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婷汀說要吃火鍋。放學後，任容幸和葉婷汀相約去公寓附近的進口超市購買食材，決定請人來家裡吃。這對小情侶都穿著軍綠色的大衣，男生比女生整整高一個頭，拉著她的手，她抱著狗，走在一起的畫麵美好溫馨，羨煞旁人。任容幸不愛吃辣，但葉婷汀喜歡吃，爭執半天，火鍋底料還是買的川式口味。“右邊，再往前，對。”葉婷汀單腳站在超市推車的底架上，身後的任容幸雙臂環抱過她，順著她的指示用力推車。“到了到了。”葉婷汀在果蔬區前喊停，跳下推車，把懷中的狗交給任容幸，開始悉心挑選新鮮的蔬菜，順嘴問：“你火鍋界的一番是什麼呀？”“一番是什麼意思？”“就是心中的第一名。”葉婷汀傻笑道，“比如，你在所有人中最喜歡我，我就是你的一番。”任容幸舉起狗讓它去舔自己女朋友的臉，故作鄙夷道：“我求求你要點臉吧。”“哼。”葉婷汀推開任容幸和他的臭狗狗，喜歡她還不承認！買了些涮火鍋必備的食材，又買了啤酒和可樂，任容幸提著沉重的塑料袋，葉婷汀抱著狗，一同回家。風瑟瑟地吹，光禿禿的法國梧桐葉落枝零，路邊賣紅薯的老伯伯和攤煎餅的阿姨在為生活而忙碌，公車站牌張貼著最新發售的手機廣告，幾個穿一高校服的學生正在討論新出的愛情偶像劇。“葉婷汀。”任容幸突然叫她的名字，他很少叫她葉婷汀，多半時候他叫她葉小洲，心情特彆好的話會叫她寶貝。“什麼？”葉婷汀回頭。“還記不記得你第一次見到我的那天。”任容幸的眼神在公車站繞了一圈，最終停留在她的臉上，那天，也是在這個時辰，她在這裡遇見了他，撲進他懷裡。葉婷汀怎麼會忘。她那天被幾個中學生搭訕，幾乎絕望之際見到了他，就像黑暗中找到了光。任容幸伸臂攬住葉婷汀的脖子，“當時我就想，這丫頭真傻，一看就好欺負，不如我去救救她吧。”葉婷汀低聲嘟囔：“你那是救我？你才是真的欺負我呢。”她以為他是光，沒想到竟是個討厭鬼，在學校百般作弄她，兩人還在天台打過一架。任容幸：“你當我誰都有心情欺負？我是喜歡你，笨蛋。”葉婷汀咬唇白了他一眼，“幼稚。”她懷裡的火鍋也吠了幾聲附議女主人。任容幸沒說話，心口湧起一陣陣的暖意，這感覺很陌生，像刺骨的寒冬中有人給他懷裡送上了個小火爐，滋溜滋溜地冒著煙，他渾身發燙卻又舍不得扔。葉小洲。他的小火爐。在同季傾交往之前，任容幸也有過幾個女朋友，都是女生跟他表白，想著身邊多個人陪著也不錯，便點頭答應。隻不過女孩就像鮮花，不澆水就會枯萎。原本可愛的女生交往之後漸漸變得欲壑難填，所以他總是很快戀愛又很快分手。可是葉小洲不一樣。她不是花。她是蒲公英的種子，很懶，很微小，不留心觀察幾乎見不到。一旦擁有，白色的小絨毛就會散在身體的每個角落肆意繁殖，撓心撓肺地抓著自己。春風來，她就在。轉學至市一高的那天，任容幸遲到了。司機送他到學校門口。任容幸下車發現，有個倒黴蛋跟他一樣遲到了。倒黴蛋的頭發亂得像鳥窩，校服也沒穿好，襪子紮到了褲腿上，紅著眼圈對攔在門口的風紀老師求情放她進去，不要記她的名字。任容幸好整以暇等在後頭，看著她又哭又笑，恨不得當場下跪，最後還是被記下名字、扣了學分才給放進市一高。任容幸特地留了心，在記名簿上見了龍飛鳳舞的三個字。葉婷汀。任容幸一挑眉，露出小虎牙開心地笑了。原來是你啊，葉小洲。……吃火鍋，講究“濃墨重彩”，紅彤彤的底料，沸騰的油鍋，香菜，肉丸，肥牛，鵝腸，添幾把竹筍，加上幾盤切薄的冬瓜土豆片，就能湊一桌好菜。不過，味道還得排在次位，葉婷汀以為吃火鍋最重要的，得是人多、熱鬨。搬了個大圓桌擺在客廳，彭顯、喬臣、顧陽還有易悠然，所有人圍一圈，到齊了。葉婷汀起初還擔心這頓團圓飯會吃得尷尬。顯然她的擔心太過多餘，有彭顯在的局，怎麼會不熱鬨。彭顯一落坐就給大家出主意，“光吃多沒趣啊，我教你們玩點新鮮的，咱們邊吃火鍋邊擲骰子。”“我們共六個人，每個人選一個數字，搖到了哪個數字，那個人就要回答問題，要是不樂意答……”他拿出一罐百威，“也很簡單，喝酒唄。”