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妹來到診所,她不是看病,而是關心湯嘉莉,好心勸慰。“湯醫生,俺為你三番五次祈求聖靈,真主都有求必應,逢凶化吉。俺看你印堂灰暗,眼眶凹陷,必有災難。再次為你禱告,真主說了,彆人代替不了本人,虔誠信徒它才願拯救。還說你前世犯下很多罪孽,今世得到懲罰。湯醫生快向真主禱告贖罪吧,不然你會大禍臨頭。”湯嘉莉半信半疑,經過幾次說服她答應做一名信教徒。川妹帶湯嘉莉去洗禮,地點在百年老教堂。那天洗禮有四個女人,除湯嘉莉外,一個是滿臉滄桑的中年婦女,丈夫從腳手架摔下,經搶救變成植物人。一個是雍容華貴的胖女人,男人資產豐厚,三妻四妾。她的婚姻名存實亡,和寡婦沒兩樣。再一個是她的獨生兒子成了少年犯,勞教三年。10點鐘開始,先是唱詩,一排穿戴整齊的信徒們唱讚美詩,還有樂隊伴奏。其中兩個是牧師的雙胞女兒。一共唱了五首歌,湯嘉莉聽不懂,感覺有兩首好聽,有點兒流行歌曲的味道。牧師宣布接受洗禮的四個人姓名,開始禱告。牧師要求四個人向在場所有的人說明為什麼信耶穌,為什麼要加入基督教。湯嘉莉如實說出家中所遇的情況。“請聖靈看在信徒虔誠之心,拯救受傷的心靈,使丈夫早點迷途知返,保全一個完整的家。”牧師問:“你是否相信耶穌?”湯嘉莉答道:“相信。”牧師問:“你願意做耶穌的信教徒嗎?”湯嘉莉答道:“願意。”牧師問:“你承認自己有罪嗎?”湯嘉莉答道:“我有罪。”牧師問:“你能保證在耶穌麵前痛改前非嗎?”湯嘉莉答道:“我保證。”牧師說:“尊敬的主啊,看在你的孩子對你的虔誠忠信,你就收留吧。她會在你的麵前洗清所有的罪過。”洗禮開始,音樂湊起,唱詩班高聲吟唱聖經歌。牧師端來一碗清水,圍繞著湯嘉莉繞轉一圈,朝她身上不停散水,嘴裡禱告:“可愛的孩子,你們各人要悔改自己的罪過。我奉耶穌基督的名義為你們受洗,讓你們的所犯下的罪過早一天得到赦免。整個洗禮程序不到一小時,洗禮結束後,牧師帶領四位新教徒禱告。川妹向湯嘉莉祝賀:“從今後耶穌多了個孩子,俺們多個姐妹,天下基督信徒是一家。新村還有不少苦難的人沒得到主的護佑,俺要為他們祈求聖靈。”湯嘉莉第一次按時去川妹家做禮拜,十幾平米的家庭教堂擠得滿滿的,屋裡坐不下,有幾個蹲在後門口。葵嫂把她拉到身邊。“向耶穌贖罪,聖靈會寬容我們這些受苦受難的人。他父子走了,是到天堂履行他們的職責,耶穌教導我們這些暫時留在人間的苦難人,不必為他們難過,應該為他們高興。”葵嫂麵帶笑容,談出做教徒的感受。“是的,我們前世做下罪孽,這輩兒理應償還。”湯嘉莉附和。耶穌能拯救那麼多的苦難人,她相信也會對她護佑。她問:“歌舞隊不去參加了?”“歌舞隊裡隻能一個人娛樂,給全家帶不來和睦。”川妹高聲說:“湯醫生加入我們基督信徒的隊伍,熱烈歡迎。”眾人鼓掌。接著她帶領眾教徒吟唱聖經歌。半天禮拜,湯嘉莉感覺聖靈好像已經進入她的胸懷,一隻無形的手在撫熨那顆受傷的心。真主教導她今生多做好事,來生一定會得到好報。她的心靈有一絲慰藉,容忍吧,最大限度地容忍。那天夜裡她睡得前所未有的香甜。湯嘉莉除了坐堂診所為病人看病,一有時間就往川妹家跑,聽她講述聖經故事。那些開導性的傳奇色彩,一次次打動她的心,與那些典籍相比,湯嘉莉覺得自己做得還遠遠不夠,她的愛心慈善僅為開端。至於那些難聽的市井笑談,成為曆史,何況她已經得到應有的懲罰。鄭小星與謝小雨打得火熱,張口閉口誇讚他老爸謝庭雨有本事,不費吹灰之力為兒子掙下那麼大的家產。初中還沒畢業,便成了華宇公司的大股東,兼雨辰公司的老板。自己老爸眼紅不服氣,到處叫冤喊屈,上訪告狀,把家庭搞得窮困潦倒一貧如洗。他看不起,賴在奶奶家不願回來。湯嘉莉常去看望。“媽,你還是女人嘛,怎麼能容忍鄭星遠這樣?”鄭小星長得高高大大已經成人,他用成人的口氣質問。“大人的事你少管,對你爸不能這樣沒禮貌。”湯嘉莉維護丈夫的威信,訓斥兒子。“我已經十七了,過了年十八歲,洗成人禮。