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同擔心兩個人吵架,找機會岔開話題:“安如,甜甜雖然沒讀完大學,但能力非常不錯。她做了幾個營銷方案,效果非常好。”能讓酒店掙錢自然是好的,李安如投之以微笑。童令儀這時端著水果過來,她說起了項聖哲,不免悲戚:“也不知他一個人孤苦伶仃過得怎麼樣了。”說著說著眼睛裡就要噙滿淚水了,項同歎了口氣,拍了拍她的手:“聖哲已經是一個大男人了,需要他自食其力。”童令儀有些著急了:“這麼遠,來回都要好幾個小時,聽說連洗澡的地方都沒有。”說完就要哭,項同笑著搖頭不知該如何安慰,李安如拉著童令儀的手:“不過是三個月,等他回來,一定讓你刮目相看。”不過,童令儀實在是想念自己兒子,項同隻好決定第二天一早就出發去看他。曹甜甜開心不已。李安如看著有些尷尬的兩個人,心裡不免失落。她想了想,還是告訴項同,後天就搬去與梅小纖同住。童令儀有些不舍,李安如在,她還能找個人聊天,一下說要走,總覺得心裡掉了個寶貝一樣不習慣。“畢竟是親生母親,也該去跟她同住。不過安如,我會把房間給你留著,隨時歡迎你回來。”項同說道,李安如點頭謝過,起身回到房間。她感覺煩躁,拿出課堂筆記來看,腦子裡不是項聖哲就是曹甜甜的耳釘。快到午夜,她還是無法入睡。天上無月,無星塵,空氣裡有讓人氣惱的分子,它開始吵鬨,耳朵裡絲毫不能安靜。她沒想曹甜甜先找她了。“怎麼,知道在這裡待不下去了?”曹甜甜冷冷笑道,李安如拿出照片質問她:“我不想跟你廢話,你告訴我,江太傅的死跟你有沒有乾係?我在他的口袋裡找到了和你一模一樣的耳釘。”曹甜甜一臉的莫名其妙:“我跟他能有什麼關係?這種耳釘可是爛大街的。”“他死的時候隻有我們在那兒支教。”李安如說道,曹甜甜靠近她小聲說道:“那又如何?跟我有關係怎麼樣,沒關係又怎樣?警察都說那是意外了,還有啊,彆以為你可以要挾我什麼,我的手裡可有一大堆的把柄,它可以將項家徹底顛覆。”“什麼把柄?”李安如問,曹甜甜將她推在牆邊:“你最好彆好奇,如果我能和項聖哲結婚,一開心沒準一輩子都不會說出來。但誰讓我不舒服了,我可就全捅出來。知道項同為什麼答應我和聖哲的婚事嗎?”李安如使勁推開她,瞪著曹甜甜:“我洗耳恭聽!”“我喜歡聖哲,從一開始到現在,如果沒有你出現,我和他會一直在一起。”曹甜甜的眼裡有淚,“我用這種手段得到他,自然不對,但你們就沒錯嗎?”她拔掉花瓶中的鮮花使勁丟在地上,“這種花對睡眠也不好,對自己不好的東西就不能留著。”“生活的方式千萬種,你為何非要選擇這種方式?”李安如很想勸勸眼前的女孩,曹甜甜靜靜地看著她:“縱使我不想負天下人,但天下人卻負了我。”她無可奈何地看著曹甜甜,如果可以時光倒流,她真希望項聖哲從不認識她,自己也從未來過。李安如又是一夜未眠,她翻出季嫻音的號碼想了想還是沒撥出去,萬一曹甜甜說的是真的,自己這樣做就太唐突了。加上項同對她的態度完全大轉彎,不僅僅是曹甜甜管理酒店有一套吧。最後還是睡著了,短短一小時後葉嫂敲門進來說:“安如小姐,今天要去看聖哲,大家已經等在車裡了。”李安如含糊應了一聲,迅速跳起來。車子走了很久,城市的風景已經全部變成了農田、民房,導航無法識彆路線,童令儀心疼不已,差點痛哭。最後還是下車向一個不會說普通話的村民打聽後才找到地方。風景倒是秀美,說是鄉裡的科研所,不過是村委會騰出了一間地方罷了。項聖哲不在,有人帶著他們去找,結果在泥地裡找到了他。他戴著草帽,褲腿挽得很高,正伸手在全是泥巴的池塘裡摸索著什麼,全然沒注意到身後站著一排親人。“聖哲啊。”童令儀喊道,他這才轉過頭,很意外地看著大家:“你們怎麼來了?”他說完這句話後,眼睛全看著李安如了。李安如靜靜地看著眼前仍舊帥氣的男人,衣服估計是借的,全是泥巴,臉上也是,手裡還拿著一個扳手。