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暗夜星海(1 / 1)

最佳人質 夏之虞汐 2134 字 4天前

眾人見到半米高的荒野從中走出來一個窈窕纖細的身影。沈暮歌被海水打濕的頭發半乾微卷,紮成一個馬尾搭在肩上。緊身工字背心勾勒出上身完美的曲線,迷彩收腳褲襯得腿又長又直,不施脂粉的臉上沾著汗水和汙漬,但絲毫不影響她的清麗可人。麵對著這一片黑壓壓的槍口她也不怵,下頜微抬,目不轉睛地直視著暹敏。宋亦城手下有幾個人認出了沈暮歌,紛紛放下了武器。暹敏盯著宋亦城,問:“這是什麼意思?”他走到沈暮歌身邊,緊貼著她站著,笑道,“敏爺不是問,日常陪我來的美女在哪兒嘛,我這就讓她出來,跟您打個招呼。”暹敏冷哼了一聲,“躲在旁邊鬼鬼祟祟的,這位美女,不太講禮貌呀。”沈暮歌冷笑,“跟敏爺做生意,我們小心些,也無可厚非嘛。”暹敏看她倨傲,反而覺得有意思,手中的佛頭轉得哢擦作響。“脾氣不小,過來吧。”沈暮歌站著不動,暹敏的人把槍口又抬了抬,暹敏咧嘴,“既然是宋亦城最信賴的人,你來轉賬。”但她不敢遲疑,也不敢和宋亦城對視。一旦她出現任何怯懦惶恐的神態,暹敏都會起疑。沈暮歌胸有成竹地笑笑,走到電腦麵前。宋亦城看著她的背影,伸手到口袋裡摸出一支煙來,示意旁邊的人點上,衝暹敏點了點頭。60102475。她能打的隻有這個密碼。敲下了回車鍵,她竭力不讓自己因為恐懼而閉上眼睛。加載的進度條緩慢地閃動,“叮”的一聲響。資金轉出成功。她掩飾住滿心的詫異,笑嘻嘻戲謔地看著暹敏。宋亦城把手中的槍放回口袋裡,伸出另一隻手給暹敏,“敏爺,今天開了個好頭兒,以後合作愉快。”暹敏正要伸出一隻花臂來給他,還沒關上的電腦上彈出了一張照片。沈暮歌出場的方式太奇特,讓他多少有些懷疑,所以立即查證了白望舒的身份。照片上的女子同樣也是過目難忘的美女,但比眼前這位瘦了不少,身高也對不上,顯然不是一個人。暹敏的目光驟然切換成一把利刃,陰沉地盯著沈暮歌,“你不是白望舒,你到底是誰?”宋亦城已經搶先一步擋在她麵前,一槍開在暹敏腳下的紅土上。他手底下的人也不知道是誰開的槍,掏出來的槍口都對準了暹敏那邊。“我從加拿大這麼遠道而來,和您誠心做生意,您想吞這批貨就明說,不要拿一個女人做借口。沈暮歌緊張地看著他,上一次見他拿槍,還是在那段他殺害沈重的視頻裡。”宋亦城表情陰騭,笑容結了冰,“敏爺的行事作風,我要是不夠了解,也不會和你做這單買賣。現在錢貨兩訖,各走各路。如果想不按規矩來,我今天就教教你們,蕭家的規矩。”暹敏乾笑兩聲,正要掏槍,一陣疾風突然從頭頂刮過,抬頭之間一個巨大的螺旋槳遮天蔽日,發出轟鳴的巨響。直升機上的人射出幾發催淚彈,每個人眼前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口鼻湧入辛辣刺激的味道。沈暮歌眼睛火辣辣的,什麼也看不見,黑暗裡被誰一把拉住,跌跌撞撞地不知道往什麼地方去。深一腳淺一腳的,她聽見了車門落鎖的聲音,盤旋在車內的是高音喇叭裡擴散出來的聲音。以她會的那三腳貓的幾句泰語,她也能聽懂頭頂的直升機在重複著同一句話:“你們已被警察包圍。放下武器,停止抵抗;放下武器,停止抵抗。”巨大的推背感把她壓在副駕駛座位上,她感覺她坐的車像子彈般噴射出去,腳下坑坑窪窪的路顛地她左右亂竄。“他媽的,彆讓姓宋的跑了!”氣急敗壞的暹敏隔著車窗用泰語在罵人,沈暮歌這時已經能睜開眼了,卻被催淚彈熏得涕淚橫流。支離破碎的淚眼裡能看到宋亦城單手握著方向盤,抬手向窗外隨意地掃射了兩下,從混亂的人群裡衝了出去。