你們之間那些貓膩事我全知道。”鄭小星用蔑視的眼光瞅視湯嘉莉,“當初你為什麼要選擇鄭星遠?沈麗娟把謝庭雨搶走,你應該死皮賴臉再把謝庭雨奪回來。如果你那樣做了,我就成了千萬富翁。”湯嘉莉舉手扇兒子一個耳光。“不允許你沒輕沒重的貶損父母。天下無不是父母,這是古訓。父母每走一步都是正確的,沒有錯。”“你敢打我?”“媽在教訓你做人。”“你這個樣子還有資格教訓兒子,多多管教自己和你的男人吧。我的事不用你操心。”“長大了,翅膀硬了。初中畢業後也不用老媽問事?”“華宇公司的大股東,雨辰公司的老板聘我給他當助手副總,答應給我20%的股份。”“不勞而獲,有這樣的好事嗎?”“謝小雨的老爸謝庭雨親口對我許願。而且文件已經擬好,等我拿到畢業證書後,簽字生效。”鄭小星眨巴著小眼,狡黠地笑笑,“當然老媽功不可沒,我猜測謝庭雨看在你們當年一段情分,在她兒子的身上給予回報。感謝老媽的恩德。”兒子是媽的心頭肉,謝庭雨有情有義,湯嘉莉十分感動。如若能像鄭小星描述的那樣,湯嘉莉死也瞑目。湯嘉莉內心又泛起一陣陣的懺悔。在當年那種利益與愛情的較量下,每個人都會選擇前者。在她們各自都有自己的家庭時,就應該不計前嫌握手言和。人家既然能做到這樣,自己為了兒子也應該主動貼近。是的,還是采取老辦法,裝作不期而遇,這樣雙方都不會尷尬,順其自然。湯嘉莉又在謝庭雨必經之路的鬨市口商場門前等候,見到謝庭雨的車緩緩開來,她有意從他車頭漫步行走。“嘉莉,嘉莉!”謝庭雨喊住她,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叫她上車。小車開到避靜的路旁。他問,“又在采購商品呀?”“日用品天天用,一個月要采購一次。”湯嘉莉望望謝庭雨,關心說道,“你有些瘦。掌管一個企業不容易,要注意身體。”謝庭雨兩眼注視著前方,正襟危坐,好像在沉思什麼問題,良久才說:“能陪我吃頓午飯嗎?”他用協商的口氣問,湯嘉莉故作風趣回答:“免費的午餐誰會拒絕?當然求之不得。”謝庭雨把車開到城郊,選擇一家乾淨的路邊餐館,點出幾樣家常菜。“邀請你到這裡來,想和你談談心。”謝庭雨抽起香煙,大口大口地猛吸。“抽煙對人的身體不好,有百害無一利。”湯嘉莉奪下他手中煙頭。“我有預感,這次中紀委督辦查處,在劫難逃。”謝庭雨眼光暗淡,臉色陰沉,許久才說。湯嘉莉無法接話。這是工作問題,她這個局外人不了解真情。她為謝庭雨倒杯熱茶。“前幾次無果而歸,是因為我得到機會把證據銷毀,他們抓不到我的把柄。”“是鄭星遠這次上訪起到作用?”湯嘉莉略帶愧疚地問。謝庭雨搖搖頭。“既然檢察院拿不到證據,你就不會有問題。”湯嘉莉完全站在謝庭雨一邊,幫著他說話。“堡壘最容易從內部攻破。崔凱反水把我出賣了。”謝庭雨憤恨,咬牙切齒。“你是說你的助手生產副廠長崔凱,他不是得肝癌死了嗎?”湯嘉莉問。“這些沒良心的東西,他為我效力的時候,我對他不薄,買房買車拿年薪製。他死了老婆上門訛詐,要求我給他家20%的股份,兒子安排在公司當副總。我沒依,他老婆把崔凱的筆記本送到檢察院。崔凱有心計,把我與他私下交易,及公司的內部情況,原原本本記錄在筆記本上。鐵證如山,無法抵賴。”謝庭雨簡單扼要把情況說了。“我能為你做些什麼?”湯嘉莉問。“我原打算躲過這一劫,將公司交給兒子謝小雨管理,我當董事長享享清福。小雨和鄭小星一塊長大,小星的性格不像鄭星遠,倒繼承你的許多優點,忠厚善良精明靈活。小雨也多次推薦要求小星做他的助手,我找他談過幾次話,覺得他在企業管理方麵,有些遺傳他老子的基因,思想敏捷,觀察問題透徹,具備超常人的才華。我同意了,並擬好文件,初中畢業後即來公司上班,任副總管理公司內部,個人股份占公司的20%。人算不如天算,突如其來的變故,不知是啥樣的結果。”湯嘉莉握住謝庭雨的手,眼睛盈滿淚花。“庭雨,感謝你對我兒子的器重,小星是我生命的全部,你偏愛小星說明我當初沒有看走眼。我不怨你,當時的處境你也是迫不得已。”