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落地H城已是半夜,小朗早已得了蕭慕安的命令,準點等候在機場。孟程心有些疲憊,回到家也就簡單地收拾了一番便睡了。第二日大早,她一覺睡醒,想起今天是周五。她之前招呼也沒打就連翹了好幾天班,還是早點去辦公室比較好。她想著,忙起身洗漱。辦公室裡,趕著沒睡醒的太陽,大家已經忙得熱火朝天。孟程心整個人心裡甜滋滋的,走路都跟飄在雲端一般,逢人便笑。卻是大家看見她,神情怪異,令她有些詫異。“是我開心得太古怪了嗎?”她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對著桌上的鏡子照了照,又轉頭看了看周圍,有兩個同事正偷偷覷著她。她忙收了收嘴角,輕咳了一聲,打開電腦。電腦屏幕剛亮,卻是一個人如颶風般地刮了進來,一爪就按在她電腦電源鍵上,電腦一瞬黑屏。“你怎麼這麼快回來了?”艾美驚悚地叫道,扯著嘴角,笑得比哭還難看。孟程心挑著眉看著她,“這麼不希望我回來?”她問道。艾美咧了咧嘴道:“怎會,我是以為你好不容易去了,會多留幾天。”“哦?是嗎?”孟程心抿唇笑道,從口袋裡掏出手機。艾美忙作勢來奪她的手機,她手一揚,斂著眉道:“到底怎麼回事?又出了什麼事是不是?”艾美撇了撇嘴,垂下手來。孟程心抿了抿唇,打開手機網頁去搜索“孟程心”三個字。果然,網頁上一瞬跳出一堆新聞出來。“某清純女記者與××教授不得不說的二三事”、“以采訪之名借機上位,揭秘名記者的成名之路”……一條條噱頭,字字奪人眼球。標題雖未直接點名孟程心,其下配文裡、關鍵詞搜索上卻赫然寫著孟程心三個字。好幾條新聞還配了圖片,那些照片有些是她采訪時留下的合影,經過P圖軟件加工,角度曖昧不明。“彆氣,彆氣!張輝已經去處理了,老譚說了,一定給你討個公道,不然,以後我們正經的采訪都不敢做了。”艾美見她氣得臉色煞白,忙撫著她背脊安慰道,“左右都是些不入流的小網站,沒多少人看的,何況以張輝的道行,很快就能揪出幕後主使人的。”“幕後主使!”艾美說到這幾個字時,孟程心的腦海瞬間冒出一個人來。她心涼了涼,長歎了口氣靠在椅背上。右手無名指上,是公證宣誓時蕭慕安戴在她指尖的結婚戒指。她不知他在她看不見的時候費了多少心思,她隻知道,他的心意,她一分一厘都不想辜負,更不舍得辜負。“算了。”孟程心輕飄飄地說,將手機頁麵關閉,扣在桌麵上,“能把那些新聞撤了就夠了。”“你這是怕那幕後之人是蕭老夫人?”艾美蹙眉看著她,有些不能苟同道,“程心,一退再退,隻會退無可退。你不必如此委曲求全,蕭慕安也不會希望你委曲求全。”孟程心搖了搖頭,揚了揚手道:“我不委屈,如今我是他的妻子,我隻是覺得,家事還是應該關在家裡解決。”艾美睜著眼睛看著她無名指上的婚戒,詫異地張了張嘴巴。下一秒,眾人便聽見孟程心的辦公桌那裡傳來一陣尖叫,像是誰被從天而降的五百萬砸中了腦袋,欣喜若狂的那種尖叫。“程心姐這是氣瘋了嗎?”眾人竊竊私語,無奈地搖了搖頭,不敢大聲出氣。一下班,孟程心便叫了輛車回商城。那樣匆忙跑去美國,又擅自領了證,她得回去給個交待。程元卻是沒有半分責怪,隻看著他們的婚書又是笑又是落淚,感慨不已。孟程心挽著她的手臂,輕輕將頭靠在她肩上。那晚,她們母女睡在一張床上說了好久的話。孟程心想起那日她從福利院走失一事,細細問來,原來帶走她的人是韓可唯。“您說他有舅舅的下落?”孟程心驚詫道。程元點了點頭,“他是傅媽媽堂姐妹家的孩子,年少時曾在傅家住過幾年,是哥哥的玩伴。不過此人處世張揚浮躁,又善虛與委蛇,我和敏敏都不愛與他說話,卻是哥哥,不肯聽我勸。”她說著,頓了頓,似想起了什麼傷心的往事。“若不是他招惹了黑道的人,四處宣揚我們程家祖上留下的那幅名畫,哥哥也不會被黑道的人盯上,也不會闖下禍事,惹得傅爸爸大怒。”她低聲說著,眼眶酸了酸。程商若不是招惹了黑道的人,原可以求娶敏敏。她還記得她和敏敏曾無意偷聽到傅媽媽與蔣筠的談話,說婚約一事已是舊時代的主張,若這些孩子各有所喜,取消了便罷。可惜,程商惹上黑道,傅爸爸再不能放心將敏敏托付於他,更為了護佑敏敏周全,執意將敏敏嫁入蕭家。蕭家已故的老太爺蕭民琛是極重信譽的人,他一句“隻要傅家要嫁,蕭家必娶”徹底斷了他們所有人的念想,也造成了而後的種種局麵。“此人既然如此不可信賴,媽媽怎能輕易跟他走,多危險!”孟程心聽了前後種種,暗自後怕,緊緊拉著她的手道。程元拍了拍她的手背,柔聲道:“我知道了,以後不會了。”