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國內top10的大學,F大在秋天迎來了一批新鮮的學生。學姐們早就受夠了油膩的同齡男生,虎視眈眈地期盼著小鮮肉的到來;而學長們也苦於騙不到同級女生,搓著手等待小學妹入場。作為外聯部成員,馮潞桉在升上大二後成為了部長。為了抓住一切機會宣傳招新,不得不跟其他學生會部門協會一樣,搬了幾張課桌並成一排,把招新的文案做成立幅海報擺在一旁,還不時走出去吆喝發傳單。當然這些事情都是普通部員做的,馮潞桉隻要坐在那裡,當個帥氣的模特吸引小學妹就可以了。外聯部的宣傳亮點也從“提高你的交流能力”變成“有一個帥氣的部長”。他在招新期間每天隻出現半天,很多時候就被神話了,一個個上當受騙的小學妹簇擁而來,外聯部供不應求。組織麵試是在大一新生上了晚自習後,有人抱怨為什麼上了大學還要上晚自習,馮潞桉站在走廊上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發了一會兒呆,又走進教室繼續麵試。當他出去抽煙的功夫回來時,發現麵試區對麵多了個穿白色毛衣的身影。他看到那個背影時,心跳頓時漏了一拍。那竟然是程渺。距離他們上一次見麵,已經是一年多以前了。馮潞桉有些慌,他剛進麵試室,屁股還沒坐穩又起身出去了,部員追問他,他壓低聲音緊張地說“我出去抽根煙”,其實隻是想要出去鬆口氣。在走廊來回走了幾圈,部員發了三條短信催他進去麵試,馮潞桉這才理了理衣擺,清了清嗓子,走進麵試室。說巧不巧,坐在對麵接受麵試的,正是程渺。程渺穿著一件白色的毛衣,絨絨的,看上去像隻小兔子。她紮了個馬尾,額頭梳得光潔亮堂,下半身是一條簡單的水藍色牛仔褲加運動鞋,這樣的裝扮在花枝招展的大一新生當中顯得相當樸素、甚至有點土氣。但程渺自身的那股活力,尤其是那雙看人靈動的眼睛,會掩蓋去她衣著上的弱點。馮潞桉拉開椅子坐下來,扯了扯衣領,程渺正在回答問題,誠懇地看著發問的另一名部員:“我性格比較外向,為人和藹可親,在高中時做過學生會長,能夠容易地跟大家打成一片……”程渺正在做自我介紹。“既然你做過學生會長,能夠舉幾個你組織過的大型活動的例子嗎?”部員發問道。這個問題是馮潞桉設置的,旨在考察部員高中時期的能力。擴展畢竟是外聯部,他並不想招一堆書呆子。原本對這個問題洋洋得意的馮潞桉開始後悔自己提出這麼功利性的問題。“……大型活動?”程渺摸著下巴,眼睛往天花板看了一眼,然後突然靈光一閃:“我曾經組織過我們學校的學生跟養老院的老人們組成一個合唱團,參加縣上的合唱比賽得了優秀獎算嗎?”“……”坐在馮潞桉旁邊的部員看了他一眼,麵露難色。在這個風雲人物雲集的大學,最次拿出來說的,也是省級以上的獎項,在縣上合唱比賽上獲得優秀獎,跟路邊的野花一樣渺小、微不可見,甚至還有些……丟人。“我是指更大一點、更有創新的活動。”馮潞桉旁邊的部員強調道,他用筆敲了敲上一個麵試者的簡曆內容,“就像這位同學,她得過國家奧林匹克物理獎,我們指的活動並不是你在縣上舉辦的老年合唱團……”“不是老年合唱團……”程渺著急地解釋道,“是組合的,學生跟老年人們,朝陽跟夕陽的結合……”“行了。”馮潞桉身邊的部員不耐煩地轉著筆,低頭又看了一眼程渺的簡曆,“生源地是……風平鎮?哦……”那聲“怪不得”被說得很小聲,但周圍的人還是可以聽到。程渺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張了張嘴,試圖為自己說點什麼,可是那位麵試官已經下了判語,“同學,你能從你的老家考到我們學校非常不容易,我們也相信你十分有能力,今天的麵試就到此為此,你先回去等結果吧。如果你進入了下一輪麵試,我們會以短信的形式通知你的。”程渺臉上寫滿了失落,她起身推開椅子,微微鞠躬,準備離開麵試室時,馮潞桉叫住了她。程渺後背一僵,過了一兩秒才轉過身來。一兩秒的時間對其他人不過是眨眼的功夫,但對於馮潞桉來說,卻是一種煎熬。他不知道程渺轉過身來的表情會是什麼。輕蔑、不屑、惱怒、還是久彆重逢熱淚盈眶?不,如果她會因為久彆重逢而熱淚盈眶的話,應該一早就紅了眼睛,不至於這麼久的麵試時間一直裝傻充愣。果然,程渺回過頭來,一臉的標準模式化笑容,“請問還有什麼事嗎?”馮潞桉一時啞然,旁邊的部員也不明所以地盯著他,一時間,馮潞桉竟覺得臉有些發燙。“沒事,你走吧。”他咽了下口水,有點慌張地說。程渺輕輕頷首,然後走了出去。下一個人進來,開始問好,侃侃而談自己的經曆,可馮潞桉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他又起身,拉開門走了出去。站在走廊上吹風,金秋九月,空氣裡還有濕熱的味道,借著路燈的光芒,馮潞桉看到樓下有一個小小的身影在緩步行走著。因為是白色的毛衣,還算顯眼,馮潞桉一眼就認出是程渺。他點了一支煙,捏在手中忘了抽,直到程渺的身影完全被前方的建築投射在月光下陰影完全隱去,他的煙也燒到了手。馮潞桉“嘶——”地痛了一下,把煙在水泥牆上碾熄,回了麵試室。他進去的時候部員已經在收拾資料了,今天的麵試基本結束,幾個麵試官在商量人員的去留。拿到程渺的簡曆時,一個部員說:“這姑娘看起來挺活潑開朗的,交流能力也不錯,雖然經驗有些缺乏,但畢竟是來自小地方,就看怎麼取舍了……”大家七嘴八舌地議論著,到底沒討論出來個結果,最終有人把程渺的簡曆遞到馮潞桉麵前,“部長,你說呢?”馮潞桉用帶著淡淡煙味的手接過程渺的簡曆,看著她貼在右上方的一寸證件照,有些恍若隔世。他印象很清楚,程渺拍照時穿的這條白色連衣裙,他在風平鎮讀書的時候經常看到,那時候他總覺得,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孩子,是世界上最美好的畫麵。或許並不是因為白色連衣裙,而是因為穿白色連衣裙的人。他心軟了一下,想說“要不就讓她進三麵吧”,但話到嘴邊又猶豫了。因為他眼前又閃過一抹綠色。那是周綠芽。綠芽,你還好嗎?馮潞桉的思緒飄遠,回到他和程渺、周綠芽初遇的那一年。如果沒有遇見他,風平鎮這幾個少年的命運,是不是就會就此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