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天乩(1 / 1)

許默涵定了去嵐山的機票。葉子柔剛到家坐定,許默涵就打來電話說,讓她收拾東西下樓。一路開車去機場,葉子柔都還沒來得及反應。匆匆換了票,過了安檢,距離飛機起飛時間還有幾十分鐘。葉子柔揉了揉肚子,眼巴巴地瞅著許默涵,“你怎麼不跟我說一聲?早知道我中午就多吃些好了。”“沒關係,到飛機上再吃。”看了看時間,電子顯示屏上已經通知她們乘坐的CZ9017航班開始檢票了。一切準備就緒,已經是六點半了。飛機飛行時間大約是三個小時,落地嵐山,已經很晚了。“我們去了睡哪?”“當然住賓館了。你不用擔心,我已經安排好了,你隻管休息好,困了的話,就睡會,一睜眼就到了。”檢查完各項安全設施之後,飛機開始進入滑行。葉子柔第一次坐飛機,儘可能地“複製”,總不能表現得太讓人笑話。可是飛機起飛時巨大的轟鳴聲,還是讓她覺得很難受。“怎麼樣?”“還行。”“耳朵不舒服的話,試著咽兩口唾沫。”許默涵低頭看著她,眉間微蹙,“我帶了耳塞,給你拿。”葉子柔忙製止,“不用,一會就好了。”一會之後,飛機已經進入高空,該緩過來的時候已經緩過來了。“還是疼嗎?”葉子柔點點頭。“怪了,怎麼反應這麼嚴重?”許默涵把她摟到自己的懷裡,飛機上的冷氣直吹下來,身子發涼。手臂緊緊地箍著她,“這樣好些了嗎?”懷中瘦弱的身子動了動,點點頭。葉子柔嗅著鼻尖傳來的味道,漸漸地耳聰目明,隨即身子也開始疲憊起來,不知不覺睡了去。空姐推著餐車過來的時候,葉子柔美夢正酣。空姐小聲地問了句,“先生,請問您需要什麼?”許默涵看了看懷裡的人,伸出一隻空著的手,擺擺,示意不用。躁動起了時,葉子柔才迷迷糊糊地醒來。透過窗子望出去,外麵已是黑夜漫漫。機場大樓的燈光隱隱發亮,起飛跑道上的指示燈靜謐閃爍。二人整理好隨身物品下了車。一切收拾好的時候,已經十點了。許默涵打了個電話,二人在出口等了會,就看到一輛黑色的車子行駛而來。“我們晚上住在哪裡?”“就在機場附近的酒店。”“不去嵐山嗎?”“時間太晚了,明天一早過去。”葉子柔點點頭。車子駛過高架,下麵盤疊曲折的高速路像一條大蛇,小而密集的車群在上麵穿梭。許默涵單手支著頭,倚在車窗處,眼睛微閉。葉子柔輕握了握他的手,許默涵睜開眼睛看著她,葉子柔笑問,“困了嗎?”“餓了沒?”“有點!”許默涵刮了刮她的鼻子,“這麼久沒吃飯了,還有點?就知道嘴硬!等會我們把東西放進酒店,然後下來吃點東西。”“我隨便吃點就行,你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怎麼?我也餓著肚子呢,總不能頂著個空肚子睡覺吧,我可不需要減肥!”葉子柔問:“飛機上沒吃嗎?”許默涵笑笑,不答。葉子柔轉念道,自己方才一直是撲在他的懷裡睡覺,中間一直沒有醒來過。這個樣子,哪裡還能空出手和地方來吃飯?麵上隻覺羞赧。進了酒店,兩間房,緊挨著。放好東西後,二人下去吃了些東西。收拾妥當準備睡覺時,今天已經是明天了。葉子柔揉了揉頭發,放下平板電腦,準備睡覺時,起了敲門聲。貓眼一看,許默涵,手裡端著杯溫熱的牛奶。“我不進去了,你早點睡。”“嗯。”“喝杯牛奶,好好睡一覺,明早我叫你。”“好。”許默涵笑著轉身,“喝完趕緊睡吧。”葉子柔進門,忽地又喊道:“等等。”回頭,近了兩步,“還有什麼事?”葉子柔擺擺手,“晚安。”他一笑,麵上卻顯了疲憊,“晚安。”第二天早上七點半從酒店出發,到了嵐山附近的時候,已經接近十點了。許默涵定的是民宿,環境很好,民宿的裝修也不錯。這裡是少數民族聚居的地方,常年靠著旅遊項目拉動GDP,但是服務質量卻沒有下降。夏季,正是旅遊業的高峰期。嵐山地方雖然偏僻,人卻很多。兩人順著人流浩浩蕩蕩地上了山,山上有座廟,名曰“求安”。想著大多數人來此,一方麵是因為遇到景區有關的,總得上去瞧一瞧,也好在回程的時候得以有吹噓的資本;二來是中國人或多或少對於神佛有一種天生的敬畏,信與不信,看上一看拜上一拜總歸沒有多大的壞處。所謂求安,看似容易,實則艱難。好不容易上去了,烏泱泱的人擠人。許默涵抹了一把額上的汗,臉上終於掛不住了,“他娘的,怎麼一個寺廟,人這麼多?”邊上一位大姐突然投來一記憎惡的目光,像是一個刀片,好生地剜了一會,葉子柔順勢一檔,拂了去。那大姐踱步到賣高香的那裡,聲音頓時婉轉了八十度,“大師,給我來三炷香,就要那個被香客們稱作很靈驗的那個。”大師作了一禮,“一切皆是緣。所謂靈驗,不過是爾等福至心誠。”說著遞上了三根超大型的香。大姐麵上抖動,心中一喜,從錢夾裡拿出幾張紅紅的鈔票,忙說:“多謝大師,多謝大師。”臨走時還不忘瞪上許默涵一眼。許默涵不滿,“那人是不是瞪我來著?”