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齊覺著紀晗手受傷了到底不方便，就提議自己開車把她送回家。紀晗下意識地說道：“不用，有人接我。”衛齊順著她的目光往窗外望去，看見葉文澤穿著鼓囊囊的麵包服，臉被風凍得紅通通的，但站得跟個旗杆似的在門口等著。他一下子覺著自己看到了，了不得的事兒，差點沒讓口水順著嘴角流下來。他趕緊擦了下口水，說道：“我去，紀晗，你當時給葉文澤說好話，原來是給自己留著小鮮肉啊。”紀晗沒想著衛齊就瞧著葉文澤了，臉紅了一下，卻還是嘴硬地說道：“就許你們男的泡小姑娘，不許我們和小鮮肉談戀愛啊。”衛齊認識紀晗太久，知道她在談戀愛方麵一直循規蹈矩，心想人壓抑久了偶爾放縱下也不是壞事，這到底比她和葉偉倫在一起要好些。畢竟葉偉倫所在的瑪卡和他們是競爭關係，如果他們兩個在一起，紀晗在朗尼層麵可就有些說不清了。“那我就不當電燈泡了哈。”衛齊笑眯眯地撤退。紀晗無奈地瞧著衛寧那一臉猥瑣的笑意，慢慢轉過身，走出酒吧，往葉文澤方向走去。葉文澤本來捧著件羽絨服，劈頭蓋臉就往紀晗身上蓋去，嘴上還有些不滿意，“我今天加個班，你就和衛齊來酒吧了，這麼晚了你們聊什麼啊？”紀晗掙了一下，葉文澤卻不放手，說道：“冷，你彆為了風度不要溫度了。”紀晗笑了一笑，也就不掙紮了，隻說道：“我和衛寧是談公事，你這個小朋友又不懂。”“談公事乾嗎不在公司裡？我聽說這個衛寧以前也追過你是不是……”紀晗隻覺得這個小朋友的醋已經吃得漫無天際，趕緊打住他，說道：“我現在在休假，有什麼事當然隻能出來談，再說我不是讓你來接我了嗎？”葉文澤這才高興起來。“不過我不是讓你在車庫等嗎，你乾嗎在酒吧門口？”葉文澤笑得一臉得意，“我就是故意的。”紀晗不由搖了搖頭，不過臉上還是帶著笑容，畢竟葉文澤爭風吃醋的行為還是讓她挺有成就感的。葉文澤和紀晗一起回家，剛從電梯門出來，就撞上了在門口的葉偉倫，三個人在門口站了會兒，登時有些尷尬。“偉倫，你怎麼來了？”紀晗下意識地掙脫了和葉文澤相握著的手。葉文澤的瞳孔驟然收縮，眼睛裡的光黯淡了下去。葉偉倫的表情由初始的片刻錯愕立即轉化成了客套，笑笑說道：“葉文澤，這麼晚了，還麻煩你送紀晗回來真是不好意思。”“我就住這兒，沒什麼不好意思。”紀晗隻覺得老臉紅成豬肝色，趕緊說道：“對，因為他之前的房東把他趕出來了，我前夫搬走後，反正房間也空了一間，我就讓他住隔壁了。”葉偉倫緊繃的臉這才鬆弛了下來，說道：“我說呢，你在我之後品味怎麼可能會下降到這種程度？”紀晗拿鑰匙開了門，聽他指摘，不由頭疼，心想自己忘記了葉偉倫以前也是條老毒蛇，人前彬彬有禮，人後說話刻薄已極。她都沒膽量去看葉文澤的臉色，隻說道：“胡說八道什麼呢。你和我多少年前老黃曆的事，你這管得未免也太寬了。”葉偉倫見葉文澤黑了一張臉，這才笑模笑樣地說道：“行行行，是我錯，可是我就好奇，以你的眼光，怎麼會選中這種人啊？”紀晗開了門，讓他們兩人進來，聽到葉偉倫這麼說，難免新仇舊恨湧上來，就眼帶自嘲地說道：“你說誰？‘這種人’，是我的前夫穆正宏？對於我們‘這種人’來說，他才是有先天優勢的，他可是一出生就是北京人，家裡還有爺爺輩的一個內三環小四合院呢。“我們這麼努力，也不過就是想拿個戶口，在這裡有自己的一個住處麼？他和我說過，我和他結婚，可能就是為了名正言順地拿個北京戶口，然後可以買房買車唄。”葉偉倫愣了一下。紀晗霍然回轉過身，看著他，“怎麼了，覺得我說得太現實？”葉偉倫笑笑，“沒什麼，我隻是想起衛齊曾經說過，我和你可能真的太像了，都是自我又自尊心過盛的人，你選擇穆正宏，我選擇盧思妍，其實原因都是一樣的。