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這位……先生……是不是進去看一看?”鬱歸見無名這般神奇,幾乎都快喊他道長了,但見他一身紅衣妖冶,估計也不會是道家之人。而且這一腦袋長發,和佛門應該也沒什麼因緣,想了半天,還是沿用了素和燚的叫法。素和燚瞥了鬱歸一眼,沒有作聲。這雖然不太合禮法,但卻是他想看到的結局。這件事如果能有無名來處理,肯定會比官家的人來處理更好,現在不用偷偷查案,更省得他費心思丟麵子了。而且看剛才的模樣,不過片刻,好幾個大活人就那麼死了,看來那井中是有惡鬼存在,若是讓更多的凡人去探查,恐怕也隻是枉送性命。無名摸了摸下巴,看向素和燚,“這會不會不太合適?”“咳咳,本王覺得做事要隨機應變,此刻這裡有你這樣有本領的人在,自然是要仰仗你了。”素和燚又加了一個砝碼。兩位大人物都同意,那些禁軍也沒有理由可以攔無名了。而且,那些禁軍隻是表麵平靜罷了,心裡指不定怎麼想呢,今夜若是不能處理好,恐怕天一亮,就會有不好的事情傳出去了。“那走吧。”無名袖子一擺,顯然是先讓兩人進門。鬱歸看了素和燚一眼,對方是王爺啊,就算自己不想去,也是不敢表現出來的。鬱歸隻得眼一閉牙一咬,踏了進去。素和燚好歹是知道無名本事的,隻是勒令杳杳不許跟進去,生怕她有個好歹。院中還是來時那樣,過了廳堂才到了後院,一進去,就見幾個人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鬱歸上前查看了一下,發現每個人都沒了氣息,頗為無奈搖頭道:“王爺,這些人都死了。”無名也跟上看了幾眼,發現那幾人的麵色慘白,毫無血色,身體硬得和石頭一般。此時他沒有妖力,自然看不出什麼來,隻是憑借經驗,猜測這些人的魂魄是被厲鬼勾走了。世分陰陽,陰界之人,唯有黑白二使方可勾人魂魄。但陰陽同根,陽界魂魄若未歸入陰界,成為陰之鬼魂後繼續滯留陽界,再加上執念與年月的累積,便會產生各種各樣的鬼。其中,怨念深厚的鬼在害過人後,會領悟吸取陽氣的修煉法門,而後不論是為了報仇或是為了成為鬼仙,他們都會不斷地修煉,而不斷修煉的後果,則是不斷地害人。但憑借這麼幾個人,無名還是無法看出那鬼的道行,若真是個鬼仙,整個帝京的人恐怕都不夠它禍害的,還是早早除掉為妙。思及此處,無名開始覺得,或許這才是他此來的目標。無名踱到素和燚身旁,“此時不是時候,先想辦法糊弄過去吧。你幫我安排個身份,好讓我可以再回到這裡調查。而且,一定不要讓任何人進來,尤其是夜裡。”素和燚有些猶豫,“這……它不會跑出去嗎?”“應該不會吧?不然也就不至於到現在才讓人知道了。能夠這樣輕而易舉吸取他人魂魄的,總不能是個剛死不久的吧?”無名雖然這樣說著,卻也是有些不放心,若真的再讓它害人,那可就是他的罪過了。自袖中掏出一把線香,遞給了鬱歸,“給你的手下,隻要天色一黑,就在正門口燃上一隻香,一隻接一隻,不能滅。這香是特製的,一根能燃一個時辰左右,足夠這幾天調查的了。”回去的時候已是天快亮,無名也就沒有回客棧,而是在六王府溜達了一會兒,然後沾著素和燚的人情,去了刑部。出來迎的人正是刑部尚書謝正芳,“六王爺,您怎麼來了?”素和燚淡淡道:“本王與新科狀元有幾分情分,而且這件事發生的時候,本王剛走不過一個時辰,怎麼說,也算是當事,自是要關心一下。”謝正芳連連稱是,將素和燚迎了進去,小心看著他的臉色道:“王爺,元子羨那案子,怕是不好判啊,那趙謙禮的屍體至今都沒找到,仵作沒辦法調查啊。不過,有三人為證,那罪名怕是要坐實了。”“三人?都是何人?”素和燚一皺眉,謝正芳就立刻挺直了腰板兒。人人都知道,這六王爺是個眼裡不揉沙子的主兒,他這才初掌刑部半年,屁股都沒坐穩呢,可不敢得罪了皇上麵前的紅人兒。但謝正芳心裡苦啊,怎麼想到自己兒子不過去赴了老元家兒子的宴,就攤上了那麼個事兒。還有元子羨,他都不知道應該怎麼和老友交代了。“怎麼不回答?”得了催促,謝正芳隻得吩咐人將人帶來,然後拿了簿子和素和燚解釋道:“這三人分彆是侍女春桃,小廝福瑞以及……賓客謝長約……”素和燚看了謝正芳一眼,他兒子攙進這裡麵,他應是需要避嫌的,但現在沒有,或許是因為隻是人證的原因。