她歎了口氣,“我隻是以為五月份那個命人送來信物的人是他,我以為我還能再見哥哥一麵。”“信物?什麼信物?”孟程心疑惑道。程元起身從床頭櫃裡拿出一個精致的檀木盒,盒裡放著一條銀鏈子。孟程心拿在手裡看了看,是一枚小拇指長的精致雕琢的中國古典鑰匙,鑰匙上端為祥雲狀,鑲著細細碎碎的紅寶石。“怎麼看著像隻有一半?”她問道。程元答:“這是我的一半,你看這裡刻著元字。”她指了指,孟程心才發覺。“那另一半在舅舅那裡?”程元點了點頭,“這是我媽媽,也就是你外婆臨終前留給我們的。這兩半鑰匙合在一起才完整。”她說著,將鑰匙放在手心。“這原本是個信物,是我的媽媽臨終前,擔心我和哥哥年齡太小,身懷巨額家產會惹來殺身之禍,便將程家的財產寄存起來。隻是後來,傅家找到了我們,願意撫養我們,我們便在許伯伯的見證下,將這些財產交給了傅家代管,這東西也就變成了我和哥哥懷念媽媽的一個念想。”“那另一半鑰匙現在在韓可唯手裡?”孟程心問。程元搖了搖頭,“大概就是五月份,我那次病發住院的那天。有個男人來找我,給我一半鑰匙,問我可知道另一半的下落。我當時大驚,以為是哥哥找回來了。”“可我仔細一看,卻發現那鑰匙不對,雖然看起來一模一樣,卻更像當年傅爸爸給敏敏仿製著把玩的那一把。而且我想,哥哥如果找我,他為何不自己來見我?這其中必有其他緣由,可我要求見這鑰匙的主人時,那男人又匆忙走開了。我當時一時情急,想抓住他問個清楚,誰知竟哮喘發作。”原來那次來找媽媽的不是蔣筠的人,孟程心心底暗驚,又有一絲絲小慶幸。蔣筠沒有真的派人來找過,說明她並沒有真的要傷害程元,這讓孟程心由衷感到安慰。“那那個人是韓可唯派來的?”孟程心問,轉念一想又搖頭道,“不可能。小美婚禮那次,他見到我,很是詫異,他應該在那之後才知道關於您的下落。”“是呀,不是他,可我當時卻以為是他。”程元說著,歎了口氣,腦海中卻閃過她與韓可唯那日見麵的畫麵。“阿元,你不要對我有敵意,阿商是我的好兄弟,當年若不是我,他可早就死了!”韓可唯一臉誠懇地說。“你當真知道我哥哥現在在哪裡?”程元急切道。韓可唯歎了口氣,“原本我們一直有聯絡的,可去年年底他突然查出腦子長了個東西,他怕自己命不久矣,決定改變複仇計劃,我不同意,他和我大吵一架,然後不知所蹤。”“他病了?”程元大驚,旋即又問道,“複仇?複什麼仇?向誰複仇?”“向誰?誰害了他就向誰了!”韓可唯冷笑道,眼睛看著她,“我就說他都不如你,費心籌劃這麼多年,雖挖了蕭家不少根基,卻不如你,一個女兒便攪得蕭家雞犬不寧。”“你!你們!”程元大驚,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怎麼?要去告訴蕭天佑!還是去告訴蔣筠?說你哥哥程商這些年一直在暗中做手腳,如今更預備與他們同歸於儘!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去說!要如何出賣自己的親哥哥!如何撇清你女兒和這些陰謀的瓜葛!又如何讓蔣筠相信,她和蕭慕安的相愛不是一場陰謀!”韓可唯高聲道,揚聲笑起來,“隻怕如此一來,這對有情人也要淪為上一輩恩怨的犧牲品了吧。”“你到底想要做什麼?”程元顫抖著聲音問道。韓可唯抿唇笑了笑,“很簡單,把程商找出來,好言規勸他。冤有頭債有主,找蕭家人算賬就好,天源早不是蕭家一家的天源,讓他彆犯糊塗,若是抱著天源同歸於儘,白白連累彆人。”“我若是能找到他,我早就找到了。”程元激動道,一時忽略了他話中彆的意味。“不一樣,以前他有長長的複仇計劃,怕你阻止,不會來找你。可如今,他命不久矣,世上最牽掛的唯有你和傅敏,他一定會來找你的!”回憶讓程元驚懼,她渾身一顫,孟程心忙側身問道:“您怎麼了?哪裡不舒服?”“沒事,媽媽沒事,隻是說了太多的話,有些累。”程元緩緩吸了幾口氣,慢慢平靜下來。孟程心扶著她躺下,再不多問。她的直覺告訴她,程元還有事隱瞞,但她不想說,她永遠不會問。第二日上午,孟程心才吃過早飯,程元便拉著要教她插花。“你現在嫁給慕安,以後難免有些社交活動,像這些技藝和一些社交禮儀還是要會的。以前你憊懶,我也不要求你,程家的事更從來不提,是希望你簡單平凡,安樂一生。可你既然選擇了慕安,就要成為能與他並肩的人,無論在何時何種場合!”程元耐心說道。孟程心本來撇著嘴,不情不願,卻被她最後一句說動了心,深吸口氣,認真學起來。約摸黃昏的時候,孟程心接到艾美的電話。“程心,我們都想錯了,不是蔣筠做的,是洪文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