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副模樣,是要去找洪偉打架嗎?”蕭慕安柔聲苦笑道,以指為梳理了理她淩亂的頭發。“你都知道了?”孟程心訝異地看著他,鼻子莫名一酸,連聲音都委屈得有些沙啞。 蕭慕安歎了口氣,輕輕點了點頭。他一下飛機,小郎便拿了那些新聞給他看,他打電話給她,她也總是占線。若不是惠嫂說她尋了他的通訊薄出門,他也未必能及時攔住她。“先回家吧!事情已經發生,得慢慢解決。”他柔聲細語說,伸手輕輕撫了撫她的臉頰。孟程心的滿腹傷心竟一時無可抑製地翻湧而出。她無力地垂下頭,失落地將額頭抵在他的胸膛,低聲嗚咽道,“解決不了了。小雨的孩子已經沒有了……醫生說她傷了身子,也許再不能有了……陳姨好傷心,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那個洪莎,我找了許久也找不到……還有網上那些新聞,也不知怎麼來的,我找不到源頭……我什麼也解決不了……”她斷斷續續地說著,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蕭慕安無聲地歎了口氣,亦忍不住難過起來。他深深吸了口氣,一手將她緊摟,一手輕輕撫著她的背脊。小郎在一旁站了會,亦不由歎了口氣。他偷偷將車鑰匙遞給蕭慕安,獨自上了剛剛孟程心那輛出租車,悄聲而去。蕭慕安剛在車上給了他一個任務,他得先去處理。直到蕭慕安的肩頭濕透,孟程心才漸漸平靜下來。她發現自己在街頭失態,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蕭慕安哭笑不得,躬身用額頭抵了抵她的額頭。“今日水量超標,該回家填土了吧!惠嫂可是說你今天午飯也沒回家吃,連準備的早飯都沒動呢!”他柔聲打趣道,孟程心不由被他逗得一笑,倒真的覺出幾分餓來。“可我還是得去找趟洪偉,他就算不想管洪莎闖下的禍,也總該顧著聲譽,處理處理那些新聞。”她抿了抿唇,認真道。蕭慕安卻輕輕搖了搖頭。“他怕是不會如你所願,你找他不如找我!”他挑眉道,孟程心忙抬頭看著他。他輕輕一笑道,“先回家吃飯,吃了飯再說!”他故賣關子,孟程心不由撇了撇嘴,但心裡還是因為相信著他而稍稍安定下來。兩人一同坐上車,她又突然道,“吃過飯我還得去趟醫院。陳姨也不知到了沒,還有小雨,也不知醒了沒有。我得去看看。”蕭慕安無奈地點了點頭,側身道,“是!夫人,吃過飯我親自陪您去。”他故意打趣,孟程心輕嗔了聲,彆過頭去,嘴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蕭慕安的歸來如清風般將孟程心積聚心頭一天的陰霾吹散,她忽得覺出幾分疲憊來,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待車駛入華鼎府,她已歪著頭在座椅裡睡著了。蕭慕安看著她烏青紅腫的眼睛,忍不住歎了口氣。他抬手輕輕調適了座椅,又輕輕解開了她身上的安全帶。孟程心睡得正沉,睡夢裡還微微蹙著眉頭。蕭慕安搖了搖頭,悄聲走下車去。他先給醫院去了個電話,又打給了陳紀。陳紀的聲音有些沙啞,想來亦不好過。他不由得寬慰了幾句。十月的夜間,風有點涼。他側身將車窗關小了點,又將外套輕輕蓋在孟程心身上。和陳紀的那次見麵還是九月份的事了。因為餐廳裡孟程心和陳紀與洪文康那番衝突。他想出手懲治懲治洪文康,卻不想陳紀亦有此意。“洪文康睚眥必報,我既已當眾得罪了他,依他的脾氣絕不會善罷甘休,隻能先下手為強了。”陳紀當時說著,從公文包裡拿出了一卷資料來。蕭慕安看了看,著實吃了一驚。如果他手裡洪文康非法經營的證據隻能讓他栽個跟頭的話,那陳紀手裡的東西絕對足以讓洪文康再爬不起來。他是記得的,陳紀去年曾出過一場車禍,大概就是在贏了洪莎那場官司後。也就是那個時候,他在醫院碰見了前去探病的孟程心。但出人意料的是,那場車禍不是意外,竟是人為。陳紀說,那晚他喝多了些,是洪莎讓她的司機開車送他回的家。“所以,你坐的是洪莎的車?”蕭慕安問道。陳紀點了點頭。也許是職業使然,他對有些事故比一般人敏銳。當初查到這些證據,他亦是又氣又怒。隻是他那時在H城剛站穩腳跟,若公然揭示這些證據,隻怕是給自己招禍。因此,這些證據他一直偷偷收著,靜待觀瞻。但今日蕭慕安約他,他忽然覺得時候到了,便帶了來。蕭慕安垂眸沉思,半晌不語。“聽說洪莎一直對你傾慕有加,至今猶不死心?”他忽得開口說起這個,陳紀不覺有些羞愧。蕭慕安笑道,“陳律師一表人才,一個洪莎又算什麼,隻怕惹儘了美人相思吧。”陳紀無奈苦笑起來。“旁人說這話也罷,蕭先生說這話,便是實打實地打趣我了。”蕭慕安朗聲一笑,手裡輕輕撚著證據裡的一張照片。