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解,那名自稱粉絲的男子叫金磊,四川人,目前是本地的一名自由職業者。進到派出所,金磊才算是安分不少。又變成一臉天真無邪的樣子。警察照例進行詢問,葉子柔一五一十地回答。之後金磊又被叫了去看文字記錄,糯糯地點點頭,也沒有表示疑問。女民警很是同情地帶她看了醫生,倒是沒有大礙。出門的時候還瞧了一眼金磊,正巧和他碰上。不知道是不是警察的正義感驅使,金磊突然變得灰頭土臉起來。現在,被問的人是宋淼。葉子柔回頭看了一眼,不無擔心。宋淼坐到警察的麵前,像是和朋友進行一場輕鬆愉快的對話。警察認真地聽他敘述自己“打人”的過程,不時地在記錄本上寫下什麼東西。警員們各司其職,宋淼的麵前坐著一位年齡比他還要大上一旬的警察。他隻是平靜了數秒,又開始說話了,誰也不知道他的腦海裡經過了怎樣的一番思考。警察們各種案子處理多了,難免會遇到各種匪夷所思的事情,可是這一回,還是聽得他皺起了眉頭。宋淼帶著葉子柔離開的時候,天色已經要黑了。葉子柔問他:“警察問你什麼了?應該沒有什麼事情吧?”宋淼笑著搖搖頭,拉開車門道:“上車吧,我們去醫院。”“去醫院乾嗎?”葉子柔惑道。女助理依舊站在一邊陰陽怪調地說話:“你是不是真的被掐壞了,怎麼連帶著腦子都糊塗了?當然是帶你去看脖子。”真不知道之前被娛記們瘋狂圍堵的時候,是誰在一旁替她遮掩?宋淼的手停了停,臉上滿是慍色。“不用的,我真沒事。這個痕跡過幾天就會消了,犯不著。”與這相比,葉子柔更擔心的是應該怎麼和許默涵解釋。“沒事也要去看看,就是塗點藥也好,也算放心了。”宋淼的話裡透著溫和的力量,語氣柔和卻不容置喙。葉子柔的思緒在掙紮,撲騰到最後的結果就是如實相告。車上,葉子柔給許默涵發了一條信息,“你可以過來接我嗎?我在醫院。”等待短信的時候,心情無比焦躁。電話鈴響起來,葉子柔嚇得身子都連帶著抬了抬。許默涵在電話那邊無比焦迫地問話,葉子柔回答得也是有心無力,這更加讓許默涵以為出了什麼大事。葉子柔茫然無措,目光和宋淼相遇的時候,卻收獲了一縷溫暖而堅定的笑,是鼓勵,也是安慰。他告訴她,沒問題,按照真實情況來就好。葉子柔避開容易讓電話裡的那人發狂的部分,簡單明了地說出來。許默涵冷冷地問:“哪個醫院?”葉子柔報了地址。掛斷電話後,宋淼問他:“你男朋友應該很生氣吧?”“沒有,他隻是擔心我彆出了什麼事。”葉子柔怕他自責,如此安慰道。“他擔心得不無道理,確實出了事。”“這其實不關你的事,不過是那些沒有底線的人乾的醜事罷了。明星怎麼了,明星也是人。就算和工作性質有關,也不能把彆人的一舉一動當作佐料替生活調味吧,這未免太缺德了。”宋淼靠在座椅上,看著車子湧入前方的夜色裡。葉子柔又打著哈哈說了了兩句,問道:“你和金磊一定有什麼更深的矛盾吧?我說不上來是什麼,不過肯定不簡單。”宋淼起了起身子,把臉轉向她,“沒什麼,不過是一個不懂得如何愛自己和愛彆人的人。”葉子柔心生疑惑,卻也來了興致。“可以給我說說嗎?”葉子柔小心地問,“還有,你們不會真的是情侶吧?”她說得很謹慎,刻意把那句“你不會真的是GAY吧”咽了下去。宋淼啞然失笑,“你以為呢?”她尷尬地轉過臉,不好意思地解釋道:“我自然是不相信的,不過那些娛記說得好像也不是沒有道理。而且,我也覺得那個金磊不一樣,看你的眼神好像有很多故事一樣。