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劉玉芙已經看到了那個走過來的人。遠遠看到,那個身影,就是她日日望眼欲穿卻再沒來過的人。劉玉芙心裡的激動,簡直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她自己都沒想到,一次謀劃,就能和皇上來個“偶然邂逅”。聽到由遠而近的腳步聲,劉玉芙強忍著內心的激動和慌亂,麵上保持著優雅而肅穆的神情,看著遠處的晚霞,故作深沉。微風裡,一身淡雅的服飾,使那個窈窕的身影飄飄欲仙。霞光映在她的側臉上,使精致的妝容,更顯得美輪美奐。皇上見到晚霞襯托下,顯得很優雅女子,心裡有幾分高興:“想不到,宮裡還有這般雅致的人。”劉玉芙慢慢轉過身來,裝作剛剛發現皇上的樣子,盈盈拜了下去:“不知皇上駕到,有失遠迎,望皇上恕罪!”皇上覺得眼前的人有些麵熟,卻一時想不起來她是何人,便溫和地說:“起來吧,無須多禮。”劉玉芙連忙起身,來到皇上身邊說:“難怪臣妾今日一大早,就感到神清氣爽,心中甚是喜悅,料是好兆頭。在此就與皇上偶遇,當真就是好兆頭。”韓青風本來見此美景,心情是不錯的,可一聽劉玉芙的話,對她的好感打了幾分折扣:宮裡的人,誰不知道他經常來千秋亭?說什麼“好兆頭”、“偶遇”!以前看見這裡有女人,大都繞過了,今日覺得此景有些特彆,心裡好奇,走了過來。人果然是美,美則美矣,卻太過心計,想來,也不是個好相與的,不禁有些興味索然,連她的名號也懶得問了。這宮裡那麼多人,沒有必要各個兒都知道。如此想著,他準備離開——既然她先來了,就讓她待在這裡吧。娜仁托亞東轉轉,西逛逛,逛來了欽安殿這邊,看到了千秋亭。這裡,她還是第一次來呢。遂向亭子裡走去。亭子裡有兩個人,其中一個是皇上,托亞認識,還有一個女人,就不知道是誰了。隻見她打扮得非常秀氣雅致,妝容也極好。真是個美麗的女人。不過,兩個人離得有些遠,看樣子,不像是在與皇上談情說愛。娜仁托亞大大方方地走過去,行了個禮:“托亞參見皇上!”正準備離開的韓青風看到娜仁托亞,高興地說:“托亞公主,你怎麼一個人來了這兒,找得到回去的路麼?”娜仁托亞說:“我還真有些擔心迷路呢!銘王去了太後那裡,我見他十分不開心的樣子,懶得和他搭話,就一個人出來走走,就走到這裡來了。”兩個人自顧說著話,徹底忽視了劉玉芙的存在。韓青風聽娜仁托亞如此說,也擔心她迷了路:“朕剛好要去母後那裡,要不然,朕跟你一起走吧。”一邊說,一邊在前頭出了亭子,娜仁托亞隨後而去。劉玉芙也不敢強拉著皇上說話,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兩個人走了。等他們走遠了,劉玉芙恨恨坐到椅子上,恨不得立刻殺了娜仁托亞。她認為,如果不是娜仁托亞,今日,她定能用美貌征服皇上,讓皇上對她另眼相看,今兒夜裡,皇上就會去她的寢宮。誰料,卻斜刺裡殺出一個娜仁托亞,破壞了她的好事。如此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就這樣錯過了,害她白白在這裡站了半天,而且,是擺著一個姿勢,一動不動,累得腰酸腿疼。娜仁托亞和韓青風走到拐彎處,看到劉玉芙還坐在那裡,好奇地問:“皇上,那是誰呀?您怎麼讓她一個人坐在那裡?”韓青風回頭看了一眼,意味深長地說:“哦!那是個釣魚的。”娜仁托亞更加好奇了:“釣魚不是應該在水裡嗎?這裡又沒有水,怎麼釣魚?”韓青風說:“這裡有一條大魚,許多人都想來釣呢!”娜仁托亞更加不明白:“你們漢人可真奇怪!老是做些奇怪的事情!”韓青風說:“你說漢人奇怪,都指的誰啊?”娜仁托亞說:“最奇怪的,就是銘王,然後就是思珞!”這下輪到韓青風奇怪了:“他們兩個哪裡奇怪?”