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前,那條魚龍混雜的巷子裡,被一群流氓包圍的鐘維勳親眼看著連樂青趁亂丟下手中價值不菲的康熙粉彩大碗,也丟下他落荒而逃。看來,她還挺怕死的。終於擺脫瘟神了,原本鐘維勳應該感到高興,可不知怎麼回事,眼見她飛快地鑽進一輛出租車,頭也不回,絕塵而去的時候,他心裡居然滑過一絲悵然。這女人真的很沒良心,他為了救她,手臂被擦傷,這家夥竟然不聞不問。鐘維勳來不及去找自己的SUV鬼使神差地攔了輛車追了上去,一路跟著她進了醫院,接著,看到她和韓冰潔肩靠肩聊天,安靜地抿著嘴唇,眼裡柔情似水,跟和他在一起時截然不同。鐘維勳愣了一下,見幾個護士從她身邊路過,忙叫住其中一個,不一會兒,就從護士那裡打聽到了連樂青父親的情況。護士從沒見過顏值這麼高的男人,臉紅心跳,說話竟然變得結結巴巴的。不過,鐘維勳還是聽懂了。護士說,43號床的女兒是個俠女,人長得漂亮,心地也很好,前幾天有位老人住院,幾個兒女互相推諉,她還跑去把人家教育了一通……他不禁有些懷疑,護士嘴裡的連樂青跟自己認識的是同一個人嗎?“冰潔,你在看什麼?”就在這時,連樂青突然感覺到了韓冰潔的異樣,順著她的目光,回過頭,就看到了那個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男人,而他,也正好目光筆直地朝這邊看過來。不等鐘維勳編出理由,她就快步走過去,換上嬉皮笑臉的表情:“鐘先生,你怎麼來醫院了,是不是受傷了?傷在哪?我看看。”“我沒事。”鐘維勳本是來興師問罪的,可聽到連樂青這麼一問,反而側過身子不讓她看右胳膊。“沒事來這裡做什麼?”連樂青想起黑口罩甩出的刀子,於是轉到他右側,仔細查看了下他的胳膊的傷口,“還好,是皮外傷。不用掛號了,我就能處理。”說罷,她讓鐘維勳坐在病房外的凳子上,跟護士借了點繃帶和消毒水,撕開破損的袖子,簡單地幫他進行了消毒包紮。她的劉海從額上垂下,十分柔軟,在他的胳膊上掃來掃去,弄得他很不自在。“你做這種事還挺麻利的。”“因為我在工作中經常受傷嘛,久病成醫你聽說過吧!”連樂青眼睛眨也不眨,說完,自知失言,捂著嘴尷尬地笑起來。鐘維勳冷哼道:“因為你太笨?”“哦,我倒是想自己笨一些。”出乎意料的是,連樂青沒有生氣,而是輕輕歎息,“可是生活不允許啊。”鐘維勳難得沒有繼續打擊她,想了想,單刀直入地發問:“你爸爸的醫療費哪裡來的?”連樂青瞄了眼韓冰潔,毫不猶豫地回答:“慈善機構募捐。”“那你自己以什麼為生?”“啊,我啊……我是自由工作者,經常在街頭畫畫掙錢。”連樂青隨口一說。鐘維勳抬頭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分明寫著:“畫畫?就你?哪個不長眼的找你?”此時的連樂青素麵朝天,穿著卡其色休閒外套、白色吊帶衫、黑色牛仔褲,看起來審美能力完全為零,彆說美術生,就連普通的女孩子都不如。“前年,我堂堂正正地從T大美院畢業了。你不信的話,我可以拿畢業證出來給你看看。”連樂青可不想讓他看扁自己,不自覺地嘟起小嘴。他淡淡地攤開手:“證件呢?”“……誰沒事會把證件隨身帶在身上。”連樂青眼珠一轉,“真金不怕火煉,不然我現在就給你畫幅像讓你看看我的實力,你可彆崇拜我。”“現在就畫?”鐘維勳倒不是不信她說的話,而是想看看她的繪畫功底如何,他認識不少畫廊的老板,沒準給她介紹個工作,有了穩定收入後,她就能夠租房子,從他家櫃子裡搬出去了。“現在就畫。”連樂青認真地點點頭,從包裡摸出筆和紙,然後指揮鐘維勳坐到她對麵的凳子上,“你可以把衣服脫掉了。”“什麼?”鐘維勳嘴角抽搐。現在可是在醫院,一大堆人看著他呢。特彆是那些護士,雖然聽不清兩人的對話,但猜測到連樂青的意思,一個個興奮地打量著鐘維勳,目光都快穿透他的衣服了。男人脫衣服本沒有什麼可扭捏的,但鐘維勳不想陪她發瘋,問清連樂青在醫院沒有彆的事情之後,便拉著她,打車到李家園找到自己的車,開車回到家中。他給她找了個畫架,在落地窗前支起來,又拉上窗簾,脫掉外套,搭在椅子靠背上:“開始吧。”“襯衣也要脫掉,”連樂青調侃他,“你這麼大年紀了,不是還害羞吧!”“笑話。”鐘維勳穿著一件華倫天奴的白色襯衫,他伸出修長的手,一顆一顆解開上麵精致的扣子,動作優雅而淡然,燈光下他的俊臉像神的得意之作。在他把襯衫也脫掉的那一刻,連樂青看到了他的六塊腹肌和流暢的人魚線,她不禁口乾舌燥,誰能想到外表斯文俊逸,看似清瘦的人竟然這麼有料,難怪剛才他在巷子裡輕鬆地以一敵四。“還要繼續嗎?”鐘維勳不以為意地說著,雙手叉在西褲邊緣上,他倒想看看,一個年輕女人跑到單身男人房間,讓人家脫衣服……是何等的膽大包天!“這樣就行了。”連樂青趕緊擺了擺手,臉頰有點發燙。在她的指導下,鐘維勳一會兒蹺腿坐在椅子上,一會兒站起來靠著窗口,擺了半天姿勢,肌肉都有些僵硬了,見她一副專業的樣子,他整個過程未發一語。“畫好了。”終於,她在畫架後麵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站起來,將畫布正麵轉向鐘維勳,笑得春光燦爛,“當當當當,一幅價值連城的名畫誕生了!”鐘維勳穿上衣服走過去,見那紙上有幾個怪異的幾何圖形,似乎是三角形的鼻子,長在了梯形的腦袋上……這是什麼鬼?“這是最受收藏家關注的畢加索風格!”見他表情有點不對勁兒,連樂青低下腦袋,小心翼翼地解釋。鐘維勳一把拉開窗簾,忍了很久,才沒把她從窗口扔出去。畢竟這裡是七樓。他絕對!不該!同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