“你……”沈暮歌本來想說,“你投降吧。”才說了一個字,就被此起彼伏響起的槍聲打斷了。她往窗外看了一眼,全是嚴陣以待正向中心包圍過來的泰國軍警,向負隅頑抗的暹敏和宋亦城的人回擊。宋亦城目不斜視,把油門踩到底,從暹敏身邊擦肩而過,遠離這場混戰。暹敏的人知道一旦被警方抓住,就沒有生路了,氣紅了眼睛。對著宋亦城駕駛的山地越野車一陣密集地射擊。子彈全部打在並不防彈的車身和玻璃上,濺得車內四麵八方都是火花。沈暮歌抱頭躲閃,被宋亦城按住頭抵在胸前,胳膊牢牢地按著她的後背。更猛烈的火力全集中在這輛車上,發動機發出尖利嘶啞的聲音,急於脫離危險。在槍聲稀疏之前,她感覺到宋亦城的身體接連震動了兩下,一股腥甜的熱流噴了出來,散開兩滴落到了自己的臉上。在島北麵背陰的海岸邊宋亦城棄了車。他放開了一路死箍住的她的手,她才看清他一臉慘白,白衣服上兩個血洞,一槍打在左肩上,一槍打在後腰。子彈都穿過了身體,浸得前胸後背全是血紅。一個龐然大物隱藏在沙灘不遠處雜亂的礁石中間。宋亦城幾步跨了過去,腳下的海水都被染成淡紅。扯下外麵偽裝的覆蓋物,他跳上船,身體虛晃了下。他打開發動機,船尾噴出一陣陣的黑煙,躍躍欲試要衝破海浪。沈暮歌呆立不動,宋亦城皺了眉,聲音聽上去全沒有身中兩槍受傷的虛弱。“上來。”“你打算走哪兒去?你逃不了了,認罪吧。”“弱智!”他檢查了下儀表盤,從肩上滴下來的血順著流到了表盤上。“你現在也是嫌疑人,彆人要殺你,警察可不保證嫌疑人的安全。”她腦海中閃回過了什麼,頓時反應過來,暹敏在電腦上看到了什麼東西,才一眼識破了她的身份,一定有人暗中傳了白望舒的照片信息給他……這個有能力搭上暹敏,又想要置她於死地的人,用腳趾頭也能想到是誰。隻是沒想到林綺陌為了取她這一條小命,都追殺到泰國來了,真是待自己不薄。她決定先上船,先保住小命再說。更重要的是,她不想眼睜睜就這樣看著宋亦城失血過多而死。這艘宋亦城提前預備好的船,經過了改裝,速度比一般的噴氣船快得多。那座小島先還有斷斷續續的槍聲傳來,很快就消失不見了蹤影。宋亦城升起一麵不認識的旗子,關閉了無線電係統進入靜默模式,讓這艘船看上去像某個官方作業的船隻,然後緊閉了艙門和窗戶。做完了這些,一直若無其事的他有些乏力,靠在艙門上,不知道在想什麼。沈暮歌忍無可忍,抱著剛從船艙裡翻出來的醫藥箱,拉住他,“坐下。”他微弓著身子還比她高半個頭,鼻尖抵著她的額頭,頭上的汗順著喉結流了下來,笑了,“怎麼,怕我死了?”“彆鬨!”她一甩手,宋亦城回彈到了艙門上,身體一晃,悄無聲息地墜落到她身上,鼻息微弱,她感覺連他的心跳都快聽不到了。入夜,噴氣船飄蕩在海上,沈暮歌將艙門打開,看著天幕中的漫天繁星,不知如何是好。這樣的星空,五歲那年宋亦城帶著她從楚天南手底下逃生,他背著她在山林間穿梭,她也曾見過一次。後來她便很少遙望夜空,璀璨的星辰在清冷的夜裡,尤為讓人憂愁,她不敢駐足。宋亦城的傷勢嚴重,唯一幸運的是子彈沒有留在體內。她靠她僅有的醫學知識幫他暫時止住了血,用光了船上所有的繃帶,把他裹得像個粽子一樣。他失血過多,又發起了高熱,一直在昏迷中,這樣的情況是在這海上不可能處理得了的。沈暮歌在美國的時候上過飛行訓練課,對機械也算略懂一二,但如何在海上駕駛這樣的船隻,她一無所知。如果不能儘快靠岸,把宋亦城送去醫院,隻怕他熬不了多久。她蹲在他旁邊,不敢用手去碰那額頭。從來沒有遇見過的熱度,她擔心他隨時都會停止呼吸,卻無計可施。這麼久以來,宋亦城是她心目中最大的敵人,是如惡魔般強大邪惡又不可摧毀的存在。