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嘉莉不願與衛東風談論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她感謝衛東風沒有取笑奚落,相反大談他對她的敬仰愛慕,湯嘉莉很感動,她的虛榮心得到滿足。湯嘉莉忍不住睜大眼睛注視他一眼,這是她第一次正眼看衛東風。衛東風有著標準男子漢的氣質,瘦削的臉頰棱角分明,眼睛微凹炯炯有神,射出機警的光,給人一種不安分守己的感覺。高挑身材肩寬腰細,進入中年微微發胖。穿著深藍色的西裝,打著淡黃色的領帶,論長相,不比謝庭雨、鄭星遠遜色。以前沒有發現,是因為在鼓山坳她從不會把衛東風放在眼裡。“好了,我一吐為快,渾身輕鬆。以前連想都會遭到自己的恥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現在我衛東風不但敢想,而且還真能和女神單獨聊男女間的情感,真是痛快。這樣美好的時辰自然離不開美酒。嘉莉老友,你不會不賞這個麵子吧?”衛東風按了下響鈴,服務員走進。“把酒菜送到這裡。”衛東風說。“免了吧,衛老板不需要破費。”湯嘉莉真心勸阻。“你知道有錢人錢多了,不知怎麼花費也是一種痛苦。我使大把的錢砸在那些虛情假意逢場做戲的女人身上,實在不甘心。而我和你坐在一起,有著無窮的喜悅和快樂。精神上的享受是花錢買不到的。”湯嘉莉忍不住盯視衛東風,他靠在沙發上微眯著雙眼,好像徜徉在十多年前鼓山坳。湯嘉莉記不清了,是否曾經給過衛東風一個微笑或是一個媚眼?有可能,那時他們都是鼓山坳的社員,微笑媚眼掛在她的臉上,彆人無動於衷,惟有衛東風有著另一番解讀。儘管他是在自作多情,不切實際地妄想,湯嘉莉還是感到內疚,感謝他有這番苦心。衛東風顯然非常興奮,他斟滿一杯白酒敬湯嘉莉。湯嘉莉抿咂一口。“感謝你給這個機會,我從來沒有過的這樣輕鬆愉悅。壓力太大,我一直在尋找放鬆泄壓的方式,今天感覺特好。希望能經常這樣和你約會,你能答應嗎?”衛東方提出要求。“你太抬舉我了,我真有這樣的魅力?”湯嘉莉莞爾一笑,“這就是時髦的‘三陪’嗎?”“你可以一陪,也可以二陪,至於三陪嘛,看你自願不做強求。”衛東風兩眼直愣愣注視著湯嘉莉,大加讚賞,“精致,藝術女人。”對“三陪”,湯嘉莉並不陌生。白桃花在她耳邊鸚鵡學舌不厭其煩地灌輸。那天湯嘉莉趕集歸來,背著大包小包,汗流浹背疲憊不堪。白桃花見了驚訝不已:“你是金枝玉葉,怎麼能乾這樣的粗活呀?”“一個下崗女工,能做什麼呀?”湯嘉莉反問。“你是捧著金碗在討飯。”白桃花抱怨。“你介紹的那些活乾不來,派出所不想進二趟了。擺地攤糊口,彆無選擇。”“你太小看自己了,像你這樣端莊具備藝術氣質的女人,有錢的男人特喜歡。”“年輕漂亮的女孩子多的是,乾嘛找老太婆?”“時代不斷變化,‘三陪’聽說嗎?高素質的男人不熱衷女人的身體,而是注重女人味。那些女孩僅憑一張漂亮臉蛋賣弄風情,沒有閱曆和素質,不會懂得男人的心理。”“你把生意研究得真精。我想你手裡一定有這樣的主戶嘍?”“大妹子精明人,這些主戶來頭頗大,出手大方。我想肥水不流外人田,新村下崗的女工排排隊,隻有你最適合。”“介紹我去當妓女?”湯嘉莉望著白桃花,嘿嘿冷笑幾聲,“湯嘉莉粗俗無用,不至於會落到脫褲子為生。”“話不要說得這麼難聽,不同意三陪,還有一陪二陪呢。”白桃花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無地自容,“姐看你不懂得珍愛自己,心痛。像你這樣嬌貴的女人,哪是擺地攤的人,你在糟踐自己。風吹日曬一年下來,準會成為黑不溜秋的粗俗女人。”湯嘉莉事後想想,白桃花的話不無道理。擺地攤很辛苦,一天下來隻能賺到糊生錢。付出和收入嚴重失調。湯嘉莉有過試做的想法,但她的清高和自命不凡的虛榮,一次次在阻攔自己:湯嘉莉怎麼會乾這種傷風敗俗的事?殘酷的現實又猛烈撞擊頑固的心扉。