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蕭慕安有些過分,卻也幫助孟程心徹底解決了和顧霖之間的糾葛,孟程心由衷地鬆了口氣。與顧霖吃的這頓午飯注定漫長,顧霖的大度與寬容令孟程心慚愧。她想著蕭慕安,心裡柔腸百轉,嚼著什麼都沒有滋味。飯後,顧霖原要送她回家,可她想自己走走。圓木書屋她等的書到了,她想繞道過去取,恰好書屋正舉行著讀書沙龍,她又聽了半下午。黃昏時分,她才回到福園。福園小區,孟程心的公寓樓下,蕭慕安的車停在路邊。他倚在車背裡,仰頭看著孟程心的窗台,一動不動,直到電話鈴聲響起。“先生,我已經到了商城,並與孟夫人照過麵,約好了明天早上七點出發。”小朗朗聲道。蕭慕安點了點頭,問道:“應急的藥帶了嗎?”“是!兩支專治哮喘的噴霧,一支交給了孟夫人,一支放在車上備用!”“好。”蕭慕安應道,“開車務必小心!有任何問題及時打我電話!”小朗應了聲,蕭慕安便掛斷了電話。他雙手搭在方向盤上,微眯著雙眼,細細思慮著明日的一應安排。“應當不會有問題。”他想著,抬起了頭,一眼就瞧見後視鏡裡,孟程心站在車後幾米開外處愣愣地看著他的車。他不由得勾唇笑了笑,推開車門走下來。孟程心一見他人,立馬掉頭就走,直往樓道裡去,蕭慕安不緊不慢地跟著。一直走到家門口,孟程心猶豫了幾秒,停了下來。她轉過身,蕭慕安正站在她身後。“怎麼不開門?沒帶鑰匙?”他一派從容微笑道。“蕭少爺還鬨不夠嗎?”孟程心想著他今日所為,沒好氣道。她的神情淡漠疏離,眉心微蹙,似不勝其煩的樣子。蕭慕安心底一痛,抿著嘴唇垂眸看著她。良久,他才忽地開口道:“我餓了,孟程心!給我做頓飯吃吧!”孟程心詫異地睜了睜眼睛,一時又好氣又好笑。她本想諷刺他幾句,可抬眸瞧見他眉宇間那遮不住的疲憊之色,心底竟不由得一軟。她垂下眼瞼,歎了口氣道:“家裡沒有菜,一時也買不回來,你回去吧!”“我不管。因為你,我午飯都沒吃好,現在餓得頭暈眼花,你讓我這樣開車嗎?”他理直氣壯道,有幾分孩子氣。孟程心一滯,無奈地抿了抿嘴唇,妥協道:“我可以給你煮碗麵,但你得答應,吃完就走!”“好!”蕭慕安一瞬燦然地笑著應道,孟程心瞬間有種被騙的感覺。一進家門,孟程心二話不說,徑直走到廚房去煮麵條。蕭慕安關上大門,四下打量了一番。客廳的牆角還放著他的那兩箱東西,其他一切與他最後一次離開時一模一樣。她是舍不得的,他知道,所以更加難過。廚房裡,麵條在沸水裡翻騰,蒸汽氤氳,孟程心的身影若隱若現。她低著頭細心地調製著醬料,又將煮熟的麵條放入涼水裡過了過。一切仿若從前,蕭慕安的心頭莫名地酸了酸,眼前一絲霧氣騰起,他大步走上前,從後環住她的腰。孟程心正專心拌著蔥油拌麵,忽地一驚。“蕭慕安!”她低聲喝斥道。蕭慕安恍若未聞,隻輕輕用臉蹭了蹭她的頭發,低聲道:“我知道我今天有些過分,我知道你又惱了。可是程心,我是真的有些累了,你像對待陌生人一樣地對待著我,卻對他笑,我心裡莫名地就有些焦慮起來。”他氣息浮沉不定,似有無儘的傷心在裡頭。孟程心的心口似有什麼在摩挲,眼眶不覺溫熱。“算了,我已經替你道過歉了。”她沉聲道,心底無儘地歎息著。“真的?”蕭慕安彎了彎眉梢,似有幾分欣喜,“所以,程心還是向著我多一些對不對?”他歪著頭看著她,眸光閃閃,充滿期待,孟程心的心不由得痛了痛。“吃麵吧!”她彆過臉,不敢再看他,旋身掙開他的懷抱,如驚慌失措的小鹿般躥進了洗手間。她反手扣緊洗手間的門,身子緩緩滑落,眼淚似決堤般一瞬流滿臉頰,她將頭埋在臂彎裡,無聲亦無止地抽泣著,直到精疲力竭。她不知自己哭了多久,但她走出來時,蕭慕安還沒走。他安靜地倚在沙發裡,微闔著雙眼,似睡非睡。餐桌上,麵已吃完。孟程心無聲地歎了口氣,抿了抿唇,走上前平靜道:“你該走了。”蕭慕安緩緩睜開眼,凝眸看著她。“洗手間沒被淹掉嗎?”他牽強地扯著嘴角,玩笑道。孟程心心頭悶悶地痛著,她咬了咬唇,正色道:“你答應過的,吃完就走!”