看起來應該是錄像裡的截圖,畫麵不是很清晰,卻足以看見洪文康在一輛車邊鬼鬼祟祟的神情。“動的是洪莎的車,傷得人卻是你。你說,他的目標到底是你還是洪莎呢?”他勾唇輕聲道,抬眸看了眼陳紀。陳紀一愣,旋即道,“是誰不重要,洪莎隻會認定洪文康蓄意謀殺她。”“那你為何沒交給她?就他們姐弟兩那性子,這足夠他們窩裡鬥一陣子,哪裡還能出來找人麻煩。”蕭慕安放下照片道。陳紀卻抿唇露出一絲為難的苦笑。“哦!你怕那難纏的大小姐借你的證據扳倒了洪文康,從此更對你感恩戴德,糾纏不休?”蕭慕安凝眸一想,恍然問道。陳紀沉沉歎了口氣。看起來他對洪莎的糾纏已不甚其煩,幾乎連她的名字都不願多提。“如此倒真是洪莎一廂情願了。”蕭慕安暗自想著,心中主意已定。“陳律師覺得這些東西足夠讓洪文康蹲多少年的牢獄呢?”他悠悠說道,將那些證據慢慢收攏起來。陳紀不由勾了勾唇角,抬眸看著他道,“蕭先生真的打算用這些對簿公堂嗎?”蕭慕安抬眸看了眼他,亦不由勾唇笑起來。陳紀不愧是大律師,自有其心計,倒是比他想象的有趣得多。他將那些東西都收了起來,當著陳紀的麵,命人匿名送去給洪莎,又著人授意她以此證據直接找洪偉攤牌,當著他們家長輩和啟宏大董事的麵,爭取她獨一份的繼承權。陳紀有些不解。他笑道,“比起讓洪文康入獄,繼承權對洪莎和她的母親更有誘惑力。而這繼承權嘛,是副‘黃金枷鎖’。她若當真得了,從此以後她的一切言行舉止都將受到長輩們和董事局的約束。隻要她舍不下那黃金,便隻得乖乖帶著枷鎖。想來也不能再隨心所欲地糾纏已婚的陳律師了吧。”陳紀一瞬豁然開朗,由衷歎道,“蕭先生高明,陳紀受教了!”其實,洪文康倒罷,若是由此一舉解決了洪莎的糾纏,他當真感天謝地。蕭慕安當時看他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不禁啞然失笑。他沒有失算,洪莎如願地得到了繼承權。隻是洪偉比他想象的更狠,他公開給洪莎的繼承人“皇冠”上加了三把鎖——如果洪莎有任何不孝、不義、不法的行為,將直接失去他所有財產的繼承權。洪莎為此還在繼承人的宣告大會前夜來找陳紀道彆,她倒是很傷心,陳紀卻由此安下心來。晚風徐徐吹著,蕭慕安倚在車邊想著這些事情,不禁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月亮從雲裡探出頭來,輕柔的月光灑在孟程心的臉上。這些事情,他沒有告訴她,陳紀似乎也沒有。他大概是不希望那場車禍的事由被她知曉,平白添些擔心,而蕭慕安更不想。他不得不承認,私心裡,他不想讓孟程心過多擔心陳紀的事情,甚至,他一想到她會緊張著陳紀的一切,心底便忍不住生出幾分嫉妒來。那般滋味是十個顧霖也比不上的。將近十點時,孟程心突然從睡夢中驚醒過來。蕭慕安忙打開車門坐了進去。“我睡著了?幾點了?”她有些慌亂道,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蕭慕安忙握了握她的手安撫道,“彆擔心,我已讓張小雨轉到了VIP病房,我們隨時都可以去探視。”“你給醫院打電話了?”“是!也給陳紀打了個,他媽媽已經到了,張小雨也醒了。”蕭慕安低聲道。孟程心這才舒了口氣,她抬眸看了眼蕭慕安,他的眉宇間亦有倦色。她不由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恍然道,“你幾點到的呢?吃晚飯了嗎?”蕭慕安不禁展眉笑了笑。“虧你還能想得起我。我早在飛機上吃過了,沒吃的人是你!”他說著,刮了刮她的臉,拉著她直往家回。家裡燈火亮著,惠嫂已經離開了。廚房的小燉盅裡溫著燕窩粥,是蕭慕安特意囑咐的。孟程心一日未進米飯,又這樣晚,還是吃些流食比較好。趁著孟程心吃粥的間隙,蕭慕安將之前他與陳紀見麵的事簡單地說了說。當然,他還是選擇省略了關於車禍和證據那塊。孟程心倒了全沒心思在意那個細節,隻是低聲歎道,“難怪他之前說與洪莎的事情已經處理好了。我今日還怪他,以為他又是哄騙我!”她說的他自是指陳紀,蕭慕安心裡莫名不自在,起身往房間內換了身衣服。孟程心滿心裡盤思著今日的事情,絲毫沒察覺到他的異樣來。她垂頭扒拉了碗裡的粥,又起身跟到房門邊道,“你說,那些照片和新聞會不會就是洪文康和洪偉乾的?”“有這個可能。”蕭慕安淡淡回道,對著鏡子慢慢扣著襯衫上的紐扣。其實他第一反應亦是洪文康,所以才讓小郎去查。可他現在又隱隱覺得不太對,洪莎手裡還有洪文康致命的證據,除非他想玉石俱焚,否則沒有理由現在這樣做。鏡子裡,孟程心正倚在門邊托腮沉思,他不由歎了口氣道,“好了,彆亂想了。先去醫院吧!太晚了他們也該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