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旬的時候，下了第一場雪。初雪似乎能夠給人帶來好兆頭，葉子柔看了看自己手機上的信息。“葉子，今天晚上我們一起去看電影吧，我在學校北門外等你！”童亮今天早上發來的。童亮這一忙就是一個多月，她還記得他上次說等忙完了這陣子就陪她出去轉轉。葉子柔心下反而沒有多麼開心，甚至有一絲忐忑。她腦海裡不住地浮現出十月的最後一個晚上，他所見到的、聽到的、想到的。算了，那些都無所謂。她願意相信。葉子柔裹上圍巾出了門，外麵冷得嗬氣成冰。她沒有等很久，就看到童亮著一身黑衣，出現在眼前。天上飄著細碎的雪花，柔軟細膩，很快就白了頭。“是不是等很久了？”童亮脫下自己的手套，把葉子柔的手從兜裡掏出來，戴上。暖呼呼的，他還是那麼貼心。葉子柔搖搖頭，“是我早到了一會，我們走吧。”童亮伸手要打一輛車，被葉子柔攔下了。“葉子，天這麼冷，凍著了怎麼辦？打車錢我還是付得起的！”“我想兩個人走著去，天雖然冷，可是兩個人在一起就不冷了。難得雪下得這麼小，走著也挺有意思的。”童亮把散下來的圍巾給她係好，刮刮她紅紅的鼻頭道：“好，那你摟著我的胳膊，就不那麼冷了。”葉子柔乖巧地點點頭。漫天紛揚的白雪，葉子柔卻覺得有些惶惶不安。誘惑人的胴體，上揚的臀部，結實有力的流暢肌肉，似深似淺的抓痕，還有胸部的咬痕……她儘力不去想，可是沒有用。“葉子，你在想什麼？”“童亮，你跟我在一起會不會不開心？”葉子柔眨著眼睛問他，“或者，我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好，你都可以說的。”童亮笑了，“你又開始胡思亂想了，我怎麼可能不開心呢？再說了，要說做得不好的地方，那也是我做得不好，怎麼能賴上你？”所以，是真的嗎？兩人的電影票開場時間是在十點，看完就已經回不了學校了。開房並不是第一次，上一次就在離學校不遠的地方，那次是因為陪著童亮在外麵辦事，時間很晚了，完全是意外。而且，什麼也沒有。但是，葉子柔能夠感覺到童亮輕輕起身去衛生間的聲音，好像在很小心地清洗著什麼。她忽然明白了，心跳加速。這一夜，她也沒怎麼睡好。此時外麵的天已經有了白色，估摸著不早了。身邊的床凹了下去，葉子柔緊張地閉著眼睛。結果什麼也沒有。晚飯是在一家西餐廳裡吃的，氣氛很好，西餐也很是可口。葉子柔像個誠惶誠恐的小學生，很是細膩地用著刀叉，儘量每一步都做到規範，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讓人笑話了去。“葉子，你不用拘束的，自然點就好，吃個飯還搞這麼緊張，我會罪過的。”童亮很是嫻熟地切好了一份牛排，放下刀具，換過葉子柔手裡的那份。童亮並不比葉子柔的情況好到哪裡去。她問：“你經常來這裡吃嗎？”童亮熟練地道：“怎麼會？大概也就兩三次吧，還是跟著實驗室的老師過來的。不過有鑽研過，所以看著是不是還挺像那麼一回事？”葉子柔點點頭，無聲笑了一下。“葉子，”童亮端起酒杯，溫情地說，“今晚怕是回不去了，所以我們就好好玩。你也彆想著其他的，難得出來一回，該看的、該做的，我們今晚上都給補全。”他說的很是曖昧，葉子柔不想歪都不行。她很是羞赧地點點頭，酒杯輕碰，小口抿了一下。“味道怎麼樣？”“挺好。”“這家店還是比較不錯的，我們下次可以再來嘗嘗。”聽到這，葉子柔心裡咯噔一下。童亮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一個精致的盒子，推到葉子柔的麵前，“葉子，打開看看。”她看了他一眼，打開來後，裡麵是一條精美的手鏈，水波紋狀的細條邊，簡潔利落，很是符合她。這條手鏈的雖然不是用的什麼頂級材料，但是做工這麼講究，設計也是不落俗套，價格肯定也是不便宜的。