項聖哲擦了一把臉上的泥,卻越擦越多。他事情還未做完,隻能請他們去田間找個地方坐一坐。童令儀四下瞧了瞧,哪有可以坐的地方,項聖哲便把外套脫下鋪在地上,讓自己母親將就坐一下了。這時科研所來了人,熱情地請他們去涼快的地方喝茶去。所謂的茶也不過是剛煮的銀杏葉,就著吃飯的海碗。曹甜甜有些不適應,剛喝下差點吐了。李安如也是如此,茶水在嘴裡滑了一圈,閉著眼睛吞了下去。“這茶啊,喝習慣就好了,我們喝的水不是井水就是從河裡挑來的。項聖哲剛來的時候我們瞧他白白淨淨,又聽說是有錢人家的兒子,都覺得他受不了這份苦。沒想到啊沒想到,他從沒叫過苦,喊過累。田間地頭的蚊子爬蟲什麼的,咬在人身上好幾天都奇癢難耐,他都可以忍下來。”科研所領導重新倒了茶,李安如又喝了一碗,發現沒那麼難喝了。“萬貫家財留不住,能讓他富貴終身的,不過就是自己努力了。”項同說道,童令儀在一邊附和,小口小口喝著茶。項聖哲這時已經洗乾淨了雙手,打著赤腳跑了過來。曹甜甜已經開心地奔過去抱緊了他。李安如故意將頭扭向一邊,不去看他們。沒有餐館,飯菜需要自己去做,項聖哲的柴火灶用得熟練順手,簡單炒了幾個菜童令儀已經流下淚了。項同不免責備:“婦道人家,哭什麼,我們家聖哲成長了該高興才對。”短短相聚之後就要離開,童令儀留下不少吃的,說是環境苦,看不得自己孩子太艱難。離開前項聖哲偷偷塞給李安如一個漂亮的玻璃瓶子,裡麵都是大大小小的鵝卵石。那是他在河邊撿的,覺得好看。“沒什麼東西可以讓你帶回去,這石頭不錯。”項聖哲笑,李安如將瓶子小心放在包裡,她有千言萬語想說,但車已經發動,曹甜甜正向他走過來了。看她欲言又止,項聖哲不禁好奇:“你有話就說吧。”“等你回來我再告訴你,電話裡說不清楚,現在說徒增你的煩惱,畢竟我沒有證據。”李安如藏起瓶子,匆匆鑽進車裡。回去的路上,李安如睡著了,手還摸著那個瓶子。梅小纖在項家等了很久,她來收拾李安如的東西,帶走的東西不多,後備箱都未裝滿,倒是那個古箏,她還是帶走了。與項家的人一一告彆,葉嫂很不舍得,還親自采了向日葵送給她。梅小纖看到古箏,忍不住彈了一下:“淑慎把你教得很好,你要是一直跟著我,未必有今日優秀。”李安如在車子後排抱著古箏:“所以我一點也不恨她把我從你身邊搶走。”“都是命運。”梅小纖摸著李安如的手,“她還教會你大度,寬和。我作為母親還要向你這個女兒學習。”梅小纖在市區有一套小麵積的房子,住起來很接地氣。李安如的房間曾經是書房,梅小纖已經讓人改成了臥室。“沒有項家一個洗手間大啊,現在房價太貴了,媽媽沒辦法買更大更好的。”梅小纖十分內疚,李安如轉了個圈兒:“不啊,我就喜歡這種房間,感覺空氣裡都是自己的呼吸,謝謝你!”梅小纖幫忙整理東西:“我有時候還一個人做飯吃,雖然酒店有吃的,但還是喜歡自己做。不過項家業務多,經常出差,廚房還真沒怎麼用。”李安如打開冰箱,裡麵還真的隻有些雞蛋、麵包。梅小纖輕聲問道:“你要是餓了,我就做飯去。”李安如摸了摸肚子,她不餓,但看到梅小纖期盼的眼神,她點點頭。梅小纖果然喜笑顏開。她不算會做飯,比起林淑慎的確相差甚遠,但李安如喜歡她認真的樣子,連打個雞蛋也會很小心地將蛋清全部倒出來。李安如拿出麵包,蘸了點雞蛋液,放進烤箱裡,不一會兒整個廚房香氣四溢。那是第一次做飯給女兒,梅小纖居然有些緊張,冰箱裡除了雞蛋還是雞蛋,好在還有些麵粉,她做了個麵疙瘩湯。李安如看著大碗裡的麵疙瘩有些下不了嘴。梅小纖吃了一口,故作得意狀:“以前的時候,我一無所有,經常吃了上頓沒下頓,肚子又餓得難受,所以就買了一袋麵粉回來,一小團麵疙瘩加一大鍋水能吃上好幾天。”李安如吃了一口,味道的確不錯,不禁點頭:“還真不錯。”梅小纖有些驚喜:“啊,我從未教養過孩子,更不知道怎麼取悅,安如,你有什麼想法儘管說。”