鼓起勇氣,跟李萌悄聲說了這件事,李萌立刻不高興起來,問誰這樣說的。碰巧,薑維過來了,跟李萌說是她要的人,老板同意了。李萌意味深長地看了眼鄧佳,看得她毛骨悚然。辦公室一片死寂,似乎這種事情屢見不鮮,同事早就見慣不怪了。這樣忙了一下午,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就下班了,同事相繼離開。鄧佳覺得工作還有不少,決定加會兒班。她工作得正投入,薑維悄無聲息端著一杯咖啡來到鄧佳跟前,嚇了她一跳,然後定睛看著薑維。薑維喝了口咖啡:“弄得怎麼樣了?”“沒弄多少。”鄧佳不好意思地說。“你以前做過類似的工作嗎?”薑維拉了把椅子坐過來,像是要促膝長談的樣子。“我剛畢業。”“哪裡人?”“就是北京人。”“我也是,”薑維表現出很高興,同事大多是外地人,公司老板也是,難得遇見同鄉,“你在哪個區?”“朝陽。”“那估計順路。一會兒一起走吧。”薑維很熱情地說。“好啊。”鄧佳很高興有了個伴兒。“我去趟洗手間,回來咱們就走。你去嗎?”“我不去。”薑維出去後,鄧佳開始關電腦,收拾東西。然後靠在桌子邊看手機,逛朋友圈。“對不起,”十分鐘後,薑維小跑著來到鄧佳跟前,捂著嘴難為情地笑,“等著急了吧?”“沒有。”鄧佳露齒而笑。“我去拿東西。馬上!”薑維小碎步走回辦公室,伴隨著褲子的摩擦聲和高跟鞋踩地板的“噠噠”聲。鄧佳好奇裡麵的小辦公室什麼樣,來公司好幾天了,還沒好好參觀過,就跟著薑維走了進去。裡麵有兩間並排的小辦公室。薑維的那間在左邊。右邊的裡麵還有人,鄧佳不認識,看了一眼,就走進了左邊薑維的辦公室。“哎,你怎麼來了?”薑維又是大笑,“真等急了?”“沒有。我想過來看看,還沒參觀過公司。”鄧佳發現屋裡有三台電腦,另兩個位置沒人,電腦也關著,估計走了。“走吧。”薑維提著一個很精致的黑色手包。一看就是高檔貨,和她的高貴氣質,以及精致的穿衣打扮很相配。她倆走在一起,一個像老板,一個一看就是打工仔、學生妹。薑維的車停在地庫。她倆乘電梯到了地下二層。她開一輛黑色SUV。“我車裡有點亂,”薑維打開車門說,副駕上放著幾本書,“稍等,我收拾下。”她把書抱到了後麵,裝進一個布袋裡。鄧佳上了車。薑維也鑽進了駕駛室,啟動車子。車開出了地庫。“你來公司好幾天了吧?我回來就看你在。”這會兒已經錯開了下班高峰。路上車不是很多,薑維開車的速度適中。夜幕下,四處星光閃閃,坐在車裡向外望的感覺很好。擠公車就顧不上這美麗的夜景。“嗯,是啊。你出差了吧?”“對啊。我們去了趟江西,去了一周多。”車子來到了立交橋下,穿過一個橋洞,四周暗下來。“出差真好!”鄧佳感歎。“嗯……不好,特彆累。你要是喜歡,你替我出差吧。”說完,薑維“咯咯”笑。車子隨之穿出橋洞,四處的霓虹燈再次閃現。“好啊。”“你覺得公司怎麼樣?”薑維很認真地說。鄧佳不知道薑維此話的意思,保險起見,還是試探一下的好:“公司人挺好啊。”薑維很驚訝地說:“真的嗎?”“難道不是嗎?”其實鄧佳也很猶豫,尤其那次和李萌吃飯,以及李夢琪讓她幫忙打印東西。但她覺得那些隻是巧合吧。她不想過於敏感,畢竟實習時那種複雜的人事關係還是少數。即便她心上對此有創傷,她也不想把社會想得那麼糟糕。“沒事。其實挺好的。”