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女婿?”厲墨含徹底傻了,他什麼時候成了彆人女婿了?反應過來之後,又好氣又好笑道:“這位員外彆說笑了,你連我姓甚名誰都不知道吧?再說這找女婿的事得你情我願,眼下你這強搶民男算是哪一出?”胡員外嗬嗬笑了兩聲,不緊不慢道:“你姓甚名誰並不重要,這是本地的風俗,誰拾到了繡鞋就要上門做女婿,你既然撿到了小女的繡鞋,老朽未來的女婿就非你莫屬了。”厲墨含不知說什麼好,隻覺得荒唐。“我胡家雖不敢說富可敵國,但也家業頗豐。”胡員外又道,“你若是做了我的女婿,這萬貫家財將來便都是你的。”說著又打量了一下厲墨含,目光掃過他褲腿上的泥,笑了笑,“不比你在外麵風餐露宿的好?”“不是……”厲墨含搖頭,“閣下怎知我喜歡當人女婿而不是風餐露宿?世人皆有自己所愛,我這人就偏愛風餐露宿的逍遙自在,更何況婚姻大事怎麼能就憑一隻鞋定下了?”說完把鞋放到了一旁的茶桌上,恨不得再抽一下自己這隻多事的手。胡員外也不惱,“眼下木已成舟,鞋是你撿的,你就得答應。”“你這分明是……”還未等厲墨含把話說完,胡員外突然一抬手打斷他,“不過,這事也不是你我說得算的……跟我來。”說完先一步朝門外走去。厲墨含皺眉,雖然不想當人家女婿,但又覺得這事有些蹊蹺,想要弄個明白,於是便跟了出去。剛一踏出門,兩個家丁便像蒼蠅一樣貼了上來,一左一右跟在他身後,生怕他跑了。厲墨含無奈,隻好跟在胡員外身後,自己後頭又跟了兩個“保鏢”。一行人穿著一條長的走廊往後院走去,漸漸的越走越深,拐了幾道彎後,來到一處安靜的小院。院裡花草叢生,左右各兩棵偌大的桂花樹,長得比房都高,枝繁葉茂一片碧綠,隻是時節不到還未開花,沒有桂花飄香卻也顯得整個小院清靜雅致。離桂花樹不遠處是間連三間的屋子,胡員外轉身衝兩個家丁一擺手,兩人便留在原地了。他看了厲墨含一眼,示意他跟過來。兩人一前一後進了中間的正廳,收拾得乾淨整齊,古玩字畫也擺了不少,厲墨含四下打量了一下,覺得這裡實在不像有人住的樣子,一點兒人氣也沒有……胡員外走到左邊一間房的門口,門上掛了張竹青的簾子,簾子後頭隱約可見一個人影坐著。厲墨含皺了皺眉,他本以為胡員外要帶自己來見他女兒,可如今怎麼看都覺得那是個男人,而且,似乎有點……胡員外站在簾子前,恭恭敬敬地問:“先生,您看這個怎麼樣?”簾子後頭沒聲音,片刻之後,那人站了起來,緩緩走到門前,一隻手掀起簾子從後頭走了出來……厲墨含一下愣住了,低低一聲:“是你……”胡員外回頭看他,似乎沒聽清他說的什麼。連戰雪看到厲墨含卻似乎並不意外,隻是微微揚起嘴角,目光不緊不慢地將厲墨含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之後,對胡員外說:“我與他單獨聊幾句。”胡員外微微一頷首,看得出他對連戰雪特彆的恭敬,轉身出去了。厲墨含還沒來得及開口,連戰雪先一步轉身回到了簾子後頭的房間,放下簾子的時候說了句:“進來。”這呼來喝去的架式……厲墨含皺眉,他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連戰雪,或者說沒想到會這麼快再見到這個男人……隱約看到簾子後頭的人影漸漸走遠,他暫時收斂了思緒,上前掀起簾子進去了。簾子後頭是間書房模樣的屋子,靠近窗邊有張長桌,桌上放著一架古琴,一旁還燃著香,味道幽雅清冽。連戰雪背對著厲墨含站在桌前,伸手輕輕在琴上撥弄了幾下,琴音淩亂,音色卻是極美。厲墨含看著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自雲清寺分彆之後,兩人再無交集,此時站在厲墨含眼前的連戰雪與地牢中完全不同,在地牢被囚禁時也掩蓋不了的好相貌,此時整個人收拾得緊趁利落,更是風度偏偏,還有幾分王孫貴族的目中無人般的傲氣,隻是,眉宇間仍透著一絲邪氣。突然,連戰雪轉過身,兩人四目相對,一瞬間,有股恍如隔世的感覺……連戰雪不言語,隻是麵無表情地看著厲墨含,好像在想些什麼。片刻之後,厲墨含歎了口氣,頗為無奈地說了句:“我怎麼到哪兒都能遇到你?”