葉子柔忙道:“有嗎?你看錯了吧。我們趕緊走吧,待會人越來越多,更麻煩了。”說著拉起手,擠著人潮前去。不覺,十指相扣。總算燒完香拜完佛出來時,整個人都舒了一口氣。臨近下山的時候,葉子柔想起楊柳的父母,覺得自己應該給父母和楊柳求個平安。許默涵實在不想動了,“你去吧,我在這裡等你。”葉子柔一忽兒,沒影了。他坐在一邊的石欄上,拿著手裡的傳單扇著風。南方夏季似火爐,海拔高有什麼用,不過是更接近太上老君的煉丹爐罷了。隻一眼,就掃到了一個算命的。戴著黑片眼鏡,圓圓的。不像大師,倒像個街頭市井的混混,也就那一瞥小胡子能看。許默涵有些反感,自然是不能相信的。隻是那人總往這裡看,看的許默涵渾身不舒服。走近,坐到麵前的板凳上,“你一直在看我做什麼?”那瞎子不語。許默涵瞥了瞥,“你是瞎子嗎?”那瞎子撇過頭,依舊不語。許默涵心中鬱積著火氣,卻什麼也做不了,隻得憤然離去。剛邁出兩步,聲後一個混沌的聲音道:“求而不得。”許默涵一頓,又回了去,“你說什麼?”那瞎子還是悠然地扇著扇子,儘管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往下掉,卻死命裝成一副閒散人的樣子。“我說你求而不得。”不過是滿口胡謅罷了,許默涵訕笑,“你說說,我怎麼個求而不得?”那瞎子摘下黑片眼鏡,眯著一雙小眼睛,眼角的紋路已經纏成了一朵花。“得,你不是個瞎子,是個騙子。”那瞎子一聽,不高興了,“現在是新時代了,那算命瞎子是過去的舊時代毒瘤,信不得。不過傳承的手藝倒是實打實的,時代在發展,技術也在發展,自是比那老一輩的不知高出多少。”開場白之後,又徐徐道,“此乃天機,明說不得。”許默涵忍不住拆台,“行了吧,我在邊上看了這麼久,也就我一個來你這。我看啊,你還不如去倒騰賣香,那個錢來得快。”瞎子一撇,“俗。”“怎麼著,來都來了,算上一算?算什麼都行,我看你……事業不是,那就來個姻緣?不準不要錢。”許默涵悶哼一聲,“您都說了,新時代了,不信這玩意兒!”瞎子滿心貓抓,心道,這人怎麼就這麼磨嘰!好不容易來一個,豈能讓你跑掉?疾手推來一盒簽子,“抽一個。”許默涵不信,就當打發時間,信手一拈,甩將出去。瞎子一撇,驚道:“啊呀,好簽呐!”許默涵一看,簽子上並不是什麼簽文,就是刻了幾許散亂的五角星,還是很業餘的那種,粗製濫造。他繼續陪著雙簧唱道:“來來來,您給說說,怎麼個好法?”瞎子象征性地捋了捋胡子,饒有興致地比劃了一般,“頭頂星空,腳踩地軟,胸懷良人。不錯,不錯。”許默涵咯噔一下。心內起了驚疑,這瞎子不過是誤打誤撞,但麵上仍然是保持著方才的姿態。瞎子透過眼鏡縫隙掃了一眼,旋即閉上。許默涵要走,瞎子卻不讓,“還沒付錢呢。”“我占卜了嗎?”瞎子手拿簽盒晃了晃,“這個!”許默涵辯駁不得,被生生訛去了幾百塊。說是訛,其實不然,否則誰還能騙得了他?到底有些迷信的意思。就當買個彩頭吧!——頭頂星空,腳踩地軟,胸懷良人。倒也是不錯。那瞎子叫住他,“等等,我看你跟我有緣,就免費送你一個幸運符吧!”許默涵手中被塞進一個菱形的七彩顏色的福紙,做工粗糙,線頭都沒摘乾淨。“這個,又要幾百?”瞎子白了一眼,“你把我們算命的當什麼了?我跟你說,你把這福紙好生收好,絕對有好事發生。”葉子柔回來的時候,許默涵正在出神,她走到跟前都沒被發覺。“想什麼呢,這麼出神?”葉子柔低下頭,以仰視的姿態瞅著他。許默涵搖搖頭。葉子柔看了一眼邊上悠然自得且容光煥發的算命的,“是不是那人對你說什麼話了?”許默涵瞄了一眼,拽著葉子柔下了山,“你看我像是被他騙的人嗎?”“不像。”“那不就是了!”他想了想,又接著問道,“你說,這些東西靈驗嗎?”葉子柔努努嘴,“說不上來!”“反正我是不信。”“我想,祈福這種儀式性的程序,更多的是一種美好的祝願,或者是求一個心裡寬慰。至於說真的能有什麼好的結果,倒也是未必。”“可是你看,這裡迎來送往,還是有很多人趕著過來。”“那是自然。有時候人無能為力,喜歡借著上帝的名諱,安慰自己瀕臨幻滅的心。就像,很多人信仰宗教一樣,他們中的有些人清楚地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可還是很虔誠地祈禱。生活嘛,畢竟還是得有一個追求和向往,否則,就沒有什麼意義啦。”許默涵摸摸她的頭,“你們文學院的人是不是都這麼能說會道?我覺著,你們畢業之後說不定也可以當個算命的。瞧瞧這一張嘴!”葉子柔覷了覷他,佯氣著跑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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