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小區安靜得能聽到輕微的蛙聲,李安如翻來覆去睡不著,她乾脆踢開了被子。折騰了好一會兒才睡著,中途無緣無故醒來,睜開眼突然看見床頭坐著一個人,嚇得她從床上坐了起來。“你乾嘛?”李安如問道,項聖哲打了個嗝,一股子的酒味:“我要去科研所了,並且還要先在基層待三個月才行,今天大家為我餞行呢。”李安如不說話,黑夜中的眸子像星星一樣閃亮。“哦,忘記恭喜你,找到媽媽了。”項聖哲嗬嗬笑,李安如哭笑不得:“我本來是不知道還有個親媽的。”“跟我說說,你以前是怎麼丟的?”項聖哲看著李安如。“我以後再告訴你。”李安如推著他“去休息吧。”項聖哲突然將雙腳捂進李安如的被子:“我房裡冷。”“鬼扯!”李安如說道,“這都什麼季節了,雞蛋丟在馬路上都能烤熟了。”項聖哲湊近李安如,抓緊她的手:“範辰良叫你畫中仙我妒忌,為了我老媽,我要把甜甜這個妖精收了!”“你可以鬥地主,翻身做主人啊。”李安如開玩笑,不忘拿來一杯水,項聖哲推開水杯:“嘿嘿,你是不知道甜甜的手段,我怕!”“怕什麼?”李安如微笑地看著他。“怕她會殺了你。”項聖哲很認真,李安如不禁捂著被子了:“不許你嚇我。”“我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有這種感覺。”項聖哲突然抱起李安如的雙腳放在胸口,“我必須收下甜甜,無論她還是不是曾經那個天真無邪的姑娘。”“可是未必是良策啊……”李安如低頭自語,項聖哲歪著頭看著她:“因為沒有任何對策了,隻能是我娶了她,隻要家裡安靜就好,她不過是想要榮華富貴,給她就是。”他說完突然就倒在李安如懷中,夢囈般哼著曲子。“如果我不出現該有多好。”李安如輕聲說道,“你就和甜甜白頭偕老,她不會擔心你離開她,也不會要挾童阿姨,要挾項叔叔。我才是在錯誤的時間,遇上不該麵對的人。”項聖哲看似已經沉睡了,李安如輕輕放下他,從櫃子裡抱出一床棉被鋪在地上躺下。她一直歪著頭看著床上的項聖哲,他的一隻手垂下來,手指修長,李安如偷偷用自己的手指和他的比了比。項聖哲好似知道這一切,突然伸出手緊緊握住她的手。“喂!”李安如輕聲喊道,項聖哲不搭理。她想抽回來,無奈他就是不肯鬆開。“你答應我的,我要是結婚了,你要送給大紅包給我。”李安如微笑,項聖哲不說話,捏了捏她的手表示回答。“等你結婚,我要當甜甜的伴娘吧?”李安如問,“記得給我的紅包裡裝多點錢。”她說到這時,鼻子很酸,將被子蓋過鼻子。黑夜裡,互相看不到對方的眼淚。“安如,你是不是在哭?”項聖哲突然說話了,李安如擦掉眼淚,裝著無事人的樣子:“彆自作多情,你雖然長得帥,但你又不是明星,我可不會傷心。”項聖哲不再說話了,過了很久很久,李安如覺得他睡著了,輕輕抽回了手。李安如第二天醒來時,項聖哲已經離開了。他要去鄉下,本來安排了司機去送,他不想搞特殊,自己收拾了行李買了票,拿著地圖尋去了。曹甜甜已經得到酒店部分股份的事是梅小纖不經意告知的,李安如喝著皮蛋粥,也不意外。梅小纖習慣性拿起報紙看著經濟版,她從不瞧娛樂新聞,覺得無聊。“這個曹甜甜我見過很多次,如果她沒什麼野心,還算是個有乾勁的小姑娘。”梅小纖說道,李安如擦著嘴,將紙巾疊成一朵玫瑰花:“梅阿姨,您可彆誇她,她讓我們煩透了。”“我也是有一說一。”梅小纖有些熱,從包裡拿出一把小扇子,食指很優雅地劃拉開,幫李安如扇起來。“你就是喜歡項聖哲吧?”梅小纖問,李安如抬起頭看著她。“我是過來人。”梅小纖笑,“童令儀那個人我太了解了,肯定早就看上餘家小姐了。