娜仁托亞說:“那我就說給你聽吧!銘王喜歡的人是梁思珞,可是,卻因為誤會,被父汗強行為我們定了婚。如果他不答應,惹怒父汗,父汗可能會殺了他,向大郢朝開戰。“當時的情形十分嚴重。我就告訴父汗,要和梁思珞平起平坐,都做他的妃子。父汗因此饒了他。我也因此來了中原。可是,他們兩個,卻要退婚。我又不會妨礙他們兩個,堂堂一個王爺,難道就多養不起一個女人嗎?”韓青風被娜仁托亞的天真直率逗得大笑:“那樣,如果銘王每天都和思珞在一起,冷落你,你怎麼辦?”娜仁托亞說:“我才不會計較呢!他們本來就是一對兒嘛!是我來插在他們中間的!我就實話告訴你吧,雖然我很敬佩銘王,可是我並不十分想嫁給他。我和他訂婚,一是為了救他,最主要的,是我想來中原看看。父汗又一直不答應,我隻好出此下策了。“唉,想不到事情不是我想象得那樣簡單,如果我和他退婚,會惹起很大的事端,如果不退婚,又害得他們兩個不開心。我好煩啊!不行,我一定要想個兩全其美的法子。我一定會想出辦法來的!”娜仁托亞的豪爽率真,讓韓青風特彆羨慕王兄,怎麼這天下間的好女子都被他遇上了?兩個人來到慈寧宮,韓青銘也在。他告訴皇上,蒙古皇帝即將派使臣來中原,參加公主的大婚。娜仁托亞一聽,嚇了一跳:“父汗一定是聽了韓青炫和禦北侯的挑唆,不放心我,才特派使臣來的。說了什麼時候到嗎?”韓青銘說:“已經動身了,至多一個月,就到了。”皇上說:“這樣一來,一個月以後,即須擇日大婚了,明日早朝,朕即讓梁相做好嫁女的準備。既是不分正妃側妃,就定在一天吧,這樣才會不分彼此。”韓青銘說:“梁相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隻怕,思珞也已經知道了。”說完,深深垂下頭去。太後安慰道:“明日,我讓人接思珞進宮,再好好商議此事。”思珞聽到爹爹說了蒙古使臣即將要來參加蒙古公主大婚的事情,心裡尚存的一絲希望,徹底地滅了。她知道,這一回,她與韓青銘是真的走到了儘頭,再沒有一點可能了。她決定,明日,即進宮,求太後下旨,廢除她與韓青銘的婚約。她不想讓韓青銘為難,亦不想讓自己為難。如果,韓青銘是個普通人,哪怕是刀山火海,她也要陪著一起滾,可是,韓青銘所背負的,是他們都承受不了的,誰都強求不得。既然注定不屬於自己,莫若放手。“韓青銘,我們來世再續吧!”思珞隻覺得心都要碎了。這一夜,思珞輾轉反側,徹夜不眠。房頂上,韓青銘坐了整整一夜。他知道,他要永遠失去思珞了。以思珞的性子,必定會拚死退婚。退了婚,他就再沒有理由來看她了,那樣,對她是一種褻瀆。聽到屋裡的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聲響,韓青銘的心,像是被人放在油鍋裡炸一樣,難受得無法形容。直到破曉,才離開。清早,宮裡就派了人來接思珞,說是太後有請。思珞正準備要隨爹爹一起進宮。既然宮裡來了人,就隨來人去了宮裡。思珞徑直去找太後。慈寧宮裡,娜仁托亞也在。見了思珞,娜仁托亞迎了上來:“思珞姐姐,你來了!”思珞對著這個本應對她恨之入骨的蒙族女子,卻怎麼也恨不起來。太後吩咐娜仁托亞出去回避一下,說有話要和思珞單獨說。托亞聞言,離開了。思珞跪在太後麵前:“太後,思珞請太後下旨,廢除思珞與銘王的婚事!”太後讓思珞起來坐下,問道:“思珞,托亞說了,她願意和你一同大婚,你為何要堅持退婚?”思珞說:“太後,思珞誓死不與她人同時大婚。”太後說:“你這孩子!你說不與她人同時大婚,那你們兩個誰先誰後?難道讓托亞在你之後嗎,那樣,蒙古皇帝也不會答應的。”思珞一聽,冷冷一笑:“太後誤會了!思珞所說的不與她人同時大婚,指的是不與她人嫁給同一個人。”太後說:“這如何可能!銘王貴為王爺,怎麼可能隻娶一個人呢?他日,即使沒有托亞,也是要娶側妃的。