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婷汀做了一個夢。夢裡麵顧陽變成了一條蛇,盤在地上可憐地蠕動,她觸碰到冰涼的蛇皮止不住大哭,不知道該怎麼辦時,任容幸突然來了。任容幸告訴她,顧陽這是在渡劫,不要擔心,等他遇到一個願意救他的姑娘就會變回人。葉婷汀聽了還在哭,說任容幸編故事騙她。任容幸不停地哄她,說我不會騙你的。她扔下顧陽跟著任容幸走了。夢到了這兒,葉婷汀驚醒,天光初亮,太陽自夜幕中露出一絲光線。房間一片寂靜,唯獨陽台上有人。葉婷汀光腳走過去看,發現是任容幸和顧陽。晨曦中。他們的臉像是蒙了一層朦朧的青釉色的薄霧,他們抽著煙,相談甚歡。聽見聲響,回頭看。葉婷汀暈乎乎地揉了揉眼,對任容幸和顧陽說:“你們是不是一夜沒睡。”開了空調的房間內的溫度高,陽台上的風很大,空氣涼,顧陽瞧了眼光著腳的葉婷汀,下意識想提醒她穿鞋。任容幸已先他一步,走過去一把抱起葉婷汀,像抱著出生沒多久的小嬰兒,摟在懷裡。葉婷汀雙腿夾住任容幸的腰,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打了個哈欠。迷迷糊糊地問顧陽,“你們在聊什麼?在說我壞話呢吧。”顧陽淡漠地笑了笑,“對,在聊你數學能考三十五分,老離家出走,還特彆怕鬼。”葉婷汀不高興地癟嘴。任容幸接起話茬,“還有喜歡哭鼻子,吵架吵不贏就愛動手,一生氣就不肯吃飯。”“啊啊啊。”葉婷汀無力地癱在任容幸背上,捂住臉尖叫,不想搭理討人厭的這兩人了。再過沒幾天就是平安夜。去年的平安夜。葉婷汀是跟徐北北還有顧陽三人一同過的。短短不過一年。徐北北去了英國,顧陽也要參加考試。在家吃過晚飯,葉婷汀站在樓下院子裡等任容幸開車來接她,沒想到等來的是一人一狗一小孩。任容幸左手牽著火鍋的狗鏈子,右手拉著一個五歲的小男孩。任容言咧嘴一笑,露出正在換牙的大牙縫,乖巧地衝葉婷汀喊了聲姐姐。“我弟弟。”任容幸無奈地介紹道。晚上他去爺爺奶奶家吃飯,這沒眼力見的臭小子非要跟著出來玩,打擾他們的二人約會。“呀。”葉婷汀蹲下身子,摸了摸任容言的小腦袋,微笑道:“你好。幾歲了呀?”“姐姐,我叫任容言,我五歲了。”五歲的任容言跟任容幸長得並不像,但都有股子機靈勁兒,一瞧就是被家裡人寵大的。任容幸鬆開狗鏈子,汪汪叫的火鍋也撲向好久不見的葉婷汀,伸舌頭舔她的臉,舔得葉婷汀咯咯笑。街上的人很多,聖誕節氛圍濃厚,聖誕老人在商場門口給孩子們分食糖果,華麗的燈飾下成雙成對的情侶牽手相擁。他們帶任容言去吃了冰淇淋,又去市中心的遊樂場玩。任容言這孩子一點兒也不怕生,一路纏著葉婷汀要讓她抱。“你太重了!她抱不動!”任容幸想要把他從葉婷汀懷裡扯下來。任容言小手拚命箍緊葉婷汀的脖子,“嗯嗯啊啊”地叫不肯放手,“我要漂亮姐姐抱,哥哥你走開。”葉婷汀聽了高興地親了一下任容言圓滾滾的小臉蛋,麼啊,嘴真甜。沒法子,任容幸孤零零地抱著狗,看著葉婷汀和任容言去玩各種遊樂項目,他隻要負責拿出手機拍照就好了。遊樂場裡,幾個結伴來玩的小女生見到任容幸一個人,歡欣鼓舞地跑來要微信。任容幸鬱悶地指了指不遠處,抱著任容言坐旋轉咖啡杯笑得跟個瘋子一樣的葉婷汀,“我女朋友。”葉婷汀。擁擠的人群中,有一束光打在你的臉上,不管你人在哪兒,我都看得見。希望你知道,希望你相信。我是真的喜歡你。……十二月底,新的一年來臨之前,市一高進行本學期最後一次年級統考。“你聽說了嗎?顧陽明年要去美國了,好多老師都在講。”“不會吧。”“真的呀,不信你問葉婷汀。”關於顧陽的傳聞在學校裡沸沸揚揚,大家都跟葉婷汀打聽顧陽是否真的要離開。葉婷汀一律不答。或許在她的內心深處也不能接受顧陽即將離開的事實。考完最後一場英文。葉婷汀在小賣部吃乾脆麵,突然接到了季傾的電話。季傾說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她說。想要約著見一麵。葉婷汀原本以為自己是很不願意見到季傾的,但身體卻很誠實。“好啊。什麼時候?”答應了她。