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成功地將瘟神趕走了,鐘維勳不由得鬆了一口氣,世界又恢複了清靜。他一向保持非常規律的作息時間,睡得早也起得早,而且睡眠很淺,這天晚上,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睡到半夜,他隱約聽到房間裡有聲音。想必是風聲吧,他皺著眉,疲憊地用枕頭把耳朵堵上。第二天早上,陽光還沒有照進房間,鐘維勳就醒來了,他正要找衣服,馬上就察覺到不對,自己那些熨燙得整齊,昨天晚上親手一件一件掛進衣櫃裡的衣服都被胡亂丟在外麵,皺皺巴巴,可憐兮兮,活像乞丐的衣服。來不及思考,鐘維勳條件反射地走過去打開衣櫃——裡麵空空如也。接著樓下傳來尖厲的警報聲,他心中浮出不好的預感,立馬邁開長腿跑下去。不下去還好,一下去就發現樓下全是嗆人的煙,油煙警報器叫得都啞了。鐘維勳捂住鼻子,咳嗽連連。“你起來了,”罪魁禍首笑意盈盈地站在餐桌邊,臉上糊的不知道是鍋灰還是什麼,跟隻小花貓似的,“來吃個煎雞蛋吧,作為借住了你的櫃子的報答,以後我給你做早餐。明天我們吃蔓越莓麵包怎麼樣?”說罷,她還用手機查起了菜譜。鐘維勳滿臉鬱悶。這女人是誰請來的殺手嗎,是要炸掉他的廚房,還是要把他毒死?!噩夢,噩夢,他一定是還沒有清醒。鐘維勳忍不住掐了一下虎口。痛……“你怎麼進來的?!”連樂青感覺到他的眼睛裡有肅殺之氣,聲音也冷若寒冰,趕忙放下手上的盤子認真地建議道:“那不然你先吃早餐,邊吃我邊和你講。”鐘維勳抬起眼皮,瞅了一眼桌上盤子裡那兩枚看不出原材料的東西,一股惡心感油然而生,若不是靠著扶手,他真有些站不穩了:“你確定這是煎雞蛋,不是原子彈……”事實上這也是連樂青第一次下廚,從小到大,她都是學校大食堂的忠實擁護者,畢業後跟Keely住在一起,就愉快地開始蹭飯之路。嚴格說起來,她除了跑得快,能夠一眼鑒彆古董真偽之外,還真沒什麼特長。不過,自信還是有的,連樂青一張臉笑成了太陽花,邀功道:“彆開玩笑,煎雞蛋沒有做原子彈複雜,雞蛋和油都是從你冰箱裡取的,綠色、有機、無公害、營養價值高。”鐘維勳嘴角露出一絲冷笑,走過去,端起盤子,忍無可忍地倒進了垃圾桶。動作乾脆利落,一氣嗬成。“你這個人怎麼不尊重彆人的勞動成果!”連樂青氣憤得嗷嗷叫。“沒錯。我不光不尊重你的勞動成果,還不尊重你。”鐘維勳點點頭,提起她的衣領,思考著到底要把她扔進樓下垃圾箱呢,還是叫個快遞上門打包寄到南極。就在這時,門鈴響了,鐘維勳不敢鬆手,怕這女人又折騰出什麼幺蛾子,擰著她就去開門。門外站著一個保養得當的美婦人,穿著黑色旗袍,綰著高發髻,戴著珍珠耳環,氣質非常高貴。“媽,你不是知道我家密碼嗎,按什麼門鈴?”“總得給你時間收拾整理吧,免得你覺得媽媽礙事。”來人說著,一雙鳳眼猶如掃雷,興致勃勃地在兒子的身後搜索起來。“朱阿姨,你來了?”連樂青從他的身後探出頭來打招呼,鐘維勳想把她的頭按回去,可她又從另一邊探出來,就像遊戲機裡打不儘的小地鼠。“你就是樂青吧!”朱女士眼睛裡放光,輕輕一推,把兒子推到一邊,鐘維勳還沒搞清楚狀況就聽到母親親熱的聲音,“維勳這孩子昨晚欺負你了,回頭我一定教訓他。”他欺負她?笑話。連樂青乖巧地點頭:“阿姨,沒事,我們鬨著玩呢。”鐘維勳腦袋都要炸開了:“媽,她不……”“你彆說話,”朱女士打斷兒子,把他拉到一邊,放低了聲音,“我還沒說你,交了女朋友也不和家裡說。”朱女士身上沒有普通大戶人家身上那種咄咄逼人的氣息,覺得兒子隻要找個性格、人品、樣貌都過得去的就行。偏偏鐘維勳那小子,從幼兒園開始,就有好多小姑娘天天送他巧克力,快三十年了,卻從不對任何女人擺好臉色。前不久朱女士去鑒定所看他,聽到兩個漂亮的女同事聊天,說什麼鐘維勳隻喜歡有年份的東西,恐怕會娶一具千年女屍回家。朱女士嚇得半死,足足吃了兩個月的某千金丸,才平複了血壓。看到連樂青,她恨不得立馬給對方一個擁抱:這孩子雖說跟圍繞在兒子身邊那些鶯鶯燕燕比起來,長得不算特彆漂亮,但好歹是女的,活的!鐘維勳對女人這種生物實在不了解,懶得跟他媽解釋,上了樓,再下來時,連樂青第一眼就看出他換了衣服,一件駝色的呢子衣,這種顏色加上這樣簡單的款式一般男人根本駕馭不了,不得不說,他氣質好,有歐美男模般的好身材,任何衣服穿在他身上都仿佛為他量身定做的。連樂青不禁呆了呆。不過有點破壞氣氛的是,他一下來就倨傲地用下巴指了指連樂青,對他媽說:“我要和她出去一趟。”說完,不等連樂青反應,就把她拽出了門。“好,好,你們去玩。媽媽不打擾你們。”朱女士看著他們拉在一起的手,喜笑顏開,一臉陶醉地想,不知今年年底能不能抱上孫子。“你到底是誰?想要做什麼?怎麼會認識我媽?”門一關,鐘維勳就放開她的手,仗著身高優勢,把她卡在牆壁邊上,仿佛審訊犯人一般,“隻是為了爭一個櫃子,就住到陌生男人家裡?”