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兩個人對坐了很久，直到蔣葉梵等得不耐煩，推門進來，這壓抑又僵硬的氣氛才被打散。沈禦率先起身道：“我知道了，就按你說的來。”江效安低著頭沒有看他，也沒回答，沈禦知道他肯定聽到了，轉身走出休息室。蔣葉梵問江效安怎麼了，江效安搖搖頭說：“沒什麼。”好像就是從那天起，兩個人開始朝著各自的前方邁進。他們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兩人之間的距離也越來越遠。沈禦開始意識到江效安不再需要他的保護了。有天晚上他提早結束工作回家，裴筱叮囑他好好休息，明早還有行程要趕。沈禦的確疲憊，可意識卻清醒，不困也不想睡。他將江效安早期接受采訪的視頻翻出來看，從剛出道那年到今年，偶爾還能在視頻裡看到自己的臉。最初站在江效安身邊的那個人是他，可漸漸地視頻裡再也看不到他了，隻有江效安站在那裡，從容地應對著記者尖銳的提問。沈禦感覺不到江效安身上的變化，因為江效安在他麵前永遠是那個需要他提點照顧，事事依附於他的男生。可事實卻是——江效安一直在遷就沈禦，為了他做出讓步，也因他而受到傷害。天空泛起魚肚白，沈禦暫停了視頻，身體重重地靠上座椅，他閉上酸痛的眼，腦海裡閃過無數個有江效安在的片段。思緒飄遠，他竟起了困意慢慢睡去，直到裴筱打來電話，他強撐開眼皮，簡單收拾了一下就戴著墨鏡和帽子下樓了。他和江效安依舊會在公司的衛生間悄悄溫存，但親吻過後愛撫過後，兩個人四目相對，愛意雖還在眼底卻更加壓抑。能讓沈禦做出讓步的隻有江效安。江效安也隱隱察覺到沈禦的變化，以前沈禦從不管身邊有沒有媒體，隻要兩人一起出席活動就會和他站得很近。現在沈禦卻刻意控製了距離，不近不遠，剛剛好兩個人都在鏡頭裡。江效安主持的綜藝節目眼看就要收尾了，蔣葉梵也拿到了新的劇本資源。他和沈禦保持著電話聯係，見麵的次數卻越來越少。有時候一工作就是一整天，隔天早上才想起還沒有給對方打電話。沈禦去C市拍戲，帶回來許多甜品和巧克力，沒辦法直接當麵給江效安，就寄了快遞。可江效安被公司管著，凡是直接寄到家裡來的快遞都被拒收。畢竟做他們這行，總有些狂熱粉和看你不順眼的人，公司怕寄來的東西有問題，索性都不收。沈禦沒有提前跟江效安說，寄出去的糕點自然被原數退回。快遞被退回來，沈禦才想起公司這一茬。他太久沒去江效安的住所，竟把這事兒也一並忘了。後來他托裴筱把禮物轉交給蔣葉梵，再由蔣葉梵把東西帶給江效安。江效安收到了包裹，在微信裡問他：東西收到了，你乾嘛用快遞包裹？沈禦：我樂意。江效安發了三個句號。一切都仿佛沒有變化，可一切又仿佛都變了。唯一不變的大概就是他們兩人的粉絲，兩家粉絲依舊掐得熱火朝天，尤其是發生了機場事件後，掐架更是升級。無論江效安和沈禦一起參加什麼活動，哪怕隻是兩人在鏡頭裡共同出現幾秒鐘，評論區的彈幕都會炸成一片，路人見了都躲著走。綜藝收官後，江效安所參演的電影票房大賣，連同他這個戲份較重的配角也一並被炒得熱火朝天。頒獎典禮上，他聽到主持人念自己的名字，下意識轉頭尋找沈禦的身影，沈禦正好也在這時回望他，兩個人對視，他衝他笑了笑。他終於追趕上沈禦的腳步。攝影機精準地錄下了這一幕，第二天兩人對視的截圖就被傳上了網絡。蔣葉梵開過會，將資料紙卷成筒，拿在手裡敲敲打打，最後他歎了口氣跟坐在椅子上仰頭看他的江效安說：“你和沈禦……你們倆最近還是少見麵吧，公司說要儘量把你倆的行程調開。”江效安靜靜聽著，待蔣葉梵說完輕“嗯”了一聲。他知道的，隻要是兩個人共同出席的活動，他們兩家粉絲就經常掐架，負責維場的保安也很無奈，這於他於沈禦都不好。江效安本來以為隻要兩人並肩前行，那往後的一切困難險阻都可以迎刃而解。可等到他回過神往回看的時候，才發現他們兩個人已經靠得那麼近，離得那麼遠。因為公司下了禁令，他和沈禦更加難碰見。兩家的粉絲終於滿意了，CP粉卻跳出來喊虐。說到底，他和沈禦，他倆任何一個人都無法做到讓所有的人滿意。沈禦去國外拍外景，兩個人又是很久不能見麵，但好在他們都對此習以為常。沈禦偶爾會發短視頻給江效安看，他在海邊曬黑了些，江效安開玩笑讓他晚上不要發視頻了，反正也看不清他人在哪兒。