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市高中籃球聯賽冠軍爭奪戰的第一場12月21號在市立體育館正式開賽。對戰雙方是市一高和藝高。除了兩所學校的本校學生組成的應援隊之外,各大高校籃球隊的專業球探也前來觀看,媒體區蜂擁而至的記者也在聚焦市一高這匹黑馬究竟能走多遠。距離比賽開場還有三十分鐘——市一高的球隊更衣室彌漫著令人窒息的沉默。明眼人都看得出,問題無疑出在剛歸隊的顧陽和任容幸身上。彭顯給其他人一一使眼色,大家識相的退出休息室。給兩人留一個單獨說話的空間。任容幸蹲下係鞋帶,感覺有人起身走到他麵前,任容幸先看見他的球鞋,再緩緩抬起頭望見顧陽冷冷俯視自己的臉。前幾日,葉婷汀和她媽來醫院接顧陽出院。黃文娟去辦理出院手續時,葉婷汀突然拉了下顧陽的手,對他說:“我想好了。”“什麼?”顧陽一時沒發應過來。“我說,我還是想跟他在一起。”葉婷汀鄭重道。這是她思慮過許久做出的決定,她長到十七歲極少有什麼事是需要自己去抉擇的。念書時成績不好,她一路升學靠的都是父母,平日裡遇到了困難,第一時間想到的人就是顧陽,決定跟任容幸談戀愛的當下,也是徐北北幫她做出的決定。但是這一次,她想跟任容幸在一起。是真的。百分之百聽從自己的內心。顧陽“嗯”了一聲。一時語塞,說不出旁的話。“或許我會後悔也會受傷。”葉婷汀粲然一笑,對顧陽說:“但是我已經不害怕了。”徐北北說麵對愛情要義無反顧。禾司維說愛情不是等待,而是過儘千帆後的終將重逢。葉婷汀不知道她的愛情會是什麼樣。她隻知道,任容幸說我愛你。她選擇,我相信。顧陽沒有對葉婷汀說些什麼,他輕輕地攬住葉婷汀的肩,下巴磕在她的腦袋上,無聲地笑了笑。黃文娟辦好手續回來看見他倆依偎在一起,翻了個白眼,嗬斥道:“葉婷汀,撒嬌也沒用,你以後不準再讓顧陽受傷了。”葉婷汀嘟起嘴低聲反駁道:“我哪有。”顧陽上前幫黃文娟女士提行李,另一隻手牽著葉婷汀。就像小時候一樣,一同回家。……離籃球聯賽正式開場還是三十分鐘。球隊更衣室內,任容幸與顧陽在對峙。門外,喬臣貼著耳朵想聽房間裡麵會發出什麼動靜。“彭顯,怎麼都沒聲兒啊?”喬臣以為兩人會打起來,怎麼聽了半天一點兒聲音都沒有。“繼續聽!”彭顯叫道。一旦打起來了,外頭的人得第一時間衝進去攔。馬上就要開場,要真打出個非死即傷,比賽準得完蛋。“你出的這叫什麼餿主意,把老虎和獅子關在一個籠子裡殘殺,最後還得禍害我們這無辜群眾。”喬臣不滿地嘟囔。還沒琢磨出裡麵究竟發生了什麼,葉婷汀就來了。“喂,你們幾個在這裡鬼鬼祟祟乾嘛?比賽要開場了,趕緊去熱身啊!”彭顯和喬臣一把抓住葉婷汀,將她推到更衣室門口。“你來得正好,快進去看看。”葉婷汀一頭霧水,“怎麼了?”喬臣誇張地說:“任容幸和顧陽兩個人在裡麵,好像快要打起來了!”“什麼?!”葉婷汀咯噔一下,推開更衣室的門。然而——任容幸和顧陽誰也沒受傷。兩人正在換球衣,平靜地談論著即將開場的比賽將采取什麼戰術獲勝。“……”葉婷汀回頭瞪了下一臉懵逼的彭顯和喬臣。對任容幸和顧陽喊:“你們準備好了嗎?”平日針鋒相對的少年相視一笑,披上盔甲,威風凜凜地出場,去贏得屬於他們的光榮時刻。誰也不知道在那間更衣室裡究竟發生了什麼。大家能看到的結果是,市一高最終取得了與藝高這一場比賽的勝利。——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團火,路過的人隻看到了煙。觀眾席中。 季傾與秦莫岩坐在第一排觀戰。贏下藝高後,下一場再戰勝體院,市一高就將獲得本屆籃球聯賽的冠軍。“想不到任容幸那個小子也有這一天。”秦莫岩無奈地說。當初,秦莫岩和陳墨去任家找他。陳墨盛情邀請對電腦遊戲入了迷的任容幸加入附中籃球隊。任容幸一臉不高興,連聲拒絕,“我才不要,我不喜歡打籃球。”“我們是兄弟啊!”陳墨拍了拍任容幸的肩,拉過同樣一臉不情願的秦莫岩,“你看,秦莫岩都答應了。”任容幸隻好放下手中的遊戲,與兄弟們在籃球場上並肩作戰。可最終,陪他一同分享勝利榮光的人卻不再是自己和陳墨。