葉婷汀興奮地舉起手：“我選一！”任容幸伸筷子戳一下她的額頭，“不行，我選一，你選二。”彭顯笑嘻嘻豎起三根手指，“那我就是三。”接著說：“喬臣你是四，易悠然是五，顧陽是六。好的，齊活了。”顧陽一臉漠然，專心吃肉，對這無聊的遊戲秉持視而不見的態度。“我先來。”彭顯掏出一顆骰子扔在空碗裡，骰子在碗裡蹦躂幾圈最終停留在6點。“恭喜顧陽，你是首發。”彭顯嚷道。彭顯看了眼的易悠然，狡黠一笑，“顧陽，你覺得易悠然美嗎？”這問題很有意思，易悠然是校花，她的美貌毫無爭議，彭顯問顧陽這個問題顯然是想挖坑給他跳。顧陽停下筷子，咬指頭想了想，“還行。”這話一出，全桌人都驚了。還行？堂堂市一高校花，鋼琴小公主，在他顧陽的眼裡就隻是還行？易悠然瞬間變了臉色，喬臣咳了幾聲，試圖緩解尷尬。葉婷汀深吸了一口氣，替顧陽解釋：“不是，不是，顧陽有點臉盲，他分不清什麼好看什麼不好看。”天才都有怪癖，顧陽隻對學習感興趣，他連平時穿的衣服都是葉婷汀的媽媽給買的，從來沒自己買過東西。易悠然眼風朝葉婷汀殺來，狠狠地看著她，不領這個情。彭顯把骰子遞給顧陽，“輪到你了。”任容幸喝了口酒，火鍋太辣，他吃不了，隻能給葉婷汀涮肉，默默給她夾菜。顧陽接過骰子隨意扔在碗裡，擲出個1點。任容幸一怔，倒想看看他要問自己什麼問題。顧陽盯著熱氣騰騰的爐子，微微轉臉看向任容幸，問了句：“你喜歡葉婷汀什麼？”葉婷汀，很普通。她不聰明不漂亮，顧陽想知道任容幸為什麼會看上葉婷汀，為什麼死死不放手。“喜歡她什麼……”任容幸歪頭笑了笑，“說不好，可能是中了邪。”葉婷汀放下馬上要吃到嘴裡的鵪鶉蛋，來揪任容幸的臉，“你說什麼鬼？！”“喜歡我是中了邪？”“我跟你在一起才叫見了鬼呢！”任容幸連忙哄她，嬉皮笑臉的：“彆彆彆，我想到了，我喜歡你膚白、貌美、大長腿！”“……”葉婷汀就不該指望任容幸這家夥的狗嘴能說人話，膚白、貌美、大長腿！說得不就是季傾嗎！葉婷汀尖起嗓子跟他無理取鬨：“我就知道你忘不了你的前女友！”任容幸一臉懵逼，“你好好說話，誰忘不了前女友了？我前女友你見過幾個啊？不要胡說八道。”一聽，葉婷汀更凶了，“幾個？你還有幾個前女友？你說啊，我聽著呢！”“……”多說多錯，任容幸還是乖乖閉嘴吧。彭顯趕緊勸架，“彆吵了，你們倆談個戀愛怎麼一天到晚跟小孩似的吵來吵去。任容幸，到你了，好好搖啊！”任容幸趾高氣昂地擲骰子。五點。任容幸搖中了易悠然，幸災樂禍地掃了眼顧陽，問易悠然：“你又是喜歡顧陽什麼？”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順道再給易悠然一個跟顧陽當麵表白的機會。任容幸想得挺美的，沒想到易悠然冷冷與他對視，故作惶恐，一臉驚訝地說：“誰說我喜歡顧陽了。”全世界都知道易悠然喜歡顧陽，此刻她偏偏不承認了。不僅不認，易悠然還給任容幸送上一份大禮。她微微一笑，揚聲說：“任容幸，不是你讓我追求顧陽的嗎？你說我肯定能追到他，你看，顧陽壓根對我沒意思，你猜錯了。”“我怎麼會喜歡顧陽呢？我不過是照你的意思做罷了，你可彆冤枉我。”室內原本火熱的溫度急轉直下，大家吃東西的動作都停滯，瞬間鴉雀無聲，靜得隻聽得見火鍋沸騰時“咕嚕咕嚕”的聲音。易悠然還嫌場麵不夠冷，搖了搖杯中的酒，舉杯喝了一口，“我就不搖骰子了，我就問葉婷汀一個問題。”易悠然不知道任容幸為什麼看上葉婷汀，她也不在乎，但為什麼顧陽也要喜歡葉婷汀？葉婷汀算個什麼東西，憑什麼擁有了世上最好的還渾然不知，有了任容幸還眷戀顧陽的溫柔？她不配。任容幸的麵色冷到極致，渾身散發著咄咄逼人的寒氣，走到易悠然的跟前，用滲人的語氣命令道：“你最好給我閉嘴。”易悠然卻不聽，她好像是醉了，滿麵潮紅，看著葉婷汀笑了，笑時的樣子竟像在哭。她說：“葉婷汀，我問你，如果任容幸和顧陽隻能選一個，你選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