連樂青被他這麼一凶,想起頭天晚上的事——被趕走後,她心不甘情不願地下樓,給Keely打電話:“雖然我接觸到了目標人物,但是失敗了。”Keely聽到她要用五千塊買黃花梨櫃子,頓時無語,讓連樂青趕緊回家,她們再找彆的機會去查鐘維勳的收藏。但從剛剛保安進入房間的速度來看,春風曉月的安保措施相當嚴格,即便樂青身手不錯也不能隨意潛入。很麻煩!“鐘維勳,你這個渾蛋!”可惡,搶了她的櫃子,奪走了她的初吻,斷送了她的生意,現在還把她掃地出門,她連樂青可不能由著他這麼欺負!連樂青站在春風曉月大門口,忍不住對著七樓大吼大叫。虧得她的長相太有欺騙性,像個懵懂無知的少女,值班的保安一眼認出了她,心裡暗自為連樂青打抱不平:這鐘先生真是過河拆橋,占完便宜,竟然半夜把人家趕走。其中一名保安趕忙招呼她進了門衛室,笑嘻嘻地給了她一個號碼:“鐘先生的媽媽朱女士前段時間特意留了個電話在我們這裡,讓我們幫忙留意他兒子有沒有交女朋友。”山重水儘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連樂青忙不迭地撥通鐘維勳媽媽的手機。結果對方聽到是女孩打來的,欣喜若狂,有的沒的跟她聊了快一個小時,還說了他家的密碼。不過,連樂青要怎麼和鐘維勳解釋?她總不能說:你這個人眼睛長在頭頂上,你媽擔心你找不到活的雌性動物做伴。所以我勉為其難冒充一下?鐘維勳見她低著頭,眼睛骨碌碌直轉,就像隻在想鬼點子的小花貓,心軟了點,看她也不像什麼商業間諜,便提議道:“我可以把櫃子給你,條件是你立刻從我麵前消失。”“不行,無功不受祿。說五十萬就是五十萬,少一分錢都不行!”連樂青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鐘維勳:“……”百般無奈,撥通溫故的電話。溫故受寵若驚的聲音傳來:“什麼大事讓鐘少主動想起給我打電話。”“我問你,如果你撿到一隻流浪狗,它賴著不走,有什麼處理的辦法?”鐘維勳皺眉看著被堵在胸口和牆壁之間的連樂青,一邊聽溫故在電話裡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他迅速從中提取總結出三點:第一,吃掉;第二,給流浪動物收養機構;第三,送人。這都什麼建議,他迅速地腦補了一下相應的場景,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慷慨地打斷溫故的話:“那就送給你,你現在給我領走。”也不管溫故那句“不不不,我小時候被狗追著咬過,對這種生物天生沒好感”。說罷,他便按電梯進了地下車庫,連樂青乖乖跟在後頭。“上車。”他降下車窗。連樂青以為他受了什麼高人指點,突然醍醐灌頂決定接納她了,於是開心地拉開車門,大剌剌地坐進副駕駛的位置:“我們去哪裡?扔了我做的煎蛋,要補償我,一起去外麵吃早飯嗎?”“你那廚藝活該餓死。”他諷刺地說,又對她命令,“坐到後麵去。”連樂青撇撇嘴。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不過這次她沒和他爭,因為對她來說坐哪都一樣。而且,讓連樂青驚喜的是,後座居然有個盒子,裝著兩隻蘋果,她趕忙抓起來,吭哧吭哧乾掉了一個,至於第二個,她依依不舍地看了半天,擺出個討好的笑臉,從後麵遞給鐘維勳。這女人真是隨遇而安啊。鐘維勳哭笑不得,嫌棄道:“臟!”李家園“故人來”古董店裡,溫故依舊一身長袍,蹺著二郎腿在椅子上品茶,一見到連樂青,就把整件事情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搖著扇子走過來,一雙桃花眼魅力十足,嘴甜得跟蜜似的:“鐘少,你說的……是這麼可愛的流浪狗啊,有多少我收多少。”“少廢話,給她重新找個櫃子。”鐘維勳不耐煩地說,“便宜點的,五千左右。”“……”溫故嫵媚的笑容僵住了,“鐘大少,彆開玩笑了,‘故人來’雖說不是什麼大店子,卻也不收二手爛家具。”“我也不要二手爛家具!”連樂青聽到兩人的對話,不樂意了,“我是個有追求的人,彆的櫃子我可看不上。五十萬雖然有點多,但我掙個十年八年,還是可以的。”十年八年!她難不成還要在他家賴上十年八年!鐘維勳恨不得把連樂青的腦袋敲開,看看她的腦回路是不是被脂肪堵死了。溫故聽到連樂青的話,又快笑抽了,趕緊用扇子捂住嘴:果然是一物降一物,沒想到他鐘維勳也有今天。鐘維勳瞪了他一眼。溫故連忙收起扇子,正色道:“我建議連小姐出去轉轉,李家園寶貝多,以連小姐的眼光,查個缺撿個漏,沒準五十萬一下子就到手了。”說罷,他眨了眨眼睛,示意鐘維勳去幫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