地攤不是迫於無奈擺上了?逼上梁山,什麼能高貴於生計?她要支撐這個家庭,無錢寸步難行。檢察院透出風聲,鄭星遠可能要判刑三年。三年間都要靠她承擔家庭的全部。“你在想什麼?”衛東風打斷她的沉思,兩眼直直盯視著她,“幾杯酒喝下,你更加迷人,像一尊活的美神。”“我真的醉了,陶醉在你詩一般的奉承中。你一定對女人有過研究?”湯嘉莉不再拘謹羞澀,衛東風原來也是幽默風趣的男人。謝庭雨過於機警,鄭星遠實在刻板,遠不如他伶牙俐齒口如懸河。他們之間的陌生,責怪於鴻溝的隔閡,使他們無法接近。“你理解錯了。棋逢對手,才能旗鼓相當。如果對桃花而言,實屬對牛彈琴。”“桃花是你的妻子,不應當歧視。”“這是實事求是的評價。她是個標準的賢妻良母型女人,我需要她這樣安分守己操持家庭的妻子。你充當不了她的角色,但你適合做我的情人,能夠充實滿足我精神上的需要。”衛東風涎皮嬉笑色眯眯盯視著湯嘉莉,湯嘉莉淡淡一笑,既沒認可也沒反對。生意場上久經磨礪,情場上也屬老手。衛東風認為恰到火候,他把湯嘉莉拉到身邊輕輕攬在懷裡。湯嘉莉羞澀扭捏幾下,並沒有拒絕反抗。衛東風得寸進尺,開始解湯嘉莉的衣扣。湯嘉莉像失去神智一動不動,任人宰割。她的思維無意識地突然進入“一夜情”的場景。孟青也是這樣把她攬在懷裡,有條不紊地解她的衣服。孟青是知識分子紳士風度,衛東風在精明中顯露出幾分流氓習氣,不是一個檔次的人,對待婚外情的女人卻能做到一樣的尺度。衛東風不應該有這樣的矜持。他第一次向她伸出友誼之手,湯嘉莉就意識到,這種幫助背後隱藏了不可告人的目的。湯嘉莉心如明鏡,同時也感到榮耀,進入中年的女人竟然還有這樣的魅力。有了第一次,為什麼就不能有第二、三次?她在為自己的出軌尋找心理平衡。連呂芳那樣體麵風光的女人,老公嗬護兒子愛戴,有了恰當的機會,照樣熱衷出軌。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湯嘉莉有這種心理的支撐,漸漸趨於鎮靜。她不再恐慌戰兢,配合衛東風解開襯衣紐扣。衛東風將她抱起,推開裡麵的套房門,放在床上。“站起來,讓我好好欣賞十多年的夢中情人。”衛東風現出流氓的嘴臉。湯嘉莉那一刻乖巧像隻羊羔,她起身站在巨大的席夢思床上。衛東風圍繞床幔環一周,他在欣賞一件活的藝術雕塑。“不錯,稱之藝術女人,果然名不虛傳。”衛東風邊欣賞邊誇獎。“把胸罩解開。”湯嘉莉機械地解下胸罩,再準備脫去三角褲。衛東風製止。“掩飾隱私,遐想無限。”衛東風像一位美學家在湯嘉莉的身體尋找美的價值,“你像一尊女神沒有半點羞怯,隻有純潔與典雅。任何有邪念的男人,在你麵前,都會肅然起敬。好了,今天的遊戲到此結束。”衛東風倒身跌進身後的沙發裡,長長籲歎一聲,大加感讚:“謝庭雨沒那個福氣,鄭星遠得到女神而不會賞識,隻有我衛東風兩者兼備,滿足了知足了。”他興奮得掩麵流淚。錢能壯人膽,衛東風從一個農村窮孩子一夜暴富,他欣喜若狂忘乎所以,奢侈無度沉迷酒色之中。從新奇到索然無味,他接觸的女人大多妖媚而上不了台麵,被同行所恥笑。衛東風想到素養氣質,他也要逐步進入儒商紳士的行列。一次他巧遇譙城有名的富婆高富美,高富美主動挑逗,衛東風被她的高雅風趣和幽默所震懾,這才知道人進入富人的層次,骨子裡仍深藏著鄉下人的狹隘。高富美譏諷說:“小子,三代培養一個貴族。你屬於第一代,鋪路石。”高富美眼光蠍子一般狠毒,看出他名牌服裝裡掩飾的粗俗齷齪。湯嘉莉是他心中的女神,一直對她敬畏膽怯,他終於以最大的勇氣征服。衛東風頓時感到像剪斷捆在身上的繩綁,渾身輕鬆。他自信底氣增強,可以與高富美一決高低。湯嘉莉穿好服裝,進了衛生間整理一番。衛東風把借條還給她。湯嘉莉接過看了又看。“嫖資。”湯嘉莉失控放聲大笑,“一向清高自尊自愛的湯嘉莉竟然賣淫。”“不,我們是情人。”衛東風糾正。“換個文明詞語,實質一樣。高級妓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