沒說話,連戰雪輕笑一聲,走到一旁的茶桌前坐下,伸手拿茶杯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又優雅地放回去,這才說了一句:“我數月前便已經到了這裡。再說……”他看了厲墨含一眼,“你難道不是擔心再見不到我?”厲墨含無語,當初他的確是怕再見不到連戰雪,所以在他身上留了個記號,可是方才他看了看,他留在連戰雪脖子後頭的蓮花印記,已經不見了。他不知道他是怎麼把印記弄掉的,但是既然再遇見了,這次他就要好好探探這個男人的底細了。想到這裡,厲墨含微微一笑,走過去在連戰雪對麵坐下,後者拿起茶壺給他倒了一杯,瞬間茶香四溢。這男人在這裡穿的用的幾乎無一不是上好的極品,連著主人家也對他萬分恭敬,厲墨含有點好奇,為何這胡員外會對連戰雪這般,總是要有個原因的吧……連戰雪將茶擺到厲墨含麵前,做了個“請”的手勢。厲墨含揚起嘴角,“闊彆三日當刮目相看,如今你這是發達了?這出了獄之後就是不一樣……”連戰雪輕笑了一聲,“不管我是不是發達了,定不會忘了你這‘恩人’的。”說是這麼說,這一聲“恩人”卻是沒什麼感恩的味道。厲墨含皺了皺眉,“既然是恩人,我怎麼瞧不出你有報恩的意思?”“當初我讓你跟著我走,你不肯,你既不肯跟著我我怎麼報恩?”連戰雪一臉的無辜。“跟你走當你的跟班,你就是這樣報恩的?”哪有這樣的人,好像就他一個人最精貴,給他當跟班都成了恩賜一樣。連戰雪看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問:“那你想我怎麼報答你?總不見得要嫁給我吧?”說著一雙好看又透著邪氣的眼上下打量了幾下厲墨含,彆有意味地笑了一聲。“放屁!”厲墨含氣的不行,每次同這人說不上幾句話自己就隻有被擠兌的份兒。“我問你,這家人到底怎麼回事?我隻是路過,在樹下撿了隻鞋就要我當他女婿,哪有這樣的說法?”連戰雪笑了,“這的確是當地的一個風俗,隻是已經很久沒人用過,而他急著將女兒嫁出去,便想起了這祖宗的法子,已經試了幾個人但都不行,沒想到,這回讓你撿到了。”最後一句語氣好像在說“你看你是不是吃飽了撐的”?厲墨含沒理會他的揶揄,隻覺得這樣一來豈不是更加奇怪?看這宅子,胡員外絕對是家大業大不愁吃穿,這樣大戶人家的女兒怎麼會嫁不出去?就算是姑娘長得其醜無比,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世上隻有娶不到老婆的男人,哪有嫁不出去的女人?想了想,他抬頭看連戰雪,發現後者也一直在看他。“那你呢?”厲墨含問,“你又為什麼會在這裡?”連戰雪閉上眼輕笑一聲,“同你一樣,路過而已。”他明顯隱瞞,厲墨含追問:“那胡員外為什麼這麼相信你?連嫁女兒都要問過你行不行?”“嗯……”連戰雪沉吟片刻,“許是我看著可信吧。”厲墨含眉一皺,“那合著我的婚姻大事就得你做主了?”連戰雪看了看他,緩緩道:“你若不想,倒也不是沒有辦法……”厲墨含剛要問什麼辦法,身後突然有人叫了一聲:“先生……”兩人同時看過去,隻見胡員外候在門口,隔著簾子低聲道:“先生,時辰到了。”連戰雪看了厲墨含一眼,說了聲:“進來吧。”胡員外小心翼翼地掀開簾子進來了,身後跟著一個年輕的丫鬟。“先生。”胡員外看著連戰雪,似是在問什麼。連戰雪一點頭,又彆有意味地看了厲墨含一眼。胡員外頓時喜出望外,“那就好,那就好……”厲墨含怎麼會察覺不到,想了想,問胡員外:“員外你不是要招女婿麼,”他一指連戰雪,笑著問:“我看他就不錯,你乾嗎不招他?”本是一句玩笑,誰知胡員外臉色一變,嗬斥道:“休要胡說!”連戰雪倒是不以為意地笑了笑。胡員外對身後的丫鬟道:“帶公子下去梳洗一番。”丫鬟上前,“公子,這邊請。”厲墨含下意識看了連戰雪一眼,後者朝他微微一點頭,他思量一瞬,還是跟著丫鬟出去了。待厲墨含走後,胡員外上前兩步,問:“先生可是認得他?”連戰雪未答他,起身緩緩走到窗前,看著窗外不語,胡員外也不敢催促,隻站在一邊等著。良久之後,連戰雪終於轉過身,笑了。“能找到他,你的運氣是真的好……”卻也是真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