和沈禦同一個劇組的人都說沈禦是低頭黨，隻有對著手機才笑得那麼燦爛。其實哪裡是，如果現在他對麵站著江效安，那他一定二話不說放下手機，對著真人笑。沈禦不再冒進衝動，他愈發沉穩，不露情緒。裴筱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在國外的這幾天她一直擔心沈禦的變化會給他自身帶來不良影響。好在登機回國的那天早上，沈禦接到了江效安的電話，她重新看到沈禦剝開冷硬的麵具，露出溫柔的笑容。江效安在電話那頭說：“今天沒法去接機……不過我昨天有去，特意去的，你下飛機的時候就當假裝看到我了吧。”沈禦笑：“這怎麼能算？”江效安：“算的算的，最起碼我去過。”沈禦鬆口了：“嗯，那你多注意休息。”時間被調得飛快，轉眼冬天過去，短暫的春日裡乾枯的枝丫終於又開出了嫩綠。江效安身邊多出了一個管雜事的小助理，裴筱本也打算給沈禦申請一個助理，可考慮到沈禦的性格，她還是先問了本人的意見，沈禦自然是拒絕了，還皺著眉說助理礙事。裴筱對沈禦這種幼稚低能的吃醋行為早就免疫了，她調侃道：“你不想要就不要，彆人身攻擊其他人啊。”早在一個月前公司就解除了禁令，可沈禦和江效安在外人麵前依舊是那副官方模式，不過多接觸，不說任何廢話，甚至連最基本的寒暄也沒有。這兩人的演技都是得到過業界人士肯定的，可在裴筱看來，他倆在麵對對方時的演技簡直差到了極點，怕是隻有不熟悉他們兩個的人才看不穿。雖然已經是春天，但氣溫還沒有回暖。江效安拍一場跳水的戲，和他演對手戲的女演員狀態不是很好，他連跳了六七回，每次女演員都會出現狀況。岸上的女演員邊鞠躬邊道歉，江效安想從泳池裡上來，抓著扶手，胳膊卻用不上勁，他腳下一滑差點兒又摔進去，旁邊的助理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蔣葉梵察覺到他的不對勁，上前詢問情況，江效安抬起頭隻覺得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沒挺多久就暈了過去。再次睜眼，已經是傍晚，醫院裡特有的消毒水味道令江效安很快就清醒並且意識到自己身在何處。“你醒了？”床邊坐著沈禦，江效安不記得有多久沒見他了。大概是剛剛睡醒，江效安還不適應燈光，他看著沈禦，沈禦沒有看他，他心底湧現出一股陌生感。“記者已經被蔣葉梵應付回去了，你好好休息。”沈禦站起身，“記得按時吃飯。”江效安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麼，可這念頭隻在他腦子裡一閃而過，隨即便散了。病房裡隨時都有可能進來人，他和沈禦……沒什麼好說的。他“嗯”了一聲，眼睛追隨著沈禦出門，關門的瞬間沈禦抬眼，兩個人對視著，江效安突然安下心來，那莫名其妙的隔閡感也隨之消散。他們總是能在彼此的眼中找到對方。過了一會兒，蔣葉梵推門進來，屁股後麵跟著小助理。小助理見江效安醒了，蹭到他麵前把今天他暈過去後發生的事情都說了。江效安最近檔期排得很滿，飲食不規律再加上在泳池裡泡了一下午發了燒，理所應當地暈了過去。當時在場人員都嚇了一跳，江效安倒進水裡，蔣葉梵最先反應過來跳下水把人撈了起來。救護車和記者幾乎是同時擠進來的，到了醫院，醫生看周圍圍了一幫人還以為是什麼大病。這期間和江效安一個劇組的演員都來看他，甚至是隔壁劇組也都來了人。來探病的人也不過就是把禮物放下客套幾句就走人，江效安睡得很熟，蔣葉梵沒有叫醒他，讓他一直睡到了傍晚。和江效安同個公司的師弟師妹也來了幾個，蔣葉梵最後都要被磨得沒耐心了，沈禦來了。他什麼也沒拿，連裴筱都沒有跟著他，他一個人穿著西裝從出租車裡下來。蔣葉梵看見他就頭疼，看他氣喘籲籲慌裡慌張的模樣更是頭疼。沈禦從晚會上中途退場，裴筱攔不住他，他出了後門打了輛出租車，司機是個四十多歲的大叔，看了他幾眼說覺得他有點兒眼熟。他當時看著窗外滿心焦急，沒有聽到對方說話，司機也實在想不起是在哪兒見過他，又看了他一眼就繼續開車。好不容易到了地方，他匆忙下車，聯係上了蔣葉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