所以才……”說這話的時候,女助理一直用燃燒起來的眼神看著她。“三人成虎,更何況是那麼多隻母老虎?”他無奈地搖搖頭,卻在葉子柔的心裡難以預見地刺了一下,“算起來,我還是得感謝他呢。”“怎麼說?”“他是喜歡了我十年的粉絲,看見我從平凡到現在的所謂的走紅。我卻很抱歉,我沒有起到一個公眾人物應該有的良好的榜樣作用。“因為我,他開始變得妖魔化——從四川辭職,生活搞得一團糟。甚至有一回在我回公寓的時候,他從後麵抱住我,告訴我他喜歡我。”葉子柔覺得自己像是在聽一場笑話。回過神來,才覺得不可思議。瞪大眼睛吞了口口水,“所以……你們……”他開玩笑地攤攤手,“我很抱歉,儘管我很感激粉絲,但是這樣的要求我沒法做到。我本來以為他已經回到了正軌,可惜還是沒能夠。現在,竟然想到了從你這裡下手。”女助理在黑暗的車廂裡發出一聲若有似無的歎息,仿佛在說:“你怎麼把這麼大的事就隨隨便便告訴彆人了呢?”葉子柔壓抑著心中上躥下跳的心,看似平靜地說:“可能是因為我們在咖啡館的那次上了頭條,所以才讓他有機可乘吧。”宋淼不發一言。他看了看窗外,車速慢了下來,直到車子完全停下。到底是宋淼多慮了,本來就沒有什麼事,現在情況大抵都好得差不多了。手續辦完後,接到了許默涵的電話,“你在哪裡?”葉子柔開心地按著電話裡的人聲尋找,走廊上的許默涵風塵仆仆地朝她趕來。“哪裡傷了?”“我好著呢,真沒事。”許默涵喘著粗氣把她摟在懷裡,這一瞥,正好看見她脖子上的紅印。葉子柔躲閃地摸了摸,許默涵的手蓋上去,“疼不疼?”她搖搖頭。許默涵拉著她往外走,三步之外跟著宋淼。下了台階,幾人好像瞬間被墨水塗遍了全身,隱匿不見了。一聲沉悶的頓響,人應聲倒地。許默涵低低地咒罵了一聲,女助理飛快地撲到宋淼身上。葉子柔嚷道:“許默涵,你乾嗎?”“我要問問他,大明星就不是人了嗎?怎麼跟他沾上邊每次都沒有好果子吃?上一次是鋪天蓋地的緋聞,現在又是粉絲當街動手,下一次難不成要他親自到你跟前往你臉上潑硫酸?”出入醫院的人大多以為這隻是一場平凡的家庭鬨劇,誰也不會想到黑暗中隱藏著更大的信息。宋淼單手撐著地,站起來。什麼也沒說,像剛才一樣站在那裡。忽明忽閃的亮光,能夠照見他嘴角始終斜斜上揚的弧度。女助理擋在他的身前,又被他一手撥到身後。許默涵還要揮手打,葉子柔隻得把他推將出去。“彆打了,這件事和他沒有關係。”許默涵紅著眼睛問:“是,和他沒關係,那和我有關係行了吧?”說完退到一旁,雙手插著腰,整個背影隱匿在漆黑的夜色裡。他是忙亂之中趕來的,襯衫都是亂的,西服也起了很大一片褶皺。葉子柔感激,感謝,感動。可是也不能如此不講理,他現在不是在校園裡的大學生了,他有酒吧需要打理,將來還有一整個大公司需要他繼承,怎麼可以再像孩子一樣遇事不思考、做事不經過大腦呢?葉子柔不知道的卻是,因為她,許默涵可以堅如鐵人,也可以脆如琉璃。宋淼走到她身前,溫暖的聲音變得如此鎮定穩健,“這件事不怪她,有什麼事就衝著我來好了。”許默涵轉著身,冷笑。葉子柔冷漠在有些發涼的夜色裡,裸露在外麵的肌膚感受到一陣冰涼。許默涵轉了身,眼睛嘲諷卻又直勾勾地看著他,“我當然會算在你的頭上。你以為你自己是個大明星了,這些事情引發的後果你能處理得來麼?你是被這麼多人捧起來的,有一天也會被這些人拍下水,你將如何控製得了?”葉子柔咬著牙,手指緊緊地握著。也許是夜色涼意,也許是心內憤懣,隻覺身子瑟瑟發抖。終於結束了對峙,許默涵把自己的外套披到葉子柔的身上,上了車。