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後,馮潞桉留下來陪程渺在風平鎮多呆了幾天。張耀馳也沒走。臨走時,他們三人一起去了一趟周綠芽家。周綠芽的奶奶還是那樣,坐在門口,依舊耳背。程渺給她送去吃的和錢,奶奶隻收下了吃的,說她有錢。“他、每年都來看我,也來看綠芽,每年都給錢的!”周綠芽奶奶斷斷續續地說。程渺追問了很多遍他是誰,奶奶便不再說話了。下午,三人去了周綠芽的墓前掃墓。這是周綠芽去世以後,馮潞桉第一次來他的墓前。再過不久就是綠芽的忌日了,她的墓前擺滿了小雛菊。“誰送的?”馮潞桉問。程渺跟張耀馳都搖了搖頭,“不是我。”他們想起周綠芽口中那個男人,“該不會是他吧?他會是周綠芽的爸爸嗎?”沒有人知道。婚禮結束當天晚上,張其良告訴程渺,其實她媽媽跟周綠芽爸爸私奔後不久就分開了,可是媽媽因為愧疚,不敢回風平鎮,這些年一直在外漂泊。努力地攢了一筆錢,聽說程渺要去留學,二話不說便拿了出來。程渺聽的時候已經很平靜了,馮潞桉在她旁邊,替一言不發的她說話:“程渺覺得,這樣也好。”他們把新鮮的雛菊放在周綠芽的墓前,墓碑上周綠芽的黑白照片有些蒙灰了,程渺蹲下身子用紙巾把它擦乾淨。雛菊的話語是純潔、天真爛漫。看來那個來看望周綠芽的男人跟他們一樣,希望周綠芽永遠純潔、天真爛漫。她做到了,十七歲的她,將永遠純潔、天真爛漫。張耀馳在周綠芽的墓前單獨呆了很久,程渺跟馮潞桉給他留足了空間,隔著不遠的距離,聽著張耀馳在墓前喃喃自語,最後輕聲啜泣起來。他們三人一直在風平山頭待到了天黑。準備下山時,程渺提出再去那年看流星的那個角落看看。張耀馳還記得路,便帶他們去了。氣喘籲籲爬到那個角落時,視野頓時開闊起來,他們仰望著漆黑的夜空,突然有一陣流星劃過。按理說,這個時間段是不會出現流星的,天氣預報也沒有預報。“難道是綠芽?”張耀馳帶著哭過之後的鼻音說。“應該是她吧。如果你可以看得到,綠芽,我們的青春都已經結束了!我們所有人都要進入下一個階段了!希望你在另一個世界也可以獲得幸福!”程渺對著空曠的山頭喊道。“幸福——”兩個字的回音回蕩在夜空裡。程渺回頭看兩個男生,比錢當年他們都長高了,氣質也變化很大,唯一不變的,就是他們共同擁有的,關於風平鎮的一切回憶。“我原諒你了,程渺。”風平山上,張耀馳迎著風說。翌日三人一起離開風平鎮,馮潞桉跟張耀馳是要回去工作,程渺是不願意留在這裡當電燈泡。吳愛敏的兒子也在,不到70平的房子裡住四個人實在不太方便。程渺本來這次回國就是短暫停留,她打算休息一段時間回日本的孔子學院任教,那邊山下已經替她聯係好了。畢竟她還欠山下幾十萬要還。她到了A市之後,便打算跟馮潞桉和張耀馳告彆。聽了她關於未來的打算,馮潞桉不樂意了,“孔子學院咱們國家也有,非得去日本嗎?”“我學的就是對外漢語,教外國人漢語呀。”“教外國人漢語非得去國外教?咱們國家外國人還少了嗎?程渺同誌,你在心懷天下之前,得多心係國家啊。”程渺不跟馮潞桉爭,打算去買飛東京的機票,等她掏出護照之後,馮潞桉二話不說把護照從她手中抽走,然後一路狂奔。緊接著你就可以看到,一對年輕的男女在機場大廳裡跟小學生一樣追逐打鬨著,最後被機場保安攔了下來,以擾亂機場秩序被請到了辦公室喝茶接受教育。等接受完教育出來,張耀馳已經買好了三張去T市的機票,並且遺憾地告訴程渺,“最近幾天從A市飛東京的機票都沒了,必須去T市轉機。”程渺恨得牙癢癢,但還是跟著上了賊船,回了T市。到了T市又因為台風停航,程渺不得不耗在T市。一時半會兒找不到落腳處,程渺拒絕了馮潞桉的邀請,直奔阿May家。可是沒想到,敲開門,許立然竟然在裡麵。原來許立然跟阿May從A市回了T市以後,阿May邀請許立然去她家。許立然應邀前往,卻在踏進阿May家門那一刻驚呆了。裡麵貼滿了關於喪屍的海報、連牆麵都是粉刷成喪屍的模樣。杯子上都印有喪屍。阿May完完全全是個喪屍中毒者了。“你這麼喜歡喪屍?”“不然我為什麼繼承你的協會,難道是為了做慈善?”