李安如點頭,吃完飯她主動要求洗碗,還切了水果。梅小纖以為她會看電視,調了少兒頻道後發現不對,趕緊將遙控器交給李安如。“都不知道你晚上吃了飯做什麼。”梅小纖尷尬,李安如拉著她坐下 ,將自己喜歡的、不喜歡的一一告知。梅小纖擔心忘記了,拿出筆紙仔細記著,門上、冰箱上都貼著便條。她們是第一深聊,李安如告訴她自己家發生的所有事情,還有項家的事情。梅小纖握著她的手小心勸告:“傻孩子,聽媽媽的,自己活好就好,很多時候你處處想著彆人,但結果未必稱心如意。”李安如點頭,梅小纖撫摸著女兒的臉頰:“可彆說,你長得真像你爸,他年輕的時候就是帥,要不然我怎麼會看上他。還有啊,我已經向項同申請,多放些假期專門陪你。”李安如微笑點頭。看天氣似乎要下大暴雨,梅小纖關上窗戶,突然說道了李家生意:“項同打聽到你父親的公司陷入危機,可是支出過一大筆資金,安如你可知道?”李安如搖頭,她不懂公司的事,隻知道父親破產了,所有的東西全部抵債了。梅小纖像是自言自語:“按理說不會啊,那筆錢就算不能扭轉局麵,但不至於落到變賣家產的地步。”“您是想到什麼了嗎?”李安如問,梅小纖擺擺手:“沒事,想起往事罷了。”她努力做一個母親的樣子,等李安如入睡了才肯回房休息。項聖哲從鄉下回來,整個人壯實了,據說論文寫得不錯,被權威雜誌錄用發表。當他聽說李安如搬出項家後神情明顯落寞了。他早想得到她遲早會離開。童令儀握著他的手:“我已經準備馬上告訴你父親,他原諒我也好,逼我走也好,都沒關係。太傅為我留了一間小屋,我會去那裡。”“可是甜甜手裡有你的把柄。”項聖哲皺著眉頭,“我就不明白了,老老實實做生意不好嗎?為什麼要做不該做的事,你們的倫理道德隻是針對彆人對吧?每個人背後都有隻眼睛,時常會閉著,但不代表它永遠不會睜開。如果有一天它睜眼了,你們能怎麼辦?”童令儀嚇得抱緊了身子,項同正好聽見了項聖哲的話,氣惱地走到樓下:“你怎麼能這麼說話?。”項聖哲站起身,他的個子已經完全超越了項同:“雖然你我感情從小到大都算不上好,但作為兒子,我仍舊在學著分擔,還有,有個問題我一直都想問你,當初你帶安如來項家,真的隻是托付嗎?”項同惱羞成怒:“我沒有做對不起李家的事,帶安如回來也不是為了贖罪!”但項同明顯感覺到,在自己兒子麵前,他已經全然沒有了父親的威嚴了。那一晚項家並不安寧,童令儀忍了很久,還是將心中的秘密告訴了項同。項聖哲在房間裡還能聽到父母親爭吵的聲音。項同痛斥她這些年來與江太傅藕斷絲連,所作所為令人發指,童令儀顯得十分平靜,無論什麼結果,她都接受。最終的結果是童令儀同意簽字離婚,就差淨身出戶了,為了項家生意,對外並不宣稱。“安如原諒你,小纖原諒你,不代表我會原諒!”項同氣衝衝地離開了家,項聖哲瞧見童令儀披頭散發地坐在地上,房間裡一片淩亂。他走進去抱著童令儀,輕聲安慰。“舒服多了。”童令儀說道,“壓在心裡這麼多年,我都快得絕症了。”“是我當兒子的無能,幫不了你。”項聖哲說道,童令儀捧著他的臉:“本就是我自己的事,不該讓你承擔,說出來了,曹甜甜也揪不出我什麼把柄了。”那晚的夜色皎潔,如傾倒的河水,如此美好的黑夜,卻沒有好事來應景。但項同並沒有如此苛待童令儀,還是給了她不少房產,就是收租也足夠她瀟灑生活。梅小纖告訴李安如項家發生的事,那時的她還未上完課就逃了出來,最終在機場堵住了他,那時項同離登機沒多少時間了。李安如想做什麼項同當然明白,但他並不打算給她機會去挽救。“項叔叔,除去童阿姨做的那些事,你也應該多想想她對你如何。”李安如說道。項同細細想這些年發生的事,早些年家中無傭人,所有的事都由童令儀一人包辦,很是辛苦。“據我所知,童阿姨鐘意江太傅在先,您出現在後,自從與您結婚,童阿姨除了與江太傅傾訴,可沒任何出軌行為啊。她完全可以瞞一輩子的。”李安如著急。