對於季傾,葉婷汀的了解並不多。隻知道她是個家裡有錢的大小姐,是小有名氣的雜誌模特,長得漂亮極了,但性格也糟糕透了。至於她為什麼會跟任容幸在一起,兩人又為什麼分手,葉婷汀一無所知。季傾,意味著任容幸神秘的過去。讓葉婷汀怎麼不好奇呢?見是很想見的,但該不該告訴任容幸這件事,葉婷汀就為難了。身邊再也沒有徐北北給她出主意,也不能再去麻煩顧陽。從今以後,她需要自己來做重要的選擇。考慮了很久。葉婷汀咬牙想,還是不說了吧。任容幸一定會反對。還是先跟季傾見麵了再說。見麵的地點約在城中一家價格貴得驚人的甜品店。葉婷汀從未來過這種店,幾塊鬆餅撒點糖漿就要賣三百多塊錢,隨便翻了翻菜單,就逼退了她原本想要請客的心。點好東西的季傾放下菜單,見葉婷汀小臉慘白,不屑地冷哼道,“你害怕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葉婷汀不敢說她是在怕沒錢埋單會被季傾瞧不起。硬聲道:“我們AA吧。”季傾:“……”翻了白眼,“不用了,我請你。”“啊……”葉婷汀撓了撓頭,也沒多想,坦然接受了,“那多不好意思啊。”見到季傾後,葉婷汀發覺她似乎並不像外界傳聞的那樣又潑又野,心狠手辣。她新剪了一頭齊耳短發,劉海短得露出兩條眉,麵相看上去年紀很小,穿了件嘻哈風的綠色大襖,脖子上戴了根鑲珍珠的choker,皮褲皮靴,酷酷的,有點像《殺手萊昂》裡的那個小女孩。至少在外形上,葉婷汀沒法把她跟那個吃人的妖精聯係在一起。“你找我,是想要跟我說什麼呀?”葉婷汀頗為小心地問。季傾拿起手邊精致的小叉子撥了撥蛋糕上的霜糖,抬眼直視一臉戒備的葉婷汀,“隨便聊聊吧。”“聊聊任容幸。”“聊聊你的顧陽。”她嘴角勾起一抹笑,“也可以聊聊林時堯。”葉婷汀猛地睜大眼,不禁問:“你也認識時堯?”“當然。”季傾點頭,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紅茶,“我們小時候還一起玩兒呢。”雖然作為任容幸的小跟班,林時堯一直是被所有人欺負的那個,任容幸討厭他,陳墨也討厭他,季傾自然也不可能喜歡他。“你要告訴我的事情就是這個?時堯現在去美國了,我知道的呀。”葉婷汀鬆了一口氣。幸好,關於時堯,任容幸早就同自己說起過了。季傾托起下巴,凝視葉婷汀,“那他為什麼去美國你知道嗎?”葉婷汀懵了,為什麼?“林時堯有先天性的心臟病,有一天夜裡,他犯病了。當時屋子裡隻有任容幸一個人,時堯向他求救,任容一向是不待見林時堯的,以為他在演戲裝可憐,扭頭走了。”“時堯差點死在那天夜裡,如果不是他母親恰巧回來送他去醫院,他的心臟應該就停了。”“這件事情,任容幸一直很內疚。”季傾如願見到了葉婷汀愈來愈冷的麵色,笑著說:“這件事兒你總不知道吧?”任容幸的父親將時堯送去了美國,不單是為了避免再次發生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也是不想讓自己的寶貝兒子背負沉重的心理負擔。“你難道就沒問過任容幸,他為什麼會喜歡你嗎?”“很簡單啊,因為時堯對他說過有個喜歡的女孩子叫葉小洲。任容幸答應過他,一定會找到你,一定會像他一樣對你好的。”季傾輕笑道:“你看,他隻不過就是在贖罪罷了,你當他是真的喜歡你嗎?”葉婷汀垂眸,望著桌上漂亮的餐具發呆。她感覺渾身無力,就連虛張聲勢的力氣也沒有,沮喪地閉眼不言。“葉小洲。”“我為什麼和你約會,你心裡沒數嗎?”“你真以為我喜歡你?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我愛你,我不會離開你。”任容幸對她說過的話,那些場景一幕幕在腦海裡回放。這一切,難道都是謊言?葉婷汀不信。九月初的那個夜晚,她在公車站第一次見到任容幸。從黑暗中走來的俊美少年,身上流著潮濕的汗,眼中有細碎的光,恣意昂揚。壞笑地對她說:“喂,不如你親我一下。”都不會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