雖然在她們圈裡其他女孩也有,但她眼光高,看不上眼,她也不過是看上餘家的實力罷了,兩家聯合的確撐得過範家。可惜來了個曹甜甜,那孩子也不是個逆來順受的主兒。”李安如低頭不說話,碗裡的東西早就吃完了,還拿著勺子往嘴裡送著。梅小纖拿下她手裡的東西,一番安慰:“她如果不自私,也不會故意騙我說你已經死了,她明明也恨著淑慎,卻願意幫她的忙,助紂為虐。罷了罷了,我不計較是因為項同,因為你。”“安如,聽我的話,搬過來跟我住,彆去管他們的事了,就算沒有甜甜,你與聖哲在一起的幾率也很小,還不如現在轉向彆人。我看範辰良對你就挺好的。”李安如淺笑:“我正試著與他交往,如果不行,我就隻能與他是朋友了。”“我知道你關心項家,是因為聖哲,但是有緣無分不如趁早斷掉。”梅小纖這時來了電話,她不得不急著去參加一個會議。臨走前李安如攔著她小聲問:“你知不知道曹甜甜在與項叔叔爭論什麼?”梅小纖搖搖頭,她雖然跟著項同很多年,但對於她而言,項同卻帶著模糊的神秘感,不過她答應會儘快查清。李安如沒想到範太太會親自來學校找她。範太太說明來意,原來是有幾個客人喜歡李安如的字,要求幫忙寫幾幅。這本是小事,一個電話就夠了,無需親自來訪。“您有事直接說吧。”李安如很直接,範太太拉著她找了個地方坐下。校園裡有處紫藤花,此時開得正好,些許鳥兒正找著食物,嘰嘰喳喳好不熱鬨,見來了人一股腦兒全跑開了。“範家企業下有家公司是做環球貿易的,正需要有人去國外幫忙做擴展,我不想交給彆人。”範太太把玩著手腕上的手表。“您想要我勸他。”李安如問,範太太點頭:“快則一年,慢則三五年,辰良聽你的話。”李安如反複想著,忍不住發問:“範太太,請恕我有話直說,您若有意讓辰良接手公司的事情,為何還要多此一舉讓他花錢創業呢?現在公司發展很需要他呀。”範太太摘了朵紫藤花捏在手裡:“安如,這輩人的恩恩怨怨,最好結束在我們手裡。我讓他參與,就是想讓他拋開曾經的過往,這麼多年大家都是麵和心不和,各有各的算盤,雖然彼此不說但心知肚明。我讓他離開這段時間,正好清算清算,將來交給他的範家企業是乾乾淨淨,明明白白的,讓他創業也是想讓他明白,做事業沒那麼容易。”“您是要做什麼嗎?”李安如有些緊張,範太太將手裡捏碎的花撒在地上:“放心,我不會傷害項聖哲。上一代人是上一代人,你們是你們,我不怕你告訴他們,正好,也讓他們做好準備。”李安如不知會發生什麼,有些驚慌失措:“範太太,無論是誰,我都不希望出事。您也好,辰良也好,餘家、項家也是。”範太太站起身,她露出親和的笑,在很久以前,範太太做事可是“辣手摧花”一類。“安如,誰不想和氣生財啊。這就像是玩遊戲,一開始大家都遵守遊戲規則,突然有一天有人不按規則來了,想讓遊戲玩下去的辦法就是你也跟著犯規。每個人都帶著麵具活著,有一天你撕開他們的麵具,露出真麵目了,驚慌的是他們,痛苦的一定是你。”範太太丟下揉碎的花瓣,拍了拍手。“我不懂做生意,但我不想看到紛爭。”李安如撥弄著手指頭,“窮人為生計發愁,有錢人卻為著爭名奪利矯情。”範太太搭著李安如的肩膀,笑著說道:“你有一顆能包容的心,相信你會適應這一切。”李安如摸了摸自己的臉,感覺那裡也留著一張麵具。她呆坐在那兒很久,不知道範太太何時離開的,李祖瑉叫了她幾聲才回過神來。“發什麼呆呢?”李祖瑉遞上剛剛買來的熱咖啡,李安如接過喝了一口:“昨晚我夢到自己會飛,現在還在回味中。”李祖瑉放下手裡的東西,他昂著頭看著開得正好的花兒:“我和彤彤就是在這裡認識的。”聽到這,李安如不由得抬起頭來,伸手拉下一根放花在鼻間。“昨晚我還夢見她來著。”李祖瑉苦笑,“她是我的初戀,以至於看到餘靜好都覺得很像她。可是人可以長得差不多,但感覺完全不能替代。”