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二人趕到的時候,元府已經被帝京禁軍包圍。宋婉雖有背後勢力,卻是沒有權利在身的,隻得等在外麵。至於無名,他更是一介布衣,沒有被轟離,已經是看在宋婉的麵子上了。“不知道宋姑娘可知道事情如何?我們三人大約離開了一個時辰的時間,因為遇到了一些事情,所以並不清楚。”無名見進不去,也沒強求,就乖乖跟在宋婉後麵溜達。宋婉回頭看了他一眼,有些防備地拉開了距離,“我也是在回宋樓後接到的消息,說是有人從元府裡跑出來,說新科狀元殺了人。隨後禁軍便風風火火而來,整個帝京都因為這件事鬨騰起來了,恐怕事情不小。”無名點了點頭,一個時辰的時間裡足以發生很多事情。可是元子羨殺人……這一點無名倒是持懷疑態度,若是說元子羨被殺了,那還有可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呢?不過片刻,素和燚兩人也趕到了。“啟稟王爺,元府後院一人墜井,三人作證為元子羨所為。”此次前來協辦的人是西京軍都虞候鬱歸,他與元子羨父親一派關係非善,此派他來,元子羨恐怕少不得受些苦。“三人?哪三人?帶上來。還有,元子羨呢?死者呢?”素和燚雖對斷案之事了解不多,但好在有過一次經驗。“稟王爺,元子羨已經帶回刑部,至於三位人證,也由禁軍保護起來,待明日刑部審案時出堂作證。至於……”鬱歸麵色有些不好,神情猶豫,“至於死者……還沒有撈上來……”“還沒撈上來?那你們怎麼就確定人家死了啊?萬一在水裡撲騰半天,因為你們救援不當死了,那豈不是要怪你們了?”杳杳在一旁插嘴,被瞪了一眼才悻悻地彆過頭去。“去撈,人撈不上來,你們也彆想開堂。”素和燚下了命令。“是!”鬱歸領命,當即帶著人進去撈了。素和燚見周圍人沒空看他,便踱步到了無名身旁,“咳咳。”“怎麼了?”無名挑眉問道。看了看一旁的宋婉,素和燚示意無名到一旁去說話,無名頗為不樂意地挪了挪步子。“你不是說元子羨身上那塊玉佩有問題,會不會是……”“我怎麼知道,這一沒見到死者,二沒看到案發現場的。而且,刑部已經將元子羨收監了,就算你是王爺,也沒辦法逾權查案吧?”無名擺著手,一副自己沒辦法的樣子。狐狸眼狡猾地盯著素和燚,讓人一眼就覺得,這家夥在算計他。“那怎麼辦……”素和燚眼皮直跳,直覺這件事自己不應該插手。但若是真與鬼啊怪啊相關的,怕是會引起軒然大波,若是鬨得帝京人心惶惶,那可就不妙了。隻得硬著頭皮和無名打交道,畢竟除了杳杳,隻有他知道無名的身份了。“當然是……”無名眯著眼睛一笑,就算他此時沒有露出尾巴,也足以讓人覺得他在打什麼壞主意。“偷偷的!”說話的不是無名,是擠了個小腦袋過來的杳杳。這小丫頭算是無名的代言人了,能刺激到她哥的話,她一律攬下了。“胡鬨!”素和燚一甩衣袖,麵上橫眉冷對,可心裡卻是在偷偷盤算可行性。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一副不甘願的模樣道,“怎麼偷偷查?”無名笑得得意,“當然需要王爺您‘徇私枉法’一下了,刑部大牢的出入,想必你能做到吧?待禁軍撤走,偷入這宅子,也需要你幫忙的,而且最重要的,還是死者和那三位證人。”素和燚一聽就知道都不是好差事,皺著眉擺了擺手,“讓我想想。”無名也不催促,畢竟他知道凡人官場間,總是沒有表麵上那麼風平浪靜的,就算是官家子女,做事也是要有規矩的。等著的時候,眼睛便不由自主地掃向宋婉,他覺得,這個女子,真的很像當年他救下的那個她。抬手撫上尾指的紅玉戒子,說起過去,讓他覺得好像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屈指一算,似乎也不過四百九十九年。當年他初出青丘去尋娘親,誤入山中,與人結緣,卷進一場是非之中。在那個時候,他救了一條小白蛇,說起來,小白蛇還幫了他很多忙呢。感到目光罩了過來,無名便從回憶中清醒過來,宋婉警惕地看著他,似乎在防備著他。“怎麼這麼看我?”無名自覺對宋婉沒什麼威脅,雖然相與時說話輕佻了些,卻沒有逾越,這一點他還是清楚的。不等無名想清楚,便聽見院中人的驚聲尖叫,“啊!有鬼啊!鬼啊!救命啊!”