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城太守,被發現中飽私囊,這一徹查下來,全城大小官員都被牽連其中。素和燚的怒火蔓延,恨不得燒了那些腐敗官員。此日無名穿了件彤色外衫,裡麵襯著白衣,端得是將一張臉蛋兒襯得更俊了。一雙漾著笑意的眼睛看到哪裡,哪裡就有姑娘小姐們的竊竊私語。手揣在袖子裡,無名站在樹蔭下看那群衙役往院中搬著金磚,頗有些無聊,但為了有可能藏在其中的賬本,他是必須在這裡等著了。杳杳今天似要和無名穿成一對兒似的,蔥綠的小衫著著,圍著無名轉的時候,頗為紮眼。準確地說,是這兩個顏色放在一起頗為紮眼。素和燚才罵完那些人,又匆匆趕了過來,他對這案子也是頗為上心的。才趕來,就見那紅男綠女戳在門口,腳下一頓,差點兒閃了腰。“杳杳!又胡鬨!”杳杳遭到一聲嗬斥,瞪了瞪眼睛,“出門穿什麼衣服還礙著彆人了?再說我又不會算命,這是緣分!緣分你懂不懂啊?”那廂搬磚的衙役們有些驚詫地回頭看了杳杳兩眼,這位大人的小侍女可真是大膽,不像個侍女,反倒像個主子。不過人家大人都沒表示什麼,他們也就默默搬磚好了。被夾在兩人之間的無名甚是無奈,心中歎息著皮相太好,似乎也容易招惹禍事。趕忙安撫著兩位,“好了,現在還是關注正事比較好。”好在素和燚識大體,雖然又不滿地看了幾眼黏在無名身邊的杳杳,但立刻去問了那邊的情況。張守財這床下,可是個小地窖,除去上麵的金磚外,裡麵還有很多東西,都要一一拿出來,東西繁雜,想要快速找到賬簿,也不容易。聽衙役如此說,無名也沒再堅持等在這裡,倒是先去酒樓中果腹。期間,他還叫來了柳色參。柳色參念父心切,無名自是知道的,早就讓小二帶著吃食給柳家老父送去了。看無名如此細心,柳色參自然不好再推拒,便應下,和他一起吃飯。素和燚那鐵麵與無名的笑意盈盈放在一起,更顯得嚴肅,柳色參心下微凜,坐得離他遠了些。無名介紹得很是隨便,“這是素和燚,現在在查案的那位大人,這是他的侍女杳杳。這位是我借住家的主人,柳色參。”柳色參略有些拘謹地和兩人打招呼,杳杳雖然嬌蠻,但修養還是不錯的,微笑著打了招呼後立刻往無名身邊湊去。隻可惜中間隔著個素和燚,讓她心有餘力不足。至於素和燚,能點頭示意,大概已是最友好的場景了。因為局促,一場餐飯,竟讓柳色參如坐針氈。素和燚兩人似乎也有外人在,連吃飯都顯得矜持。唯獨無名還是那副樣子,筷子使得出神入化,宮保雞丁裡的雞丁,無一不落入他碗中。柳色參見到,戳了戳無名小聲道:“公子,不吃蔬菜,對身體不好。”無名往嘴裡扔雞丁的動作頓了頓,看了眼盤中青翠欲滴的黃瓜,打了個冷戰,隨即將雞丁扔進嘴裡,裝作沒聽見。那廂杳杳聽見了,不但沒有和柳色參站在同一陣營,反而是把盤裡的雞丁都撿到了無名碗裡。柳色參大歎,這若是個當娘的,將來定是養個敗兒!倒是素和燚看不過去了,筷子點了一下杳杳的碗底,“吃你自己的!”杳杳一噘嘴,“不嘛,你都不讓我和他坐到一塊兒去了,還不讓我給他加個菜嗎?你看他瘦的,放在你跟前,就跟個被人欺負的似的。”柳色參聽聞,比對了兩人一下。這位被稱為大人的素和燚身材挺拔健碩,雖無武人之剛猛,但身體之能也非尋常。跟他比起來,無名雖說得上長身鶴立,卻看起來要比他文弱上幾分。這邊三人心裡比較的、嘴裡說著,熱鬨得很。唯獨被當做話題中心的無名,依舊吃喝,好似不關他事一般。待到酒足飯飽,素和燚再次和無名說起了案子的事情。“這張太守知法犯法,死不足惜,若不是此案牽扯三人,真想不管此案。”無名知素和燚雖然麵冷,卻真沒做到什麼鐵麵無私,待人全憑自己喜惡。這案中三人,雖然死因成迷,但他們三人並非什麼好人,且越是深入,越是能夠看到他們所做的惡事,素和燚會發出這種感歎,也不足為奇。不過無名究竟不是凡人,他行走世間,隻為評斷陰陽之事。誰成就了因,誰便要承受那果,天理循環報應不爽。此時三人被害,不能因為他們的惡而去放棄另一個的人惡,這也是他幾百年間,參悟到的東西。這評判之事,果如那人所說,非同一般啊。此時見到素和燚心有不忿,無名也是明白的,開口勸道:“縱使他人有錯,該懲罰他們的,也該是這律法,而不是另一個人。