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連樂青本想睡個懶覺,結果手機裡跳出來一條短信,隻有兩個字——下樓。發件人:鐘先生。連樂青不情不願地爬出櫃子,頂著一頭亂蓬蓬的頭發,趴在窗口往下一看,下麵赫然停著一輛黑色SUV。鐘維勳大清早來這裡做什麼,難不成真是“三顧茅廬”?看來她鑒定古董的能力,已經被他默認為行業內的“諸葛亮”了?不然他乾嗎非要她住進自己家?顯然不是為了一個月一百塊的租金。來不及細想,連樂青隨便扯過一件卡通絨毛外套套上,趿拉著鞋子走到樓下,迷迷糊糊地扯出個笑臉道:“Hi,這麼早,你怎麼來了?”“上去換身衣服。”鐘維勳掀起眼皮掃了她一眼,好看的眉頭就皺了起來,他慢條斯理地從車裡拿出幾個紙袋,丟在她懷裡,“我媽要見你。”“朱女……不對,阿姨要見我做什麼?”連樂青睡眼惺忪,半天沒反應過來,“我現在是不是在做夢啊?”“你說呢?”這個女人,自己主動招惹了抱孫心切的朱女士,現在還好意思問他找她做什麼,鐘維勳幫她把擋在額前的頭發撥開,彆在耳後,把問題拋回給她,然後抬起手腕看了看表道,“你有半個小時上樓梳洗打扮,還不快去做,我可不帶一個邋遢鬼出去見人。”連樂青小心翼翼地問:“那我可不可以不見人?”“你是要我媽來見你嗎?”“不不,我哪裡敢驚擾她老人家。”連樂青被男人目光裡射出的冰劍擊中,血槽立即空了一半,忙不迭地跑上樓認真換衣服。鐘維勳丟給她的是一件秋款連衣裙,鵝黃的底色,小V字領突出了精致的鎖骨,緊身長袖袖口處鑲有很窄的黑色蕾絲,腰身貼合,裙擺呈魚尾狀,剪裁十分得體,整體顯得活潑而又不失莊重。其他袋子裡裝著肉色絲襪,以及一雙黑色小高跟鞋。連樂青一般都穿運動鞋,但這雙鞋的跟設計非常合理,不高也不細,看起來很秀氣,穿上走路也是如履平地。不管是衣服還是鞋子,尺碼都剛剛好,鐘維勳是怎麼知道的呢?連樂青剛剛換上那金燦燦的行頭,就被剛從房間走出來的Keely發現了,她立即眼冒紅心,跑過去,摸了摸裙子:“這手感……這材質……太棒了!樂青,你這突然穿得這麼隆重,是要去相親啊?”這可是她眼巴巴看了一周,都沒有等到折扣,最終沒舍得入手的華倫天奴最新款呢。“相什麼親,太後召見。”連樂青無奈地對著鏡子梳頭。Keely一臉懵懂,還沒聽明白,連樂青的手機又響了,她原以為是鐘維勳的催促電話,連忙接起來,搶在對方發號施令之前,賠笑道:“彆急彆急,我上個廁所就出門。”然而那邊傳來一個文質彬彬的聲音:“樂青,我是尼克,已經回國了,剛巧經過你家附近,方便見個麵嗎?”“尼克?這麼快啊!我這就把銅鏡給你送過去。”連樂青吃了一驚,不假思索地說道,末了才意識到,自己答應尼克答應得太過爽快,把鐘維勳的事拋到九霄雲外去了。或許,這種遺忘是潛意識的?因為她並不想見到朱女士,她不是鐘維勳的女朋友,無法回應朱女士的期望,也不想欺騙對方。可是鐘維勳那邊要怎麼交代呢?連樂青在房間裡焦急地來回踱步,她不時探出脖子看看窗口,見鐘維勳靜靜地倚靠在車子邊上抽煙,眼珠子一轉,抱住Keely可憐兮兮地懇求道:“親愛的,隻有你能救我了!”連樂青的計謀是,讓Keely想辦法幫她擋一下鐘維勳,自己趁機偷偷溜走。Keely與連樂青知己知彼,兩人在行動上一向默契,所以Keely聽到此計的時候雖然愣了愣,但還是在最短的時間內換了條緊身連衣裙,下了樓,裝作不經意的樣子跟鐘維勳打招呼,掩護連樂青逃到十字路口。連樂青躬著身子,跑到前來接她的尼克車子邊上,敲了敲車窗。尼克正用手機瀏覽和坤村盜墓有關的新聞,他沒料到隨意的委托,竟然讓連樂青經曆如此凶險的事情,自責不已。見連樂青低著頭出現在車門外,東張西望,就像是身後有惡狗追趕一般,跑得連汗水都出來了,尼克趕緊為她打開車門。“對不起,這次是我太過疏忽,讓你身陷險境。”他接過飛仙鏡,欣喜地看了一會兒後,滿懷歉意地為她遞上一方暗藍色絲質手帕。絲帕上有淡淡的男士香水味,邊上還繡著他的英文名字。“尼克,彆介意,我沒事的。”連樂青不好意思用他的手帕,見自己坐在車裡,又不能原地轉個圈圈給他看,便彎起纖細的胳膊,神秘兮兮地笑道,“悄悄告訴你,我是尋寶獵人,體格好得很,看肱二頭肌!”