他從口袋裡拿出一把鑰匙交給李安如,“請你幫我個忙,彤彤的遺物我不忍心收拾,還是你去吧,我把地址給你。”李安如接過鑰匙,握在手心裡。“需要我把什麼帶給你嗎?”李安如問,李祖瑉挨著她坐下說道:“房子是範家名下的,遲早要歸還,你看有什麼東西是她的私人物品你覺得可以,就帶來給我。”李安如點頭,她看時間還早,告彆了李祖瑉就打了車來到寧彤彤曾住過的小區。小區保安將她看了又看才同意她上樓去。李安如按照地址找到房間,鑰匙輕輕扭動了一下門就開了,李安如不禁有些疑惑,是門太容易打開,還是沒鎖好?房子不算很大,敞開式的廚房,布置很溫馨,一角落裡還擺放著未掛上牆的照片。李安如來到房間,櫃子裡看起來就亂了些。她隨意找了找,有不少新衣服,瞧了一眼吊牌,有很多還是明星同款。看來寧彤彤曾經的生活真的很優渥啊。她走進廚房,將櫃子都打開看了看,除了些茶葉咖啡,不過就是瓷盤碗碟,冰箱裡也是空空如也。茶幾上的煙灰缸裡還留著一截煙蒂,李安如認識,範先生最愛的那種煙。看來他還偷偷來緬懷過。李安如打開書房裡的抽屜,裡麵放著不少亂七八糟的照片,她想了想,還是找了個袋子將照片全部裝進去。瞧見洗手間的抽屜裡還有些耳環飾品便一股腦地塞進袋子。走到樓下大堂,她聽見保安們小聲議論著:“十五樓的寧彤彤是什麼人啊,這段時間總是有人去樓上找她,不是死了嗎?”李安如轉身看著那幾個保安。“能告訴我是誰來找她嗎?”李安如好奇問道,保安趕緊扭過頭,不搭理她。李安如笑了笑,從口袋裡掏出一筆錢來:“把你們知道的都告訴我。”那些保安麵麵相覷,瞧了周圍沒彆人,但也不敢收下錢。“人都死了,沒必要問了吧?”其中一個保安說道。“放心,這是辛苦費,我自然不會說,你們更不會有麻煩。人是死了,可關心她的人還活著。”李安如將錢推給他們。保安不再說什麼,調出了監控視頻。範太太來看過寧彤彤,隻可惜最後隻掏出鑰匙卻沒勇氣開門進去,她猶豫了一會兒就離開了,從此再也沒來過。另一個人卻讓李安如疑惑了,他戴著帽子,穿著寬大的衣服,壓根看不清是誰。他不知從哪裡拿來的鑰匙,打開了門,但沒兩分鐘就匆匆忙忙跑出來,不久之後,範先生來了。他是來找什麼的嗎?李安如想到家裡似乎有點亂,由於無法拿走視頻,她拿出手機錄了下來。李安如匆忙趕回學校找到李祖瑉,他正在辦公室填寫一份申請。李安如看了一眼不免感歎:“你已經是高學曆了,還要去學習嗎?”“把腦子塞滿,就不會想曾經的事。”李祖瑉拿過李安如手裡的袋子,用辦公室飲水機的水衝了速溶咖啡。“不是什麼好咖啡,將就將就吧。”李祖瑉試了試溫度交給李安如。他將袋子裡的東西整個倒出來,一樣樣仔細查看。李安如喝了一口咖啡,痛苦皺眉,覺得實在難喝,乾脆丟下跟李祖瑉一起整理。李安如找到不少照片,有些是項家聚會時拍下的。李祖瑉告訴她,項家宴會時人手不夠,找了不少大學生,寧彤彤也在,負責在會場中拍照。李安如找到一張曹甜甜和項聖哲的合影,一眼看過去覺得平常,準備丟掉,但她在鏡頭下耀眼的耳釘引起了李安如的注意,她讓李祖瑉找來了放大鏡。耳釘實在是小,加上頭發遮蓋,根本不會讓人注意,但李安如還是瞧出了那枚耳釘!她呼吸急促,忍不住摸著胸口,原來跟她有關係!李祖瑉發現她神情不對,關切問她怎麼了。李安如的呼吸越來越急,她全身顫抖:“怎麼會是她?”“你慢慢說。”李祖瑉安撫她的情緒,在李安如斷斷續續的講述中,李祖瑉把事情拚湊在了一起。他將所有照片全部找出來,看到一個寫著“曹甜甜小姐收”的信封,想起那天晚上,寧彤彤拍完照片答應洗出來後送去項家,但可能忘記了,一直沒有郵寄出去。“曹甜甜什麼時候見過江太傅?如果沒見過,耳釘怎麼會在他的口袋裡?”李祖瑉看著照片,微蹙著眉頭。李安如也不清楚,難道曹甜甜私底下找過江太傅嗎?