車子駛過夜色,停在小區樓下。葉子柔抬頭看看這一片公寓,腳下頓了頓,率先上了樓。兩個人跟啞巴似的,全程無話。許默涵叫了外賣,此刻他靠在沙發上,揉著腦袋。頭疼得要命,這段時間幾乎沒有怎麼好好休息,再加上各種各樣的急事,疲憊得要命。再好的身體、再開朗的心態也會吃不消。葉子柔從邊上經過的時候,不發一言。心裡被一根柳枝抽得劈裡啪啦——戀愛中的喜怒哀樂從來就不是單向的。門鈴響了,過了好一會才聽到開門聲。兩人坐在對麵吃飯,互不說話,儼然變成了一對瞎子——這兩個又瞎又啞的人各自遊離在自己的世界裡。許默涵吃了半碗飯就吃不下了,葉子柔抬著目光盯了會。他到浴室洗了澡,乾脆躺床上休息了。葉子柔整理完畢,上床,掖過被子,身子轉向一側。眼睛眨巴眨巴,伸手關了自己這邊的燈。許默涵還在看書,多是些管理類的書籍。自他經營酒吧以來,越來越多地研習這方麵的課程,再加上商場的實踐操練,整體實力有了顯著的提升,直接反映在他酒吧的經營狀況上麵。偶爾,他還會看些文學方麵的書籍。一開始也看不下去,慢慢地,也就啃下來了,甚至還會和葉子柔主動說起其中的道理。葉子柔都明白。此刻,許默涵借著燈光,再也看不下去了。書上的文字像是黑白電視裡的單調畫麵,一時間變得了無生氣。他轉頭看了看身邊的人,單薄的身子。她是不是睡了?許默涵關了燈,躺下。葉子柔聞聲,閉了眼。黑暗中,一雙手從後麵擁過來,輕輕地卻有力量地摟著她。身子緩慢地靠近,頭埋在她的頭發裡。葉子柔屏息,靜得可以聽見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許默涵閉著雙眼,不知道在等待著什麼。一秒,兩秒;一分鐘,五分鐘。什麼也沒有等到。他的頭緩緩移開,雙手摟過的地方已經有了溫度,可是不得不離開。——卻又被突然抓住了。葉子柔心中是無限的恐慌,她知道許默涵的頭已經從她的發梢裡移開了,現在這條手臂——為她受過傷、被她弄過傷的手臂——也要走了。本能地,已經演變成呼吸喝水吃飯一樣。抓住了,十指相握。“還在生氣?”他問。黑夜靜謐無聲。她搖搖頭。“我不是生你的氣,我隻是氣我自己。”葉子柔轉過身來,頭放在他的頸窩處,分明的鎖骨咯得人生疼。從他臉龐滑過的時候還能夠清晰地感受到胡茬的酥麻刺痛感,氣息從頭頂飄過,無比的真實。“對不起。”葉子柔說。“不要和我說對不起,這個世界上我允許你對我說的三個字隻有‘我愛你’。”葉子柔的唇靠近他的脖子處,探尋著,感受著唇齒間脈搏跳動的真實感。唇停了下來,半吮半咬的,僵持了十數秒。“那你生氣了嗎?”“本來是生氣的,現在看到你這麼乖又不生氣了。”這話聽得葉子柔一陣難過。她問:“那你晚飯怎麼就吃那麼一點?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許默涵不答。“還是外賣的東西不好吃?”她又問,“我到廚房給你煮點粥喝吧。”葉子柔起不動身,身子被他緊緊抱著,“彆動,我困了。你就是仙丹,隻要你還在我身邊,隻要你歡樂健康,我什麼毛病都會好的。”葉子柔揚起頭,“是嗎?”他低頭,唇覆在上麵。又在脖子一圈遊移,舌尖溫熱地舔舐著傷口,半晌,點點頭。“時間不早了,我們睡覺吧!”他說。葉子柔溫順地往他懷裡靠了靠。心跳打著動人的節拍,隔著柔軟綿密的布料,散發著讓人心安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