阿May懟他,許立然摸摸頭,害羞地笑了。然後許立然就發揮了在美國學到的泡妞技能,隔三差五賴在阿May家。美其名曰“我剛回國,沒落腳的地方,父母的家是父母的家,不是我的。”程渺隻得什麼也沒說,退了出去。思前想後,她給張耀馳打了電話,“要不,我去你家住幾天吧?等到東京的飛機開航我就走。”張耀馳二話不說答應了。還熱情地開車來接她,最後車開到一個高檔下去,張耀馳發了幾條微信,下車車門一開,馮潞桉站在麵前等著她。程渺剛想返回車上,車門已經被張耀馳鎖了。張耀馳揚長而去,程渺撿起石頭砸向他的車,卻連車屁股都沒碰到。馮潞桉摟過她的脖子,“認命吧,跟我上去。”程渺一邊被拖著走一邊吼:“我有錢!我可以去住酒店!”“可是你身份證跟護照都在我這裡。”馮潞桉揚了揚手中的“秘密武器”。程渺選擇了閉嘴。半年後,程渺從日本歸來,約阿May、許立然一起喝酒。馮潞桉不請自來,笑嘻嘻地說:“歡迎小姐姐回國。”程渺白了他一眼說,“你誰啊。”馮潞桉立刻說,“這半年我每個月飛日本一次來看你你這就翻臉不認人了?”四個人晚上在酒吧喝得爛醉如泥,隻有兩個男生還保持著清醒。兩兩各自打車回家,在出租車上,阿May哭喪著跟許立然說,順便還打了個酒嗝:“知道為什麼今天晚上我喝這麼多久嗎?因為經營不善,我的雨滴倒閉了……三家啊!我該怎麼辦啊!嘔……”阿May醉得太過厲害,以至於今天晚上吃的東西全都吐了。吐了許立然一身。許立然無奈地深呼吸一口氣平複心情,到了阿May家時,扶著她下車,阿May突然又吵著餓了,指著路邊的一家黃燜雞米飯非要進去吃。醉醺醺地吃完一份黃燜雞米飯後,許立然才扶著阿May上了樓。阿May還在喃喃自語道自己雨滴倒閉的事情,看上去相當傷心。她打開電視,又開始看起許立然剪輯的喪屍片子來。許立然去浴室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出來,就看到阿May如癡如醉地看著自己剪的喪屍片子,老實說,他的片子真的剪得很爛,但竟然真的有人喜歡。那一刻,許立然的心有些動容。“那個……”他打開隨身背著的一副正在創作的畫,如今許立然已經開了自己的畫畫工作室,把畫板遞給阿May,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沒事,喏,你看這副畫,我把它賣了,重新幫你開一家雨滴。”另一邊出租車上,馮潞桉說:“你知道嗎?雨滴倒閉了。”“啊?”程渺的臉喝得緋紅,醉意導致整個人意識都不太清楚,但聽到雨滴倒閉的消息還是嚇了一跳,“那怎麼辦?”“你沒看到今天阿May一直哭喪著臉,並且故意買醉嗎?”“對哦,”回想起來的確是這樣,“人到中年事業突然失敗,是打擊很大啊,可惜我也很窮,我還欠山下先生幾十萬呢……”“什麼叫人到中年,人阿May比你小好嗎?”馮潞桉戳了一下靠在自己懷裡的程渺的額頭。“要不我再去問山下借點錢幫……幫阿May吧?畢竟雨滴也是我最初的回憶啊。”程渺口齒不清地說。馮潞桉一把捏住她的臉,“你是覺得你老公很窮嗎?啊?什麼錢都得去問那個小日本借?你上次借的幾十萬你知不知道搞得多麻煩啊,山下借給你,許立然先幫你還了,我又還給許立然,現在你的債權人是我了好嗎?”“啊?”程渺假裝耳朵聾了,“你說什麼,我聽不到。我醉了……真的醉了……”到了家,馮潞桉扶著程渺進電梯。進電梯前程渺還很正常,一進電梯就跟頭小包子一樣撲過來:“要抱抱。”馮潞桉:“???”可是程渺的腿都已經架到了馮潞桉的腰上,跟爬樹似的,哼哧哼哧就是爬不上來。馮潞桉又緊張又害怕,“彆人看到怎麼辦?”“什麼怎麼辦?這樣嗎?”趁馮潞桉不注意,程渺踮起腳親到了他的嘴巴。馮潞桉低下頭,一臉寵溺地看著程渺,感慨道什麼時候這丫頭也變得這麼無奈了?他想起初遇她,他問她叫什麼名字。她說:“我叫程渺,程門立雪的程。”“渺小的渺對嗎?”他一早就看到了她校牌上麵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