托亞貴為公主,她都沒有提出其它要求,你為何要如此固執?”思珞說:“思珞現在就懇請太後廢除婚約!他日,他就算是娶一百個側妃,也與我無關。”太後說:“你難道就真的如此善妒嗎?”思珞說:“太後,思珞這裡,先謝過太後對思珞的垂憐!太後說思珞善妒,就算是思珞善妒吧!總之,思珞不是應該做銘王妃的那個人,就必須不是!隻請太後廢除婚約,還思珞自由之身。然後,好讓銘王與托亞公主大婚!”太後說:“哀家再給你一次機會,你當真要退婚?你彆忘了,你已經是退過一次婚的人了。今後,這大郢國,還有誰敢娶你!”太後的話,說得思珞的心裡涼嗖嗖的:“請太後下旨退婚吧!”太後歎了口氣:“好,哀家就此廢除銘王與梁思珞之婚約!即刻著人立下字句。從此,銘王與梁思珞各自婚嫁,兩不相乾!”思珞叩頭,謝恩,起身離去。托亞跑去找到韓青銘,告訴他思珞來到了慈寧宮,韓青銘一聽,拔腿就往慈寧宮跑來。剛跑到門口,看到思珞衝出來,跌跌撞撞往外跑去,轉身要追,太後威嚴地說:“銘王!進來!”這麼多年,太後從未如此嚴厲地對待他們兄弟兩個,韓青銘站住了。娜仁托亞隨韓青銘趕來,正碰上思珞跑出去,連忙轉身追上去。身手矯健的娜仁托亞很快就追上了思珞,一把拉住她:“思珞姐姐,事情並非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我們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可以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好法子的!”思珞看著娜仁托亞真誠的臉龐,怎麼也對她恨不起來:“什麼都彆說了,托亞!你嫁給他,代我好好照顧他!”說著,把握在手裡的退婚書遞給托亞看,“我和他再沒有關係了!”娜仁托亞說:“思珞姐姐,你就給我一個月的時間好不好?一個月內,我一定解決此事!”思珞說:“不用了!你就安心地做你的銘王妃吧!告訴韓青銘,讓他就當從來沒有認識過我!”說完,她決絕地往宮門走去。思珞沒有直接回相府,她來到“魅你”。鋪子裡,徐根正在忙碌,小茹在一邊幫忙。看到小姐沒有像往常那樣化妝就來到了鋪子裡,小茹急忙迎上來:“小姐,你來了!”思珞說:“我來看看。小茹,我想把這個鋪子交給你和徐根,離開這裡一段時間。”小茹急忙問:“小姐!你要去哪裡?何時能回來?”思珞說:“我也說不準,我離開之前,會幫你們脫掉奴籍,你們就是這裡的東家了!我讓雲媽問過徐根,他說他很喜歡你!我知道你也喜歡他。你們兩個,以後好好過吧。有時間,我會回來看你們的。好好經營鋪子!我還有事,要回府裡去了。”說完,不再停留,回相府去了。來到二夫人原來的院裡,思珞打開門,走了進去。梁夢嵐瘋了,思珞讓爹爹把她關在這個院子裡,派了人好生地照看著。經過治療,她已經在慢慢恢複了。看見思珞進來,梁夢嵐直往屋裡躲,思珞在院子裡站了一會兒,離開了。相爺回府,來到了思珞的院裡,父女兩個,相顧無言。半晌思珞打破沉默說:“爹爹,我想去外公那裡過一段時間。”相爺說:“去吧!去了那裡,代爹爹向外公賠不是。爹爹對不起外公,對不起你娘,更對不起你!爹爹糊塗,害了你一生!”思珞說:“萬事皆是命中注定,誰都逃不過一個‘命’字!爹爹,我打算近日就動身。我走之前,想幫小茹和雲媽脫掉奴籍。”相爺說:“好。”思珞說:“我有些累了,爹爹也歇息去吧!”相爺轉身走了,思珞亦轉身進了屋。第二天早上,相爺來思珞院裡,要告訴她,已經為小茹和雲媽脫了奴籍的事情。丫鬟告訴老爺,小姐一大早就出門了。相爺推門進屋,屋子裡一片清冷,思珞已經走了。相爺不知道,經曆了兩次退婚,思珞還會不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