麵前的人定在那裡，沒有拒絕，也沒有接受，童亮知道她在想什麼，便道：“是不是又多想了？你彆看著很貴重，其實還沒有你那個CD的口紅貴。“我一開始看的時候，也以為買不起，幸虧後來問了一下，否則真的要被彆人撿了便宜去。“這個盒子也是我讓店家特意選的，你看看，都不怎麼配套，就是圖一個好看。”葉子柔點點頭，陪著笑。其實她很想問出那一句，可是嘴巴完全被黏住了，張不開口。擠了半天，憋出來一句，“嗯，那你幫我收著吧，明天回去的時候再給我。”童亮看著麵前的人綻了笑顏，心頭略略放了放，把禮物收了回去。吃完飯後，兩人又到娛樂場裡耍了一把。娃娃機這個東西原本隻是用來騙孩子玩的，沒想到一發不可收拾，徹底席卷了中國一大半人的心。上至七老八十，下至五歲孩童，都不能幸免。繼小龍蝦之後，又一奇跡！其實不過是幾塊錢的一個娃娃罷了，買遊戲幣花的錢都夠買幾十個了。一些人甚至花了那麼多錢，還是一無所獲，更白白添一通氣生。不過葉子柔他們運氣好，買了一百塊錢的幣，才剛抓了一次，就迎來開門紅。葉子柔從下麵的出口取出來時，高興得直跺腳。旁邊一個小情侶估摸著已經抓了很久，還是一個也沒有。這會子看到葉子柔抓的那個又大又可愛，一個勁地催著旁邊的男朋友，“快點呀，就抓那個大的，小的抓不住，你不知道啊？”男生被指揮得暈頭轉向，一隻機械爪子來回擺動。後來一著急，乾脆就抓空了。“笨死了你！你看看人家，一上來就抓到了。”“哪裡能怪我？都是這個爪子太鬆了，根本就揪不住。”男生說的也是實話。“你還狡辯。”女生氣鼓鼓地從人群裡穿出去。“彆走啊，我錯了還不行嗎？等著，我一定給你抓一個上來。”男生很是尷尬地看了葉子柔他們一眼，用眼神說著，“哎，沒辦法，這敗家老娘們，就會耍性子，專給爺們丟人。可是沒招啊，還得哄！”葉子柔莫名覺得好笑，心中卻是暖洋洋的。以前葉子柔會覺得這種娃娃抓得越多越好，現在看到手裡滿滿的，頓時沒了興趣。童亮笑問：“還要嗎？”“夠了夠了。”葉子柔忙道，“我們這樣出去會被彆人打吧？你看看，人家花那麼多錢都抓不到一個，你倒好，不僅百發百中，有時還一抓抓到倆。”“我可能有毒！”葉子柔掃視了一眼，“呐，你看那人，明顯就是工作人員。我剛才進來的時候還發現他的臉是白的，這會子倒是青了，鐵定是被氣的。”說完，兩人都笑了。他們用剩下的幣玩了會摩托車，實在無趣，隻能坐在外麵的椅子上，等著電影開場。一路上，倒是吸引了無數複雜的目光——男生的仇視，女生的羨慕嫉妒。童亮買了兩杯奶茶遞過去。葉子柔喝了一口，皺皺眉，“還沒有我做的好喝！”這時座椅上來了兩個外國人，然後很快，兩人就吻了起來。葉子柔正在喝東西，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得嗆了一口。童亮移過來，抬手抹去她嘴角的奶漬。完事之後，沒有要撤手的意思，葉子柔心驚起來，就在他要靠過來的時候，手機響了一下。提醒看電影的時間到了。葉子柔猛地呼了口氣。電影選的不是什麼浪漫愛情電影，而是美國大片。畫麵很是精致，特效也很好，兩個多小時，幾乎全程都是興奮點。饒是已經晚上了，電影院內還是亢奮異常。框框的爆炸聲，讓人血脈噴張。等到電影放映結束，人也鬆了口氣，看了一場電影，還挺累！出來的時候，早已是淩晨了。外麵的天好像更冷了，倒也把人吹醒了。街上空空蕩蕩，淒清得很。寒氣直接滲透到皮膚裡，激得人打了個哆嗦。兩人在路燈處停下來，邊上有已經關門的商店，櫥窗裡的模型孤單地佇立在黑暗中。還有一家酒吧，靜悄悄的，凸顯出吧內瘋狂迷亂的冬日狂歡。童亮把外套打開，將葉子柔整個人裹進去。方才還凍得發麻的臉，現在觸碰到他溫熱的胸膛，毛衣外麵的光滑觸感，撓得人癢癢的。“冷嗎？”葉子柔點點頭，又搖搖頭。童亮笑道：“小傻瓜！”