“我們不能再像處理工作一樣處理感情，我們需要的是陪伴和關心，而不是激情和效率，你說是不是？”紀晗揚起嘴角，“這你可謙虛了，穆正宏和盧思妍比那可是天差地遠了，盧思妍人是瑪卡老總的獨生女兒，又年輕又漂亮，在我和她之間，怎麼看都會選她的是吧？”葉偉倫搓搓手，笑容有些乾澀，“可是如果我和你說，我要和她離婚了呢？”紀晗有些詫異地看著他。葉偉倫仍是自若地笑著說道：“以我離開朗尼時的身家，我不需要再找一個富家女為自己增加籌碼。“盧思妍是瑪卡董事長的獨生女兒，吸引我的可能是她的年輕漂亮。但最重要一點是她單純，她的生活處處以我為中心，我不需要多為她想著什麼，她隻要粘著我，我陪著她就開心了。”紀晗不免有幾分酸意，她聳聳肩說道：“那聽上去很好，怎麼你們又要離婚呢？”葉文澤說：“紀晗，我先去睡了。”紀晗根本沒有留意，她隻沉浸在她和葉偉倫的談話裡。葉文澤默默看著他們，他忽然覺得自己如同尷尬的闖入者，紀晗和葉偉倫兩個人的世界，密不透風，根本沒有他的落足點。他忽然覺得自己的心受傷了，可是他是如此渺小而孤獨，根本沒有人會注意到他內心的傷痕。“我去睡了！”他抬高了聲音。紀晗隻是並不在意地點點頭。“這些年我一直在努力奔跑，生怕自己一懈怠就會被工作拋棄、被人超過，我如同繃緊的弦，從來不敢放鬆。直到我離開朗尼遇到思妍，這種日子一開始很美好、很新鮮，所以我們很快就決定結婚。“可是人始終是逃脫不開自己的本性的，之後我為瑪卡開拓本土和國外市場，我又成為了那個在朗尼一樣拚命工作的葉偉倫。思妍完全不喜歡這個生活裡隻有工作的我，她希望我能陪伴她，和她一起旅遊、聚會、遊玩。“為此我們開始爭吵，我隻是希望她能有自己獨立的生活，不需要這樣一直黏著我。這種爭吵一直持續，直到矛盾不可調和，所以她提出了離婚。現在我們在分居期。”紀晗有些意外，許久她才說道：“可是你有沒有想過，生活不隻是有工作？也許你可以適度放下些，多陪陪她未嘗不可。”葉偉倫瞧著她，苦笑著搖了搖頭，“我不是沒有這樣想過，也嘗試放下些工作陪伴她。可是後來我才發現，原來問題的關鍵不在這裡，而是我和她成長的背景差距太多。這個差距不是靠一兩年的相處就能彌合的。“熱戀時荷爾蒙的蒸發讓大家看不到彼此性格的缺點和差異，而婚後這些問題就慢慢暴露了，我想也許分開是我們最好的解決方式。”“那你……”紀晗迷惑地看了他一眼，“現在還在瑪卡？”葉偉倫笑著擺了擺手，“雖然我不是一個好的丈夫，但我是一個好的職業經理人不是嗎？“瑪卡中國區的市場拓展離不開我，這也是盧文信所明白的，而且盧文信還是希望我和他女兒能再考慮考慮不走離婚這條路。但即使離婚了，我也會是瑪卡的中國區總裁，這完全不受影響。”紀晗可憐地看著他，“對於你來說，什麼感情、婚姻、子女都沒有工作重要？”葉偉倫彎了下唇，“這不是我們共同的悲哀？”紀晗歎了口氣，“我們真的窮——我指的是精神上。”葉偉倫走到冰箱前，打開冰箱門，甚至看也不看一眼，就在左上的冰格上拿了一罐冰水，“你看，你還是那麼愛喝冰水。”紀晗看著他，“我不愛喝冰水，是跟你在一起的時候習慣喝的，你走了之後，我就一直有了這個習慣。”紀晗的這句話徹底打敗了葉文澤。他原本以為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或許會在紀晗的心裡留下一點位置，可是直到此刻他才發覺原來那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而已。他覺得自己已經無法在這個地方站立下去，他隻能將自己鎖在了隔壁的房間裡。葉文澤捂住了耳朵，不聽、不看、不去想，將自己鎖在了一片黑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