“答應?”蕭慕安輕輕挑了挑眉梢,“程心真的相信許諾之類的東西嗎?不過都是因時製宜而許,最後也都會時移世異。”孟程心胸口一滯,睜著眼睛瞪著他。她不是沒見過無賴,但像他這樣把無賴耍得如此清新脫俗、理直氣壯的,她是第一次見。蕭慕安見她眼圈紅紅的,心裡有些不舍,不由得坐起身拉了拉她的手。“程心連那些東西都沒舍得扔掉,又怎麼忍心把我攆出去,是不是?”他覷了眼牆角的兩箱東西,一臉討好地笑道。孟程心咬了咬唇,狠狠地甩開他的手,轉身就走到牆角,抱起一箱直往外走。蕭慕安忙起身,大步攔在她前頭,伸手去接。孟程心固執地錯開他的手,他不禁有些著惱:“孟程心,你要說答應,你可還記得答應過我些什麼,你又如何拋棄我的!我可有這樣!”孟程心一怔,眼睛一瞬通紅。“罷了,我走就是!我又不是為了來惹你傷心生氣的。”蕭慕安有幾分負氣道,眸光傷心沉痛。兩人似小孩子般一瞬吵紅了眼,又一瞬四目相對,心中各自不舍。孟程心將箱子放在一旁的餐桌上,“那你來做什麼?吃飯?”她輕聲斥道,撅了撅嘴。蕭慕安看著她那副樣子,一腔心酸怒火霍地一泄而空,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忍不住勾唇笑起來。孟程心隻有對著他才會有這樣的小性子,他把這當作她的恩賜,而這恩賜有時真的令他頭疼又無可奈何。她的臉已瘦得隻手可握,一雙漂亮的杏眼哭得又紅又腫。他的心頭似被什麼揉搓了一般,細細碎碎地痛著。“我隻是明天有一件很重要又有些冒險的事情要做,我有點擔心,又有些想念程心,所以想來看一眼。”他柔聲道,垂眸看著她。孟程心心底一動,抬眸看著他。她見過他處理很多很棘手的事情,從來沒有一件令他憂慮。她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麼,但在他的眸光裡,她看見了他的緊張不安,她竟不由得也緊張起來。“你要做什麼?”她不自主地問道。蕭慕安見她那樣關切在意,不由得勾唇笑起來。他抬手寵溺地梳了梳她有些淩亂的頭發。“放心,等成功了,會告訴你的!”他輕聲說道,轉身離開。就在他推門而出的那一刻,孟程心竟鬼使神差地跑上前去。“蕭慕安!”她幾分急切地喚道。蕭慕安轉過身來。“會成功的!”她沉聲道,“蕭慕安要做的事,一定會成功的!”她的眸光那樣堅定,像在宣誓一般。蕭慕安心底一動,不由得展眉大笑起來。他伸手將她摟入懷裡,“是!隻要孟程心相信,我就無所不能!”他低聲道,情難自禁在她唇上吻了吻。“等我!”他關上門前,留下了最後兩個字。孟程心的眼淚一瞬決堤,她奔向陽台,看著他走上車,油門一踩,一溜煙地就不見了蹤跡,竟一時奔潰得大哭起來。原來,她是那樣想念他,她幾乎就要騙過了自己。程元已經有些數不清楚,她離開H城到底是三十年還是三十一年了。她看著這個她從小長大的城市,已沒有了多少曾經熟悉的風景,心情不禁五味雜陳,難以言喻。蕭慕安八點十分準時抵達蕭宅,蕭老夫人已於十分鐘前坐車從蕭宅離開,連她近身的築媽媽也一同去了。蕭慕安徑直走向後院的閣樓,傅敏回國後便安置在這裡居住。照顧她的還是之前的一應人員,她們在法國與蕭慕安照過麵,很自然地退到一旁。傅敏今天的狀態還可以,眼睛望著窗外的藍天,偶爾閃過幾絲光彩。蕭慕安輕輕蹲在她身邊,柔聲道:“今日天氣很好,我帶你出去走走,好不好?”傅敏歪著頭,瞧著他許久,不點頭,也不搖頭。蕭慕安沒有太多時間,隻得直接扶起她。她倒是很安分地隨著他走,隻是眼睛不住地打量著他,又新奇又疑惑的樣子。蕭慕安帶了她近身照顧的護士長,很容易地出了蕭宅。老夫人不在,築媽媽也跟了出去,連忠叔也被他支開了,剩下的人再沒有敢攔著他的。隻是他明白,在他的車駛出蕭宅的一霎那,他們便會撥通蕭老夫人的電話。他隻希望嚴家老太太可以幫他多爭取些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