若是人人都這般懲奸除惡,世間不早就亂套了?而其中,又有多少人會仗著‘懲奸除惡’的口號,從中禍亂殺人呢?”這些道理素和燚也是明白的,畢竟他那樣的身份,怎會沒看儘人間冷暖?或許是這兩口烈酒,讓他心有撼動罷了。搖了搖頭,讓無名不再繼續這個話題,改說正事。柳色參聽得不明所以,卻又不敢妄開口詢問,小丫頭杳杳見柳色參一臉迷茫,當即口燦蓮花說起了這幾日的事情,把無名誇得那是天上地下,還時不時地看人家兩眼,暗送秋波。素和燚被杳杳打斷,雖是瞪著她,卻也讓她說完了。等她說完,不忘又斥責兩句,才將目光又放回了無名身上。“其實,我的猜測也很簡單,或許這位太守大人,與王屠戶和老鴇翠玉之間,也有些關係。”無名沾了些酒水在桌上,分彆寫下了幾人的名字,一邊說,一邊在其中畫線。“之前,通過龜公得知,老鴇翠玉曾經害死過一個外鄉女子,而恰好在王屠戶家裡,找到了一條與他格格不入的繡帕。“兩相結合,我們斷定,王屠戶便是給老鴇翠玉錢財,讓她幫自己誘奸外鄉女子的人。但是,彆忘了結果。結果是,女子死了,死在了城門口。“這等大事,府衙不會查嗎?之前王屠戶暴斃家中,可是鬨得滿城風雨,而一個女子死在城門口,會安靜得悄無聲息,連開堂審理,都沒有嗎?“就算是斷定自殺,但至少要仵作來查明死因吧?可結果呢?不過是把屍體送去了義莊,有沒有下葬,都未可知。那麼……其中有什麼緣由呢?”“你的意思是……府衙……張守財收了賄賂,沒有徹查此事?可……”素和燚皺眉,就像無名所說的,死在城門口這等大事,並非一點錢財就可以讓一城太守就將這件事壓下的,畢竟眾口悠悠。無名自是明白素和燚後麵想說的話,搖頭道:“你忘了嗎?這個老鴇翠玉做過的事情。”是了,若是其中不隻有“利誘”,還有“威逼”呢?老鴇翠玉的生意,做得可不止王屠戶一個人。張守財既能貪得那般錢財,又怎會不軟玉溫香中流連?更何況老鴇翠玉死的那日,張守財還在酒樓上叫了軟香玉閣的舞姬。兩人在這邊分析,而另外倆個,就是聽個熱鬨。杳杳眼睛不離無名,心道認真的男子真的好俊!至於柳色參,他少來這酒樓,乾脆耳朵裡恍惚聽著,眼睛就在酒樓裡四處看著。柳色參才就著包廂的繡簾瞥到樓下,就見有衙役正匆忙上了樓梯。不一會兒,那衙役就衝了進來,“大人!畫師已將那女子畫下,請大人過目。”衙役將畫卷打開,裡麵的女子便出現在了眾人眼前,就連同為杳杳的女子,也被驚豔了一下。女子雙目緊閉躺在地上,眼角下一個秀美淚痣,更讓人憐愛。即便唇色悶紫,也沒能遮蓋那女子若空穀幽蘭般的氣質。“這……這……”眾人沒想到的是,這裡最激動的人竟是柳色參。柳色參激動地站了起來,湊到畫旁邊去,反複看了好幾遍,才慘白著臉色道:“是她……原來你們說的人是她……我就說我爹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怎麼了?”無名出手扶了一下快要摔倒的柳色參,見他搖搖欲墜,似乎受到了什麼刺激。無名沒辦法,自袖中摸出一段線香來點燃。大約半盞茶的功夫,柳色參便恢複了原本的神色,雖然瞪著那畫像,卻是冷靜了許多。“公子……這女子,我識得的。我不是和你說過,匣中妖姬,是有原型的。那個原型,便是這位柳姑娘……”柳色參歎了口氣,起初無名問過他,他也隻道是無名好奇匣中妖姬,便隨意應了那些話。其中細節並未言明。但現在看來,他需要明白地說清楚了。“當年她來到羨陽,投靠情郎,但因家中追捕,她不敢去找那位情郎,怕將災禍引向他,便在城外破廟暫住。我剛好遇到了她,聽到她如此窘境,便非要將她帶回我家。那時我家雖然有些破落,但好歹百年傳下來的家宅還沒有敗。收留一個姑娘,還是不打緊的。”“後來發生了什麼事嗎?”杳杳緊張的攥著袖子,她已經知道了結局,所以其中過程,恐怕不儘人意。被問及此,柳色參卻搖了搖頭,“我不知道,那時候我被我爹要求守在庫房,我以為他是怕匣中妖姬提前問世,讓我看著。現在看來,似乎並非那般。若要想知道真相,恐怕要回我家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