從小一起長大的夥伴,打了十幾年球的隊友,說散就散了。秦莫岩為任容幸高興的同時也感到苦澀。人是會變的。季傾看著與隊友擁在一起的任容幸,他看上去那麼快樂,他的快樂離自己那麼遙遠。任容幸的身邊圍繞了許多人,想要采訪他的媒體、市一高的老師、彭顯、喬臣、包括那個叫顧陽的。當然,還有他的女朋友。這是季傾第一次見到葉婷汀。她本人比照片白一點兒,嬌小的一團被任容幸攬在懷裡,不胖不瘦,談不上多漂亮,就是挺乖的。季傾突然說:“秦莫岩,你能不能幫我約一下葉婷汀,我想跟她見一麵。”秦莫岩大叫:“姑奶奶,您彆為難我啊。”季傾要跟葉婷汀見麵,要出了事兒誰來負責,即使季傾不為難她,任容幸要知道了,也準得怪他。“那你把她電話給我,見不見,讓她自己決定。”秦莫岩拗不過她,隻好說:“行吧,但你可千萬彆說是我給你的。”市一高贏了。晚上的慶祝會上所有人都醉了,鬨了整宿,說好誰也不許不歸家。江岸邊W酒店的總統套裡東倒西歪的全是醉漢。幾個身材魁梧的家夥霸占了房間內唯一一張大床,瘦弱點的橫在沙發上睡,懷裡還抱著沒喝完的紅酒瓶,剩下的要麼可憐兮兮的躺在地毯上,要麼就睡浴缸,痛快的喝了一場之後,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微笑,全然忘記第二天迎接他們是要人命的宿醉。淩晨四點。任容幸獨自在陽台抽煙。江岸邊的風很大,他也不覺得冷,隻是偶爾回頭看一眼睡在單獨睡在小床上的葉婷汀,她紅撲撲的小臉蛋掛著笑,睡覺得很香。顧陽也醒了,走到陽台對任容幸說:“我也來一根。”“你會抽嗎?”雖是這樣問,任容幸還是給他遞了個一根。“不會。”顧陽很誠實,“但是想抽。”任容幸笑了笑,給他點火。江岸邊,吹著冷風,望著撩人的星空,兩個說不上相熟的年輕人在聊天。他們能聊的東西有許多。比如關於籃球隊最後一場決賽該怎麼打;比如聊聊關於葉婷汀什麼的。奇怪的是,對於這些未來即將要發生的重要的東西,都默契地選擇了避而不談。任容幸和顧陽在聊他們的小時候。“你小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自己將來會成為什麼樣的人?”任容幸突然很好奇。顧陽抽了一口煙,說:“科學家。小學的時候每個人都想當科學家,我覺得特彆奇怪,為什麼想當科學家他們考試成績那麼差。後來我知道了,隻有我是真的想,他們隻是覺得當科學家很酷。”任容幸聽了嗬嗬的笑,怪人。“你呢?”“我想要開發遊戲,小的時候就喜歡打遊戲,我可不喜歡讀書。”任容幸其實是個特彆簡單的人,他就喜歡好玩的,好看的。 顧陽:“我小的時候,爸媽老不在家,我就一個人呆在家裡看電視,看書。我家有個很大的世界地圖,我爸媽去到一個國家我就畫個小圓圈,後來很鬱悶的是,那張地圖全滿了,怎麼我還沒長大。”任容幸覺得顧陽這人有意思,可能是喝醉了,就有點兒話癆。“我也老一個人。”任容幸說。“我爸的公司總部在香港,他一年就回來幾次,我三四歲的時候,我媽老跟我說,你爸又交新女朋友了,我還以為女朋友是好吃的,跟我媽說我也要女朋友,把她給氣死了。”“唉,我不該這麼說,我媽真的死了,不過不是我氣死的,她是病死的。”顧陽聽了大笑。可能彆人聽到任容幸聊這話題會覺得沉重,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但顧陽就很隨意甚至不合時宜的笑了,順利地理解了任容幸話語間的黑色幽默。任容幸聳了聳肩,“其實就是這樣的。”“有的話,很好。沒有了,也彆難受。”顧陽雙抽插褲兜,迎風肆意的大笑,踢了任容幸一下:“你是在嘲笑我是嗎?”任容幸裝模作樣地搖頭:“不不,我可不是指葉婷汀選了我沒選你。”顧陽沒忍住也開始跟他裝,“錯了,是我懶得跟你爭。”任容幸也踹了他一腳,罵道:“我他媽謝謝你咧。”“哈哈。”天即將亮,生活會繼續,一切痛苦都會過去的,就像我們終將長大,終將跟世界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