她突然想起從小區保安那裡拿到的視頻,趕緊將手機拿出來交給李祖瑉。兩個人看了好多遍,仍不知視頻中的男子是誰,李安如差點想要報警,李祖瑉製止了:“彤彤是自殺,警察萬一真要追查那些記者又不會消停了,我不想大家再拿彤彤消遣。”李安如想想也是,她將照片緊緊捏在手裡:“那好,我就自己去查明,除非江叔叔的死真的跟她沒有關係。”他們還在想著有什麼遺漏的蛛絲馬跡時,梅小纖來了電話,她做完一天的事情想快些見到女兒,邀請著一起吃晚餐,得知李祖瑉也在,梅小纖開心不已,要求他一起參加。對於李祖瑉,梅小纖很有好感,在飯局上故意試探對方對李安如的意圖。果然,梅小纖猜對了,李祖瑉的確鐘意於李安如。至於自己女兒,還是一副不開竅的樣子。相比之下,眼前的男士不僅年輕有為、博學,比起範辰良,隻能是更適合。這不,梅小纖故意支開李安如去買甜水,單獨留下李祖瑉。“您是有話想跟我說吧?”李祖瑉微笑,梅小纖點頭:“我為安如挑將來的老公有何不可?”“安如心有他人。”李祖瑉回答,梅小纖喝了口茶:“我知道,是聖哲。童令儀為達到自己的目的可是會以死相逼的,聖哲是孝子,凡事考慮自家母親三分,他們在一起的幾率太小。我不求安如嫁的是大富大貴,我要的是安穩的幸福,你能給她,旁觀者清,當局者迷,聖哲有些柔弱。”“我能給,她也要心甘情願接才行。您要答應我,不可逼她就範,我不喜歡委屈求全的幸福。”李祖瑉神情嚴肅,梅小纖點頭。“還沒恭喜您找到女兒,我知道這樣說似乎不太合適。”李祖瑉微微低頭,梅小纖臉上仍帶著笑容:“當我得知真相,我真想掐死童令儀!可是你知道,安如很善良,她希望這件事到此為止,但我現在看到童令儀,仍有著想殺死她的衝動。”李祖瑉為她倒了杯水:“當我看到彤彤投入範先生懷抱時也有這種衝動,可是我明白感情裡最分不清是非,世間最難是寬容,我該諒解所有事。”李安如這時回來了,手裡提著三份甜水,她故意埋怨,甜的吃得太多會讓人發胖,梅小纖故意拿走屬於自己的那一份,借口有事情離開,留下兩個人。除了範辰良,身邊適合的男士也隻有李祖瑉了,她覺得自己女兒嫁給誰都會比現在幸福,可惜,很多人的愛情,都沒有好運氣。兩個人相視而笑,都明白梅小纖的意思,李安如不免笑道:“我那梅阿姨,是不是擔心我嫁不出去。”“是擔心好東西先被彆人搶了。”李祖瑉開玩笑,聊著聊著自然說道了曹甜甜與項聖哲訂婚的事。“項叔叔定了,三個月以後正好可以穿裙子,天氣也涼爽。而且,曹甜甜目前在酒店工作,能力不錯,我有一說一。”李安如將甜水喝完,微蹙眉頭,“我還是不太喜歡甜的東西。”李祖瑉喝著甜水,認真地看著李安如:“從你嘴裡說出來倒是挺平淡的。”她吸著管,眼睛看向不遠處的一棵許願樹:“我曾經覺得婚姻很神聖,後來看到身邊的人倒像是逢場作戲,心裡也沒那份期許了,愛情這東西,有就有,沒有就不強求。”吃完東西回到項家。項同正在客廳看著收支報告,一邊的曹甜甜正認真地做著數據分析。項同端著茶喝著,不時地點頭,讚許。李安如進門正換著拖鞋,葉嫂走過來,手裡抱著一大把鮮花,問想要哪種放在房間裡。李安如隨意指了一種,葉嫂準備幫忙換上時卻被曹甜甜攔住了:“聽我一句話,那花放在房間裡不利於睡眠,你本來就睡不好。”葉嫂看著李安如左右為難。“聽甜甜的。”李安如吩咐葉嫂,她轉頭看向曹甜甜,微笑著說道,“誰說我晚上睡不好。”曹甜甜翹著二郎腿,整個人看起來十分乾練:“我要和聖哲訂婚日子已經確定了,你當然睡不好了。”“是心中有鬼的人才睡不好覺。”李安如看著曹甜甜,“當然了,魔鬼也睡得著!”曹甜甜知道李安如話中有話,她也不氣惱,故意撞開她:“我這個人,最擅長的就是魚死網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