“不過,我謝庭雨也不是那麼容易扳倒的。”謝庭雨的眼睛噴射出凶惡的光。“我相信你的才華,你有辦法逢凶化吉,躲過這一劫。”湯嘉莉頓時想到耶穌,“我會虔誠為你祈禱,讓聖靈護佑你平安無事。”“嘉莉,我想求你辦一件事。”“請直接說,能辦到的決不推辭。”“退一步說,萬一逃脫不了牢役之災,我最擔心的是沈麗娟,她沒有多少日子了。作為幾十年相處的老朋友呢,請求你以後的日子多守護她,讓她寬心平安地離開人世。”謝庭雨眼圈發紅,哀憐地注視這她。湯嘉莉使勁捏捏謝庭雨的手。“庭雨,請你放心,我不會辜負你的重托,一定會照顧好沈麗娟。”“有你這句話,我放心了。我可以全身心與他們抗爭。”謝庭雨臉上露出笑容,使勁攥住湯嘉莉的手。“我又欠你一筆人情帳。”“隻要你對我兒子好,湯嘉莉願意拋頭顱灑熱血。”謝庭雨站起身把湯嘉莉攬在懷裡,在她的額頭深深一吻。湯嘉莉反而把謝庭雨緊緊抱住,兩人像久彆重逢的戀人熱烈瘋狂的擁抱,彼此感覺到對方重錘擂鼓一般的心跳,久久不願鬆開。湯嘉莉回到家像換了個人,沉默無語,除了就診做家務一語不發。鄭星遠回來了。喜形於色圍著她打轉,想與她說話,湯嘉莉有意回避。鄭星遠感到尷尬,“謝庭雨氣數已儘,連他最信得過的助手崔凱死後,都倒打他一耙,可見他的人品早被人洞察。”鄭星遠與中紀委保持聯係,每天都通電話。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袁玲獻給檢察院的銷售賬本,被謝庭雨索回燒毀。想不到崔凱原原本本記錄在筆記本上。當初崔凱活的時候,謝庭雨答應給他20%的股份。人死了反悔抵賴,以為死無對證。崔凱看透他的人品,留下後手。鐵證如山,謝庭雨再有渾身解數,難逃這一劫。”“不揭開蓋子不知道內幕黑暗,謝庭雨手段真正高明,利用紅星廠的資金注冊華宇公司,又將華宇的資金轉移到雨辰公司,三次倒騰洗錢,上億元的國有資產輕而易舉流失進他的腰包。”鄭星遠把他了解的情況一吐為快,“中紀委會徹查到底。”湯嘉莉裝沒聽見。“謝庭雨再狡猾,這次逃脫不了牢獄之災,中紀委將以貪汙、挪用公款、侵占國資、非公務員受賄等五項罪行,移交黃山市檢察院提起公訴。”鄭星遠擲地有聲。“謝庭雨這回真的要判刑嗎?”“根據刑法條律對照,謝庭雨至少二十年。”湯嘉莉哦了一聲,她想起謝庭雨的委托,要多去照顧沈麗娟。沈麗娟聽到這樣的噩耗,對她是致命一擊。湯嘉莉把家什簡單整理一遍,換上衣服匆匆出門。“你要出去?”鄭星遠問。“你能把家當旅館進出自由,咱就不能出去走走?”湯嘉莉惱怒。“你去看望謝庭雨吧?”鄭星遠猜測出湯嘉莉的心理,陰陽怪氣說,“老情人算儘心機得到這樣下場,你感到心痛,迫不及待去安撫。告訴你,他已經被軟禁在外地。”一句話刺痛湯嘉莉的神經,她的頭腦嗡地一聲,一片空白。“媽你怎麼啦?”恰巧鄭小星回家,他急忙扶住。“甭管她,早死早好。”鄭星遠怒吼,“她的心裡一直裝著謝庭雨。”“早該死的是你!”鄭小星怒目而視,“這些年你乾過些什麼好事?”“不許貶損你爸。”湯嘉莉說。“你去問問他還配做我爸嗎?”鄭小星滿臉凶氣,“他不配!正事不做邪事有餘,把家敗成窮光蛋。謝小雨的爸,那才稱得起老爸,為他掙下萬貫家產,三輩子都享受不儘。”“你應該做謝庭雨的兒子。”鄭星遠立刻想到妻子過去一段情史,刺痛他的神經。“做不了親兒子,我能做他的乾兒子。要不是你三番五次上訪告狀,我也成了千萬富翁。”“沈麗娟危在旦夕,她死後,你隨你媽嫁過去,能得到一半家產。”鄭星遠痛心疾首。“絕妙的二次搭配,我有個有錢的繼父,你也能和彆的女人廝守終身。”鄭小星針鋒相對。鄭星遠受不了兒子對他的侮辱,抄起頂門棍要打,鄭小星不甘示弱,舉起鐵鍬迎戰。湯嘉莉慌忙站在中間阻攔。“你們先把我殺了,爺兒倆再火拚。”“我沒有這個兒子!”“我也沒有你這個爹!”湯嘉莉診所裡打鬨得不可開交,新村人聞訊蜂擁而至,圍觀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