項同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奇問道:“安如,童阿姨對你可不算好,還將你抱走,讓你近二十年見不到親生母親,你不恨,反而幫她說話?”李安如淡笑:“她將我抱走,可我並沒有過得悲慘,現在我與親生母親團聚了啊。她對我好不好,我不在乎,我這個人就是喜歡較真,喜歡探究真相,喜歡弄清事實,我隻在乎自己對彆人怎樣,至於彆人是否感謝我,我真的不在意。”機場工作人員前來催促,項同離開前答應李安如,等他回來之後再做處理,一定給大家一個都接受的結果。童令儀得知李安如幫忙她求情後很是感激,不好意思當麵道謝,托葉嫂送了一條親自編織的圍巾。她也不再住在項家,搬去了江太傅留下的那間小木屋。項同不想讓她過於辛苦,同意讓葉嫂跟著一同前去照顧。雖然帶著葉嫂,童令儀還是有些不放心,加上山上可能會有危險動物,便請李祖瑉幫忙裝上監控。童令儀離開的那一天,項同去市區開會,曹甜甜忙得走不開,李安如和項聖哲送她前去。半路上遇到範辰良,似乎許久不見了,他穿著一件大背心,明顯一個導演的樣子。隻不過開的車還是原來的,他一路跟著到了小木屋。李安如不免好奇,他說是來拍照片,也沒見帶個相機。範辰良拿出手機來,自誇是最新款,可以用來拍移動視頻,效果跟高清攝像機一樣。大夥兒都明白他是來找李安如的。對於童令儀搬來小木屋,項同對外宣稱是生病靜養。但聰明的範辰良拉過李安如小聲問:“是分居了嗎?離婚的節奏啊。”“你小聲點。”李安如說道,範辰良擺弄手機:“我父母也離婚了啊,雖然我最近才知道。”“聽你的意思,範太太似乎知道童阿姨不少事,保密就好。”李安如笑,上前幫忙去拿東西。李祖瑉已經在找地方裝監控,幾個男孩都是理工男,這件事對他們而言簡直小兒科。很快裝好了監控,項聖哲很耐心地教給自己母親如何使用電腦查看、下載,還有手機遙控。李祖瑉這時拉過李安如。他站在一個角落下朝上指了指,那裡曾經裝過監控,應該剛壞了沒多久。一個人居住難免會擔驚受怕吧,雖然與山下的村裡隔得不遠,大聲說話都能聽見,但夜間動物的叫聲聽起來毛骨悚然。既然來了,自然是要去看望曾經支教的孩子們。童令儀累了,想去看看江太傅,葉嫂陪同前去,項聖哲領著一群人下山去看孩子們。校長見他們突然來到十分意外,很興奮地迎上去,說到江太傅不免有些哀傷。校長透露,有時候老師人手不夠都是江太傅來幫忙代課,大家發現他十分博學,很多事都會找他幫忙。他自產的蜂蜜銷量不錯,很多資金都拿來幫助學校了。“好人為何沒有好報?”校長歎氣,“這裡很多人都受過江先生的恩惠,他的墓每天都有人主動去打掃,孩子們也十分舍不得。”說到動情處,大家心中十分難受。李安如環顧四周,清晰記得自己貪吃烤紅薯,肚子脹氣難受,項聖哲幫忙揉了很久,那段日子,她過得是真的開心。沒聊多久,大家看天色不早了,幾個人起身道彆,校長拉住了李安如小聲問:“那個叫甜甜的姑娘沒來嗎?”李安如好奇搖頭:“有機會她會來的。”“哦,是這樣的,有村民看到她上山了,還跟江先生說了話的,還以為她是江先生什麼人。”校長說道。“可看仔細了?”李安如緊張了,校長皺著眉頭:“天黑,看不真,但村裡也就你們幾個臉生,應該不會錯。”聽到這,李安如像是得到一個驚喜,看來江太傅的死真跟曹甜甜有關!她心裡裝著事,範辰良給她拍照也笑不出來。後來天色實在太晚了,大家不得不離開。校長擔心童令儀晚上害怕,特意讓村民在木屋通往山下鄉村的路邊安裝了路燈。木屋看起來像是被包裹在一團光中。李安如忍不住回頭看著小木屋,想起那個下雪的深山,項聖哲差點沒命,如果能料到明天是什麼樣,肯定會有很多人倍感珍惜當下吧。就像李安如,如果她要是知道親生母親不久將死於非命,恐怕早就開口叫她“媽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