她鼻尖上的汗珠圓滾滾的,小小的,閃閃發光,很是可愛。尼克笑了笑,不自覺地拿起絲帕,輕輕地沾了下她的臉。他的舉動優雅而謹慎,並沒有碰觸到連樂青的皮膚,所以她也沒有感到惡心或是害怕,而是不解地看著他。“對不起,若是冒犯你,我道歉,往後不會這樣了。”尼克將絲帕疊起,放回西裝口袋裡,“或許是我第一次見到尋寶獵人,太過激動。有幸請獵人小姐吃個飯嗎,作為拿到飛仙鏡的額外的酬勞?”“尼克,彆客氣。你給的報酬已經是業內高價,我再收你東西,肯定會被其他人定義為‘敲詐’。”連樂青笑眯眯地對他揮了揮手,下了車,想了想,又回過頭趴在車窗上,似乎害怕他聽不清,她貼在玻璃上,一張小臉都壓變形了,“我收費是標的物價格的1%~5%,根據任務難度而定。要是下次你找我,給你八折優惠,介紹新客戶,報你的名字,九九折,不用請客吃飯的。”“知道了,獵人小姐很會做生意。”尼克忍不住笑起來,見她轉身往家門口走,這才開車前往傅成虎的會所——換許由巢父鏡,就不用麻煩她了。不遠處的鐘維勳可沒有他這麼好的情緒。五分鐘前,鐘少正低著頭抽煙,聽到清脆的高跟鞋聲,立即滿懷期待地抬起頭,卻發現對方是Keely:“鐘先生,樂青讓你不要等她了,她有很重要的事。”“她是不是又睡著了?”男人生平第一次主動約女生,居然被人爽約,臉色彆提有多難看,他長腿一邁,與Keely擦身而過,就要上樓。“不是的,鐘先生,”Keely喊住他,沉默了一會兒,有些為難地說,“樂青不在樓上,她剛才穿得很漂亮,好像是去見李先生了。”男人的腳步如同灌鉛,頓在原地,他緩緩地回過頭,在秋日的風裡,麵容格外冷峻:“尼克?”接著他一言不發地回到車裡,發動引擎,車子很快開出小區,揚長而去。Keely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她知道這樣做對不起連樂青,可是看到鐘維勳那看似冰冷實則溫暖的眸子,就忍不住……她內疚地轉身,上樓,打開電腦。電腦裡有前段時間從泰國警方那裡拿到的視頻記錄。連樂青一直在尋那枚丟失的玉佩,隻是因為去坤村這事就耽擱了,現在Keely的心裡隻有一個念頭:必須快點幫她找到玉佩。就當作對剛才說出那些話做出的贖罪吧!不久前連樂青在泰國鐵道夜市被一群文身男追擊,Keely重點看了從連樂青眼鏡上拷貝下來的視頻,發現視頻上追擊她的人除了那幾個健碩的文身男外,還有個戴黑口罩的男人一閃而過。後來警方從服裝店攝像頭裡取出一段視頻,Keely清清楚楚地看到,這個男人在警方製住文身男之後又出現了一次。不知道為什麼,Keely覺得那個身影有種熟悉感,她連忙選取了畫麵進行放大,看到黑口罩與連樂青對視的眼神的瞬間,不禁出了一身冷汗。Keely將視頻反複看了幾遍,一個模糊的念頭在她腦海裡生出,似乎隨時都要破土而出。她想起和謝懷遙、連樂青拿回音樂鐘的那天,也有個戴著黑口罩的人開車撞了謝懷遙的車,他究竟是誰?她和連樂青到坤村找銅鏡期間,家裡忽然失盜,連樂青丟了一尊銅像,是巧合還是……思及此,Keely猛然站起來。她走到窗口,朝下看了看,這一看倒好,居然在空調外機上,發現一個很淺的腳印,是一雙男士鞋,四十二碼左右,鞋印上麵的骷髏形花紋十分獨特,瞬間將她企圖深藏在內心的過去穿透,這骷髏形花紋……她也曾給一個男人送過一雙花紋一模一樣的鞋子……而此時此刻,那個出現在視頻裡,讓她心驚膽戰的男人,在地圖上的某個小點上,一間很不起眼的房子裡,摘下了黑色的口罩和帽子。他五官算得上俊朗,但如果仔細去看他的右臉的下半部分,會發現上麵滿是坑坑窪窪,像是被強酸腐蝕過,與上半部分臉,以及左臉上的正常皮膚形成鮮明的對比。黑口罩對著一個古色古香的屏風,畢恭畢敬地說道:“東西已經拿到了。是不是可以放過她們……”“彆急,還不知道是不是那東西呢。”屏風後麵傳來一個魅惑的男聲,“你沒有留下什麼線索吧?”“老板,您放心。一切按照您的計劃進行。”黑口罩說罷,安靜地退到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