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深夜求婚(1 / 1)

他的啟明星 薑牧之 1518 字 4天前

鄧建國乾裂的嘴唇顫抖著,開開合合動了幾回,也沒把那個“哎”字吐出口。雖是夏天,可傍晚的墓地裡,風還是有些陰涼。他胸口卻一陣滾燙,僵立好半晌後,隻試探著喊了一聲:“曉星?”剛喊出那一聲“爸”,程曉星也是心頭情緒湧動,一時間太多話想對他說,又無從說起,所以隻好把所有的理解、寬容、認同與愛,全注入這個稱呼中。現在喊完了,反而有些尷尬,再喊不出第二聲來。於是隻過去把他手腕一抓,儘力自然地說:“飯都要涼了,我媽還等著咱們呢,回去吧。”鄧建國看一眼纏在手腕上的白淨手指,雖然沒聽見第二聲“爸爸”,可也終於敢確定,自己剛才不是幻覺了。曉星肯認他了。他一廂情願把她當成女兒,這麼些年過去,她也終於肯認他了。乍驚乍喜中,他也隻會不停地點頭,憨笑著答應:“好!好!回去,咱們這就回去。”兩人各自騎著自行車,在漸濃的夜色裡往家走。誰也沒再說話,隻是不約而同,都聞到路邊的野花陣陣清芬,隨著夜風從鼻端充盈了胸腔。到了鎮上,經過一家熟食鋪,過去了幾十米鄧建國才停下,笑著說:“看我,都給忘了,差點走過去。孩子,有什麼想吃的?叔去鋪子裡給你買。”被叫了這麼些年“鄧叔”,他早已習慣,那聲“爸”更像一種象征,叫出來,曉星的心裡話全在裡頭了,而他也懂了。這就夠了。真要父女相稱,兩人反而都不自在。於是程曉星仍然叫他“鄧叔”,停下車笑著說:“沒什麼想吃的,媽在家炒菜了,彆買了。”她有些好笑,鄧叔這是把她當小孩子哄了,還惦記著給她買好吃的。鄧建國見她一笑,卻會錯了意,撓撓頭皮訕訕地說:“也對,你和盛老板在一塊兒,什麼好吃的沒嘗過。”程曉星一愣,心思靈慧的姑娘很快明白了他的窘迫,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又改了口:“我記得這家做的鹵豬腳很好吃,不然您給我買點兒?”鄧建國:“真想吃?”“嗯!”她點頭,“盛灃那裡有再多好吃的,是他給的;您買的是您給的,這是不一樣的,我也都想要。”鄧建國望她一會兒,連連點頭,“那好,我這就去,這就去買。”“嗯,我在外麵看著車子。”鄧建國轉了身,佝僂的背影在夜色裡很快模糊,然而還是看得出腳步雀躍。他兩步並作一步跨上熟食鋪門口的台階,一下下顛起來,有些傻氣,又似乎年輕了很多。那背影被程曉星記了很久。墓地裡的一幕,兩人不約而同,回去後都沒對蘇慧提起。他們一起吃了晚飯,又一起看了會兒電視,各自回屋去休息。程曉星睜眼躺了一會兒,回想這一天,睡意全無。手機亮起來的時候,她一看是盛灃來電,立刻接了,“喂?”盛灃低低地笑著,“就知道你還沒睡。”她聲音軟軟的,“你不也沒睡?”不想他說:“我在你家門口。”她不禁訝然,一下子翻身坐起來,“什麼?這麼晚了……你在我家門口?”瞄一眼牆上的掛鐘,都十點多了。“嗯,剛開車過來。”盛灃音色有些疲憊,緩緩的,更顯低柔,“能出來嗎?”她馬上說:“能!我這就出去!”衣服來不及換,她睡裙外套了件短袖襯衫,踏著月色,輕手輕腳穿過院子,出了大門。門口有棵棗樹,樹下陰影裡,果然泊著盛灃的汽車。她過去敲了敲車窗,另一側車門打開,裡麵人喊她:“進來。”程曉星剛進去坐好,盛灃猛地壓過來,她後背貼上了車門,乖乖閉眼,甚至微微嘟起嘴巴,等著他的吻落下來。然而……嘴唇始終被冷落,反倒是鎖骨處一陣溫熱襲來,癢癢的。他乾燥的嘴唇蹭了兩下,舌尖兒探出來,在精致的鎖骨窩處舔了兩下。她淺淺地笑出聲來,“你還記得呢?”當然記得。彼此剛剛表明心意的那個夏天,她要他等,他依依不舍將她送回家,臨走前索吻。那時候她還是個未經人事的小女孩,羞得不得了,不許他親嘴唇。他知道小丫頭膽子小,指望他親臉頰或者額頭,可他故意使壞,在她脖頸和鎖骨那裡啃了兩口。當時,她還羞惱地罵他是流氓,一轉眼,他們已經親密無間,連家長也見過,隻等著結婚生子了。