“相信謝尚書應該明白,既然你沒有避嫌,不如本王在此監督,以證清白。”謝尚書怎敢拒絕,自是一口應下,並命人在大堂內加了椅子。剛領素和燚上座,謝尚書就看到了一旁站著的無名,見他著了件緗黃外衫,身上飾物也都非凡品,不敢怠慢,忙問了素和燚此為何人。看了無名一眼,素和燚這個慌說得甚是堵心,連帶眉毛都皺了皺,“這位……這位是一位大師的弟子,昨夜發生了些怪事,便是他處理的。而且那死者的屍體現在都未找到,許是鬼魅作祟,有這位……這位相助,定能迎刃而解。”無名聽了這番,立刻做了個高深莫測的表情,對謝正芳鞠了一禮,“正是,小道乃青丘子門下,道號無名,與六王爺頗有緣分,既然他要插手這件事,小道我自是要儘力的。”“哦哦,原來是無名真人,請坐請坐。”謝長約立刻命人拿了椅子來。他本就是相信這些鬼怪的人,關於昨夜的事情他也已有耳聞。雖然事情沒有傳出去,但他心裡總是不踏實。這次六王爺弄了個道士過來,倒是讓他放心不少。這廂才坐穩,那邊便帶了人證過來。走在最前麵那位打哈欠的,自然是謝家的公子謝長約了。“爹?你怎麼在這兒?”“大膽!公堂之上不許妄言!跪下!”謝正芳驚堂木一敲,對著謝長約做了個眼色——那廂六王爺還看著呢!謝長約沒辦法,隻得乖乖跪下,至於他身後的侍女和小廝,早就跪在後麵了。謝正芳驚堂木落下,指著那跪著的侍女春桃道:“你!將昨夜看到的事情,一一說明!”那小侍女哆嗦了一下,眼睛都不敢抬,哆哆嗦嗦道:“奴婢……奴婢昨夜到廳中收碗筷,被一位姑娘叫住,讓我給她拿個乾淨的帕子。我便到後院去拿,然後就聽到假山那邊有聲音,好奇看了一眼……就……就看到老爺……老爺把一個穿紫衣的人推到井裡去了……”謝正芳的眼睛又看向那小廝福瑞,小廝忙道:“小的本來是陪我家公子去院子裡的,他說夜深露重,讓我去拿外衫。等我拿回來的時候,正巧看到元公子在他身後推了他一下,然後他就掉下去了!那時候,謝公子就在旁邊!謝公子!你可要給我家公子證明啊!”謝長約被推了出來,麵上還有些不願,似乎不想攙和到這裡麵去,“我本來是想提前道彆的,聽說元子羨去了後院,我便過去了。結果才找到元子羨,就見他把趙謙禮推到井裡去了。“不過,好像不是故意的,之前聽他們在爭吵什麼,元子羨可能是一激動就推了他一下,然後就掉下去了吧?我本來打算喊人來撈的,結果那小廝就叫著跑出去了,沒半盞茶,禁衛軍就把元子羨帶走了。”無名摸了摸下巴,這三人不約而同地說是元子羨推的趙謙禮,不論理由如何,看來是咬死了他的罪名了。現在沒有趙謙禮的屍體為證,隻憑人證的話,肯定是不會放過元子羨了。“來人,將元子羨押來!”謝正芳見素和燚沒有開口,便按照正常流程走。不一會兒元子羨被帶了上來,前日還是眾星捧月的新科狀元,今日就變成了階下囚,這番轉變真是對他打擊極大,神情帶著些恍惚,直到謝正芳敲了好幾次驚堂木,他才緩過神來。“王爺?”元子羨向堂上看了一眼,立刻扣頭在地,“元某是被冤枉的!請您給我做主!”謝正芳被無視,心裡雖然不爽,卻不敢當著素和燚的麵上表現出來,隻得連敲驚堂木,“元子羨!你是不是冤枉的,本官自會查明!你現在且說說,當時你和趙謙禮,是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我……我也不知道啊!”元子羨苦惱地揪了揪頭發,“當夜我接連送走賓客,趙謙禮卻一直留在最後。他曾開口調戲綏綏姑娘,我製止他,又吵了一架,然後他就帶著小廝去了後院。然後他的小廝來找我,說是趙謙禮有事和我說。我去了後院,他就站在一口井旁邊。“然後……然後井裡飛出來一道黑影,撞到我身上……然後突然出現了一陣白光,再然後就覺得眼前一花,我就什麼都不記得了……等我再醒過來,就被關進了這裡。他們都說是我將趙謙禮推到井下的!可是我……我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是被冤枉的!”元子羨皺著眉回憶著,雖然不記得發生了什麼,但他相信自己不會做害人性命的事情。素和燚聽到那井口飛出黑影的時候,心下一驚,立刻回望無名。無名看到素和燚疑惑的眼神,微微點了下頭,口型回複他——是那個鬼,這案子,有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