又過了兩個路口,就到了鄧佳住的小區。她下了車,和薑維道彆。這些天,鄧佳時常加班。不管多晚,她父母都會等她回來,怕她一個小姑娘大晚上彆出什麼事。鄧佳的父親鄧為武是一名中學物理老師,每天下午六點之前就到家了,有時順路逛一圈菜市場,買點蔬菜水果,回家下廚燒菜。鄧佳的母親謝曉語是一名兒科醫生,平時工作繁忙,回家收拾一下屋子,侍奉一下家裡養的花花草草,就坐沙發上看電視休息了。這些年幾乎都是這樣過來的,一派平常人家的小日子。鄧佳上學時候,父母關心她的學習,每天督促她。她也很努力,但學習成績總不是那麼穩定。父母給她報了很多補習班,效果卻不那麼明顯。後來想,她一個姑娘家,差不多得了,也不是非得考什麼博士,這也得看天賦。就這樣,她本科畢業後就開始工作了。現在呢,父母又開始關心她的婚事,希望她找個老實本分又工作穩定的男人嫁了。可鄧佳不這麼覺得。她想找個聊得來、三觀差不多的人。她父母也弄不懂她的三觀是什麼,就先給她在婚介所報了名,讓她挑挑看。鄧佳一進家門,見父母像往常一樣在看電視,倒沒多想,喊了聲“爸媽”,準備洗洗睡了。他們就把鄧佳叫了跟前,像是要問話。“今天加班了?”謝曉語在削一個蘋果。“嗯。什麼事啊?趕緊說,我累了,得洗洗睡了。”鄧佳略顯疲倦,打了個哈欠。“工作那麼累呢?”謝曉語把削好的蘋果遞給鄧佳。“您吃吧,我不想吃。”看得出來,鄧佳是真的累了。鄧為武想直插正題:“你上次聊的那個朋友怎麼樣了?”“不聊了。”鄧佳看著電視,對這類話題毫不感興趣。“怎麼了,不滿意?”鄧為武溫和地說。“嗯。”鄧佳一副應付的態度。“閨女,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倒是說說啊,媽好給你物色一個好的。你老是拒絕交流,你爸媽這兒乾著急。你說給你介紹個醫生多好啊,我們院那些小夥子特彆……”謝曉語一向對鄧為武的教育方式持保留意見。窮養兒富養女沒錯,可也不能慣著孩子啊,該說還得說。“媽!”鄧佳覺得母親灑脫的性格挺好的,就是有時候說話太衝,不顧及彆人的感受,“您這句話說了八百遍了。我不是不喜歡醫生,隻是,沒遇見合適的。”“那咱可說定了,媽明天就給你物色幾個去。你挑,挑到你滿意為止。”謝曉語高興地吃了口蘋果。“沒事了吧?沒事我洗洗睡了。”說完,鄧佳起身,見父母沒再吱聲,便回了房間,換上衣服準備洗澡。鄧佳走後,鄧為武對謝曉語的說話方式有意見,說:“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要多學會傾聽,不要一味地灌輸你那些過時的思想。”謝曉語反駁,說:“一家人有什麼不能討論的?你就是太磨嘰!我的思想怎麼過時了?咱們都是一代人,你的思想豈不是也過時了!”他們這樣爭論不休的時候,鄧佳已經在沐浴了。她企圖用花灑的聲音掩蓋住那些聽了二十年的爭吵。聽彆人說,每天叫醒自己的不該是鬨鈴,而是夢想。可鄧佳一直不知道自己的夢想是什麼,也許正因為此她二十年來都喜歡睡懶覺吧。以前就覺得要過和彆人不一樣的生活,現在雖然也這麼想,但她愈發覺得每天不過和大家一樣。但這種朝九晚五的生活,她實在提不起什麼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