一想起從前,兩人都有些感慨。感慨完了,程曉星才問:“大晚上的,你過來乾什麼?”盛灃打開車內頂燈,從褲袋裡掏出個小紙盒遞給她。她接過來,就著燈光看了兩眼,訝然問:“這是……止癢膏?”盛灃:“老家蚊子太多了,大白天在你家待了半天,一直聽見蚊子叫。我眼見的,就看你被咬了好幾個包了。這個牌子不錯,依依小時候就一直用,止癢消腫,不留疤的。”程曉星攥著藥盒,忍不住笑了,“你半夜大老遠跑來,就為給我送個止癢膏啊?”盛灃挑眉,“你覺得這是小事?”她撒嬌似的說:“我從小在這裡長大的,被蚊子咬也習慣了,哪有那麼嬌氣?”說著,身上被咬的鼓包還真的癢起來,她不由伸手撓了兩下,結果手指被盛灃攥住了。“彆撓,肉皮兒薄得跟白紙一樣,一撓就破。”他蹙眉說,“你不嫌疼,我還嫌醜呢。到時候又紅又腫,我想親一口還得閉著眼。”“討厭!”她掙脫了手,不輕不重捶他一拳,“你腦袋裡就隻有那點兒事!”盛灃嘿嘿笑兩聲,也沒否認,又拿出個紅色皮麵的小本子給她。“這又是什麼?”她接過來一看,更詫異了,“戶口本?你給我戶口本乾什麼?”他換了一副嚴肅麵孔,緩緩地說:“止癢膏是來的時候順路買的,這才是真想給你的東西。其實早上過來就該帶著的,我那時候緊張,都給忘了。”程曉星笑,“你還承認自己緊張呀?”他哼一聲,“那又什麼不承認的?醜媳婦見公婆緊張,我這老女婿見丈母娘能不緊張麼?”又問她,“你媽問你咱們的婚事了吧?”她微微一愣,“你怎麼知道?”“我也是有閨女的人,仔細一想就猜到了。”他和她說著話,手卻一刻不停,在她身上捏一捏蹭一蹭,好像一刻不碰她都覺得虧了,“你一個姑娘家,這麼沒名沒分地跟著我,你媽肯定不高興。也是我疏忽了,今中午光顧著吃飯,結婚的事忘了提。怕你被你媽問得不好意思,公司的事處理完了,我就拿上戶口本送過來了。”見她嫩白的手指把鮮紅的戶口本捏著,他說:“明早你就和你媽說,我的戶口本在你手裡,什麼時候你想結婚了,拿上它去民政局,給我打個電話,我不管在什麼地方,都立馬趕過去和你領證。”程曉星以為她足夠灑脫,於婚姻的事並不在意,可當男人把戶口本塞進她手裡,向她許下有關結婚的承諾,她還是心臟狂跳,眼睛濕潤了。“你,這算是求婚嗎?”她捏著他的戶口本,聽見自己的聲音。盛灃笑,“咱們之間,還說什麼求不求的?你不嫁給我,還能嫁給誰?”她白了他一眼。可心裡很甜蜜。沒有玫瑰花,沒有鑽石戒指,沒有燭光晚宴,更不會有單膝跪地。可她卻覺得,自己比任何一個被求婚的姑娘都幸福。靠進他懷裡,無聲地享受了一會兒內心的悸動,等自己平靜下來,她才低聲告訴他:“我今天管鄧叔叫爸了。”盛灃沒什麼詫異,摟著她腰身,隻“嗯”了一聲,下巴蹭著她發頂說:“你現在多好,父母雙全,兩頭有家,有我這麼好的男人,還有個白撿的十好幾歲的閨女。怎麼樣,是不是天天晚上睡覺都能笑醒?”從他懷裡抬起頭來,程曉星在他肩上一推,“少自戀了!還有啊,依依才不是我閨女,她是我妹妹!”盛灃寵溺地笑,“好好好,妹妹!你們是小姐妹,就我老,我年紀大,行了吧?”她也笑,“你知道就好。”兩人在車裡膩歪一陣,眼看要十二點了,程曉星說:“我得回去了。”“嗯,止癢膏記得擦。”“我知道了。”她攥著藥膏和戶口本,下車要回去,他又叫她:“哎。”她回頭,“還有事?”他從車門裡探出頭來,半張臉在夜色裡,半張臉被車內頂燈照著,明暗交界的位置,是他英挺的側臉線條。饒是看了太多次,程曉星對著他仍舊心動,隻聽他說:“結婚的事,我雖然不急,但最好……等你畢業了,咱們就去把證領了好不好?”原來他也急的。程曉星笑,“好的。”隻是當時,他們還猜不到,程曉星畢業那年,到底會發生什麼。生活不會永遠喂你吃黃連,生活也不會永遠給你蜜糖。無常,才是生活真正的麵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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