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飛快，十一假期很快就到了，前兩年葉子柔都沒有回家，今年當然也還是留在這裡。不知不覺已經在這個城市呆了兩三年，以前的陌生和不安，現在幾乎已經不見了。她想，這個城市再大，也總有逛完的那天。現在自己已經不會再像初來乍到時，對一切那麼新奇了。但是她知道，這隻是自欺欺人。歸根結底，隻是因為她沒錢。她的打算假期———奶茶館七日遊。可是現實永遠都活在人的計劃之外，所以，葉子柔並不知道，這個假期不會像以往那般太平。甚至，改變了以後的很多事。不知道是不是葉子柔的錯覺，總覺得童亮好像有些躲著她。她去找他吃個中飯，他會以今天要和同學討論試驗項目為由推辭。她想找他聊聊天，他會以今天有些累拒絕。就是想見上一麵，多說幾句話，葉子柔都會覺得童亮有些心不在焉的，儘管臉上是一副自在悠然的神色，卻隱隱透露著一絲隔閡。甚至透露出一絲“你去找他”的意思。葉子柔不願意深想，她寧願這是自己的胡思亂想、疑神疑鬼。“童亮，你是不是生氣了？”葉子柔停下腳步，小聲地說著。“沒有啊。”他依舊是這張臉笑看著她。“我覺得，你最近好像故意不想見我。”葉子柔有些委屈，這一切真的隻是再正常不過了，一點貓膩都沒有。她發誓！“你想多啦。”童亮拍拍她的頭，又捏了捏他的臉，“我們回去吧，小受氣包！”葉子柔麵上一笑，忸怩著朝前走。十月四號這天，院裡組織了一場活動，去郊縣的中學進行為期三天兩夜的教學實踐活動。人數不多，但是葉子柔也在裡麵，而且是院長欽點的。集合時間是在早上的五點鐘，現在應該還算是夏天，饒是北方，也是烈日炎炎。可是今年的天氣很反常，才剛剛十月，天氣就冷了，早上又起來得這麼早，甚是寒冷。到了集合地點，許多人都披上了厚褂子。校車停在廣場那裡，一共有三輛。葉子柔和負責點名的人在下麵等著，人員全部到齊後，裡麵的人說沒座位了，隻能上另一輛車。她和班長上了另一輛車，班長一屁股坐在了前麵的空位子上，和邊上的人聊了起來。葉子柔一掃後排，還有兩個位子。她昏昏沉沉地靠在裡麵，頭歪在玻璃窗上。昨天晚上通宵了一份小論文，今天又起來這麼早。她不僅僅是有些低血糖，還覺得渾身發冷，早餐隻隨便點了一個麵包，還沒吃完。吃不下。朦朧中，發動機響聲傳來，車子禿嚕一聲，緩步推進。邊上的位子明顯地往下凹了一塊，來人身子還帶著一絲寒氣，她沒睜眼，本能地往裡麵挪了挪。她似乎感覺那人在伸頭看著自己。車子終於平靜地行駛著，她也晃晃悠悠地入了夢。許默涵掛著一雙白色的耳機，裡麵播放著搖滾電音。這次與院裡組織的活動隻是臨時起意，一方麵是為了給郊縣的中學提供體育器材，另一方麵也算是一個簡單的助學活動。當然了，更重要的還是借助學校的名義，提升器材公司的形象。他當然不願意來，但是一想到回到家也隻是空蕩蕩的一間屋子，就差麵壁思過了。再一聽說文學院是這次活動的主力，就更沒有猶豫了。他本以為葉子柔和他不過是存在著楊柳這層關係，如果沒了楊柳什麼事，他是死也不願意找葉子柔的。但是現在情況變了，他改變主意了。彆問他為什麼確定葉子柔會來，反正有預感就對了。誰知，他的預感不僅準，還把人送到了麵前。他歪頭看了看自己身邊蜷縮的人，雙手縮在胸前。書上說，這樣睡覺的人缺乏安全感。可是，看這個樣子她很冷嗎？他拉了拉鏈，覺得不夠，還是有些熱，索性就把衣服脫下來吧。掃視了一圈，放在哪裡呢？算了吧，就放在這人身上吧，反正她也不知道。於是小心翼翼地蓋在葉子柔身上，然後跟著音樂舞動身姿。葉子柔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上多了件衣服，身邊的座位好像裝了震動儀似的，晃動不止。“同學，動作可以小點嗎？”葉子柔開了口，許是精力不佳，再加上剛醒來，聲音還是喑啞的。那人沒動靜。啞巴？她把衣服撥弄下來，旁邊的人戴著耳機，難怪沒聽到。確認是隔壁的好心人之後，碰了碰他的胳膊，整了整聲音，“同學，你可以輕點嗎？”“醒了？”許默涵摘下了一隻耳機，問道。“怎麼到哪都有你？”葉子柔已經不至於大驚小怪了。“為什麼不能有我？”許默涵攤了攤手，表示不解，“你到底是有多困，一上車就睡覺，昨晚沒休息？”她不想多說話，有些暈車，含糊地“唔”了一聲。“你暈車？”“唔。”“是沒吃飯嗎？”“唔。”許默涵微微起了起身子，掏出一個小盒子，倒了兩粒，塞進葉子柔嘴裡。她支支吾吾，都不等拒絕，東西就塞進嘴裡了，好一陣咳嗽。“含著！”他聲音抬了抬，“這樣會好受些。”口中一陣清涼爽口的風襲來，腦袋清醒了不少。他伸手碰了碰她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嘀咕道：“體溫正常啊，應該沒有發燒。”“怎麼，你以為我像你一樣有病啊？”