葉子柔微微抬起頭，從這個方向望出去的側臉隻是半個模糊的陰影輪廓，十分看不真切。她頭頂上是他輕輕呼出的溫熱氣體，身體被他溫暖的熱量包圍，好像置身在一個暖風和煦的春日花園。可是她卻沒有想象中的喜悅和快樂，就是這溫暖都來得小心翼翼。還有他，這個人的眼睛、這個人的心都在看什麼、都在想著些什麼呢？她發著愣，不知何時童亮已經轉頭來看她了。目光平和，卻有種堅固的力量，讓人難以推開。“葉子。”“嗯？”他不說話了，卻見他的頭越來越低。最後在她唇畔低了下來，兩人鼻尖對鼻尖，呼吸可聞。葉子柔的心已經在嘴巴裡了，她不能開口。“是第一次嗎？”童亮問。這句話很傷人，可是彼時的葉子柔沉浸在心跳加速中，完全忽略了背後的意思。她不能張口說話，隻是輕輕地“嗯”了一聲。童亮的嘴角忽然上揚，眼角露出一種似是欣慰、似是戲謔的笑。他的唇俯下來，就在快要撬開她的嘴唇，吃到她的心的時候，葉子柔用手擋住了。一瞬間，她的腦海裡浮現的是許默涵那天在教學樓那裡作勢要吻她的情景，她害怕極了。不僅如此，繼而還浮現著童亮身體上朦朧的痕跡。這兩個畫麵刺了她一下，讓葉子柔覺得，不可以。至少不是現在。“為什麼？”童亮的臉沉了下來。“我……對不起，我沒準備好。”葉子柔道。童亮冷笑一聲，“是嗎？”外麵的雪花無聲無息，開門的聲音貫穿在飄揚的雪花和白色的大地之上。熙熙攘攘的聲音傳來，那是歡鬨的聲音，那是醉酒的聲音，那是寂寞的聲音。葉子柔點點頭。“你是不是喜歡上體育學院那個許默涵了？”葉子柔眉頭一緊，“怎麼會？你彆聽人亂說，學校裡傳的那些話都不是真的。”“哦，不是真的，那為什麼不讓我親？”童亮步步緊逼。“我說過了，我沒有準備好。”童亮一陣譏諷，“是沒有準備好，還是已經沒有了？”什麼沒有了，他在說些什麼？不等葉子柔猜度，童亮已經蠻橫地親了下來。葉子柔側過頭，他冰冷而又火熱的雙唇吻在她的脖頸處，葉子柔想要推開他，卻發現被他死死地桎梏在懷裡，絲毫動彈不得。麵前的人還是那個體貼的童亮嗎？怎麼像個惡魔一樣？“你放開，放開我！”葉子柔拚命拍打，卻沒有用。當葉子柔掙脫開的時候，童亮已經跌坐在地上。身體從剛才那個溫熱的環境裡出來，經風一吹，這會子更加冷颼颼的了。“你他媽是畜生嗎？啊，沒聽她不願意嗎？”這話是喝醉酒的人說的。葉子柔心生感激，可是抬頭看到的卻是許默涵。童亮冷哼一聲，“她是我女朋友，我怎麼做還要跟你彙報？你算老幾？”許默涵一聽這話就氣不打一處來，跳上去揮起胳膊，中間卻突然隔進了一個葉子柔。童亮依舊是冷眼看著她，嘴角一絲睨笑，嘴裡道：“嗬，你讓我怎麼信你？”說著就自己折回了頭，方才為葉子柔遮風擋寒的大衣，這會正敞開著。蕩在風裡，兩邊吹得很開。寒氣把溫熱吹得一乾二淨。葉子柔看著那人遠去，提步去追，被許默涵拉住了，“你是不是賤？人家都這樣了，怎麼還上趕著去？你不是很有誌氣、很有骨氣的嗎？現在都被狗吃了嗎？”葉子柔習慣了他的話，現在已經免疫了。許默涵身後那幫哥們，聽到這句話俱是一驚，連帶著身子都清醒了不少。心想，哥們真狠，姑娘都下得了口！又打量了葉子柔一會，暗暗給她豎了個大拇指，心理素質也是夠硬。“要你管，喝你的酒去。”葉子柔現在倒有些難過起來，明明就是情侶啊，接個吻很正常啊，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剛才那樣太過了，難怪童亮會生氣！葉子柔打了個電話，童亮已經關機了。再打，還是關機。她弱弱地想，他會到哪裡去呢？“你乾嗎去？人家都走了，還追什麼追？”許默涵一把拉住準備離去的葉子柔。“你放手。”“我不放，人現在已經沒影了，你上哪找？”許默涵牛脾氣上來了。“你神經病吧？我現在要回去。”許默涵一愣，鬆了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