隻見一個士兵屁滾尿流地逃了出來,還沒來得及邁出門口,就被門口處的鬱歸一掌打翻在地,“胡言亂語什麼!身為禁衛軍,丟儘臉麵!從今天起,你被除名了,滾!”原本還有些騷亂的士兵,因為鬱歸這一舉動,迅速冷靜下來。鬱歸雖說是讓那人滾,卻是將人扣了下來,過來請示素和燚,“王爺,院中發生的事情……”素和燚點了點頭,跟著鬱歸走了過去。沒走兩步,鬱歸就頓下了腳步,略帶疑惑地看了看素和燚身後兩人,“王爺……這……”“我是他親妹妹,帝姬素和杳!”杳杳小腦袋一搖,大有一副誰攔就撒潑的架勢。“我……”無名微頓,若說是平頭百姓,恐怕這位軍都虞候不會讓自己跟去吧?“是我未來的相公!”“是我請來的先生。”兩人不虧為兄妹,開脫都是異口同聲。“杳杳!不許胡說!”素和杳忙拎了杳杳的領子,將人扔到後麵去,怕她再說出什麼有損皇家顏麵的話。“咳咳,鬱軍都虞候莫要見怪,嬌慣壞了。至於這位無名先生,是我微服出巡時偶遇的一位先生,他……身懷絕技,讓他跟去吧,或許能幫上忙。”“既然王爺如此說,那下官也沒什麼可以阻攔的,請吧。”鬱歸放行,帶著三人去查問那個逃出來的人。“鬼……有鬼……鬼啊……有鬼啊!”那人被按在地上,不住地撲騰手腳,麵色慘白,瞳仁震顫,一副被嚇破膽的模樣。鬱歸大聲喊了那人幾聲,可不管怎麼說,那人都沒有回答他,一直重複著那幾句。“王爺,不如……我來?”無名自是請命,如果一直讓鬱歸那樣問下去,恐怕天亮都問不出什麼。無名一眼就能看出,這人魂魄殘缺,應該是有鬼怪吸走了他一半的精氣。沒了完整的魂魄,也就和瘋子傻子差不多了。不過他是剛剛被襲擊的,體內能量紊亂,若是穩定下來,應該能恢複片刻神誌。從袖中掏出一個小瓶子,倒出來是黑色的小顆粒,燃上火,放在那人不遠處。那人聞到那古怪的味道後,卻是沒有再過多的反抗,但依舊有些發傻似的,重複著那些話。“這位小哥,你在院子裡不是去撈水井中的死者嗎?怎麼說遇見鬼了?”無名蹲在他旁邊,將燒出的煙霧扇向他。“井……井底……沒人……有……鬼……”那人將鼻子湊過來,使勁地吸著。他越吸,那些黑色顆粒便燃燒得越快,煙霧便越重,直到將他快包圍起來,他才似恢複神智一般。“我們……我們在井旁的樹上係了繩子,老二下去撈屍體。然後繩子突然斷了,我們又係了繩子,下去撈老二。可是……井底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沒有屍體,掉下去的老二,也沒有!“然後……然後那個下去查看的人想要上來……可是他沒能上來……他也消失了!”那人似乎看到什麼可怕的東西一般,一把抓住了無名的衣袍下擺,麵帶驚恐,語速極快,“然後!一團黑影從井口裡衝了出來!圍在井邊的幾個兄弟都被它拽了下去!連落水的聲音都沒有!都沒了!“然後那團黑影纏上了我!幸虧我跑得快!我身後有個人,也被他抓了進去!幸虧……幸虧我跑得快……”那人說著,聲音便小了下來,眼神再度渙散起來。而那些黑色顆粒,已經燃燒殆儘,變成了灰白色的殘渣。待白色煙霧消失,那人就又變回了原來的樣子,瘋癲著哭喊有鬼。“這……是怎麼回事……”鬱歸不可思議地看著無名,就好像他才是那奪人魂魄的鬼似的。“不過是些蠱蟲的殘軀,這些蠱蟲是吃提神醒腦的藥材長大的,待死去後晾乾,就成了可以聚集人魂魄的煙霧。隻不過,效用儘顯煙霧還在的時候,若是沒了,就又變回去了。”無名還特地拿了幾個黑色小球給鬱歸看,但見鬱歸要吐出來的模樣,估計他是不想看的。“他……他剛才什麼意思?”素和燚上前來想問個明白,卻看到無名手中拿的東西,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兩步,保持距離,他實在不想看到什麼蠱蟲風乾的屍體。“他看到那些掉到井底的‘人’,其實並不是人,而是魂魄,所以掉下去才沒有聲音。至於找不到屍體,我就不知道了。最後他說身後有人替他擋了一下,其實是他一半的魂魄被帶到了井底,而他失去了一半魂魄,下半輩子隻能瘋傻度日了。”無名解釋了一下那人剛才說的話,但歸結到本質,對於那個“鬼”,他還是一無所知。現在看來,帝京存在的隱患,似乎並非元子羨那塊玉佩,而是元府的這口井了。聽形容,那井下應是個有些年份的惡鬼,想要製服,恐怕少不得費一番功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