葉子柔很不客氣地道。“狗咬呂洞賓。”許默涵斜了一眼。葉子柔想到自己還穿著他的衣服，但是還給他又覺得有些冷，隻好僵持在那裡。許默涵看在眼裡，覺得好笑，“得了吧，要冷就趕緊披上，彆磨磨唧唧的。”葉子柔裹在衣服裡，“你說的啊，反正你要是感冒了，我是不會負責的。”“嗬，要你負責？我怕你用過期藥毒死我！”葉子柔想到用牙膏給他療傷，莫名覺得好笑。邊上的人一直在擺弄手機，她伸頭湊了湊。此時車子已經要到檢查口了，上了高速，再開個兩個小時，就到達目的地了。就在她湊近旁邊的時候，車子碾過一個不大不小的水坑，很是顛簸了一下。然後葉子柔就戲劇化地撞上了許默涵，她比較矮，許默涵比較高，這一撞，正好讓葉子柔撲到許默涵的腿上。葉子柔的腿被咯了一下，有點疼。許默涵的情況就有些不好了。因為……葉子柔的胸正好卡在他大手形成的輪廓裡。他甚至可以很清晰地感覺到，少女那個地方的柔軟。葉子柔並沒有察覺，隻是覺得這樣著實太丟麵子。便假裝沒事人，理了理衣服，問道：“你在看什麼？”許默涵動了動僵硬的手指。雖然他和楊柳談過戀愛，但是也僅限於最初級的接吻而已。很多男生有了女朋友之後就會探索女生的秘密，但是許默涵卻覺得應該慢慢來。然而，還未及深入，已經黃了。雖然他和楊柳接過很多次吻，但是逾矩的事卻一點也沒有。所以他很好地運用了“教育片”的接吻技巧，至於其他的就沒有實戰了。每次一動念頭，都會被楊柳打回去。這是第一次，他接觸到女生的胸部。儘管隔著一層紗，可還是威力無窮。他覺得自己的某個地方正在漸漸蘇醒，小帳篷支了起來，到底是血氣方剛的年紀。隻好往後坐了坐，躬了躬腰。“我在看一些段子合輯。”許默涵回道。葉子柔看他很是詭異，“你乾嗎要這樣坐著？很奇怪。”許默涵心道，廢話，不這樣的話不全被你看見了？“你管我！”葉子柔瞥了一眼，“什麼段子？我看看。”於是兩個人就在看段子中度過了無聊的長途，許默涵的小帳篷也慢慢地偃旗息鼓。這中間有搞笑的，也有帶顏色的。但是葉子柔多數不太明白，許默涵一開始認為她在裝純，後來發現她是真的不懂。本想著好好給她上一堂課，後來一看到她撲閃撲閃的大眼睛和長睫毛，忽然覺得這樣不懂也挺好，乾脆插科打諢了過去。到了目的地的時候，已經是快到十點鐘了。葉子柔很難想象，這樣一座大城市的郊縣地區還有這樣破落的地方。她以為，窮苦地區都是那些深山老林、交通不暢、經濟落後的地區。這所“辰光中學”落在這樣一座偏僻的鎮子，大城市的強附帶力都拉不動它。果然，窮地方還是窮地方，不是輕而易舉就能夠脫貧致富奔小康的。孩子們早早地列了長長的兩隊，用破舊的紙牌，恭恭敬敬地寫著“歡迎到來”的迎接語。葉子柔又是心酸，又是感動。大學期間，隻要有機會，她都會參加這樣的支教或助學活動，她覺得應該有更多的人可以看到外麵世界的精彩。體育學院的已經在分發簡單的體育器材了，一些大型的也都由人領著送了進去。許默涵像個指揮一樣，四下瞅著，眼睛卻澄淨得很，沒有一絲鄙夷。這一看，正好落在葉子柔身上。她給同學們發書，每發一個人都會發自內心地朝他們微笑，好像在看無比熟悉的人。等到事情安排妥當，眾人才去學校給孩子們上課。體育生則帶著孩子們到空曠的場地上進行室外活動，那裡就算做他們的操場。葉子柔發現，每次進行這樣的活動，下麵的同學用那種熱烈渴求的目光看著台上和黑板的時候，她都會覺得異常光榮。這些人不是小學懵懂的時候了，他們已經接受了一定知識層麵的教育，儘管貧瘠有限，卻也對未來形成了模糊而又逐漸清晰的輪廓。他們隻是少了一些運氣。這麼想著，葉子柔恨不得把自己所知道的東西全在這幾十分鐘內講出來，就連什麼時候下課了也全然不知。許默涵不知何時倚在門邊，懶洋洋地說：“喂，大教育家，你看看時間，都超了多少了！你不餓，可不能餓著未來的國家棟梁啊。”學生聽了有的哈哈大笑，有的覺得不好意思。葉子柔放了放粉筆道：“同學們，上午的課就到這裡了，吃飯去吧。”說完同學就鳥獸散了，有些細心的女同學會恭敬地打個招呼，男同學則會做個鬼臉。“我發現一件事？”許默涵不知何時走近了。葉子柔整理手中的稿件，“什麼問題？”“你這胡吹海侃的本事還真不小。”葉子柔睨了他一眼。“我學的可是正經的科學文化知識，怎麼到你嘴裡就變成侃大山了呢？我看你也得好好學學，要不明天你也來聽課吧？”葉子柔隻是開玩笑，他可不想有這樣的學生。“是，葉老師！”許默涵卻倏地一下，正經了來。葉子柔沒忍住，被這人的動作神情逗笑了。許默涵也在偷笑。不過他笑的卻是不足為人道也！這葉老師雖然知道得不少，但還是沒有“教育片”裡的×老師知道得多啊。從車上看段子集錦就看出來，什麼隱晦的都不懂，倒是那些明麵上的有色笑話讓她無所適從。許默涵無聲而笑，掃了一眼，葉子柔已經沒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