她千方百計和他作對,用儘了計謀和他周旋,為的就是把他打倒這一天。但真到他現在這般命懸一線時,沈暮歌的心卻像被千萬隻螞蟻啃噬著、緊揪著,快要喘不過氣來了。她設想過他被戴上手銬的樣子、站在被告席上的樣子、穿著囚服的樣子,甚至是站在刑場上的樣子。但她並沒有真的設想過,如果他死了,她該怎麼辦。爸爸的死,並不完全是宋亦城的過錯。重逢後相互折磨這麼久,他倒也沒真的做過幾件重創她的事情,總是留有餘地。而眼下他就這樣靜悄悄地躺在她麵前,沒有任何抵抗能力,像一個熟睡中的孩子。她快要窒息了,走到甲板上把浸在水桶中的兩塊毛巾撈了起來。冬季入夜後海水冰涼,這是她眼下能想到的最好的幫他降溫的辦法。給他換下一條新冰好的毛巾,他身體一個激靈,抖得更凶了,全身如被電擊般不停地顫抖著。她沒想那麼多,抱住他,試圖幫他平複,隻聽他在耳邊嘶啞地喚了一聲,乾裂出血的嘴角,一張一翕。“暮歌,到我後麵去。暮歌!”他不安地亂動,抓住她的手,重複地叫著她的名字。沈暮歌略一停頓,懷裡的人從戰栗變成抽搐,再是鋼鐵般的身體也禁不起這樣的摧殘。她從來沒這麼慌過,情急之中把手背伸到他嘴邊,防止他因為抽筋咬到舌頭。鑽心的疼痛攫住了她,在手上留下一圈深深的齒痕。沈暮歌一言不出,等他稍微安靜下來,再用手頭的毛巾頂上。就這幾秒的功夫,他喃喃地,又含混不清地說了句什麼。她把他摟在臂彎裡,輕輕地拍著他的後背,幫助他呼吸,回憶著他剛才的那句話,覺得有哪裡不太尋常。她想了想,看他暫時平靜了許多,遲疑地取下了那條他咬住的毛巾,俯在他唇邊,試探地問道,“你剛說什麼,再說一遍?”他眉頭擰成了一團,在昏迷中似乎還做著噩夢。把剛才那句話又重複了一遍。沈暮歌呆若木雞,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宋亦城會說出這樣一句話?幾束光柱交錯反射在舷窗上,寂靜的海麵上有其它船隻靠近的聲音。隱約傳來楚離的聲音,沈暮歌以為自己和剛才一樣,又做了一個夢。“沈暮歌!你在那兒嗎?沈暮歌!回答我!”低頭看看,自己雙手都還殘留著給宋亦城包紮傷口時留下的血,混合著海水留下的鹽漬,在手掌上結了一層薄薄的晶麵,掐起來還是一樣疼。這不是夢。她徹底清醒過來,手忙腳亂地從艙底翻出來一個求生哨,用儘全身力氣吹響了它,朝著黑乎乎隻能看見一點漁火般光亮的地方,帶著哭腔大喊,“楚離!”楚離不等自己的船完全停穩,一個箭步就跨上了沈暮歌所在的這艘船。看見她呆呆地坐在船艙裡,旁邊躺著一個渾身血跡的人,不知是死是活。他一把拽起她擁在懷裡,查看她渾身上下的血跡,不知道她傷在哪兒。“我沒事。”她呆滯地說,麻木地指指宋亦城,“快救他,不然來不及了。”楚離定睛一看,這個無聲無息的人,居然是不可一世的宋亦城。“快救他……”她高度緊張了這麼久,遇到楚離就像根斷了的弦,整個人都站不穩了,搖搖晃晃地趴在楚離肩上,眼睛裡布滿了紅血絲,但一滴淚水都掉不出來。“我帶了醫生,你放心。”楚離看她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心裡很不是滋味,但也不能眼看著宋亦城就這麼死在他麵前。好在他因為擔心沈暮歌會受傷,船上本來就帶了最好的醫生,這下正好派上了用場。他扶她到外麵甲板上坐下,安慰她,“醫生說他隻是失血過多,沒有致命傷,有得救。”她受到的衝擊太大,呆呆地像個木頭人。楚離又安慰她,“島上的人全被抓了,曼穀回不去了。等宋亦城脫離危險,我們再坐船回去了。”“不過這次宋亦城弄丟了幾億的貨,還折了這麼多人,他往後的麻煩,就大了。”沈暮歌完全沒有聽他說話,麵無表情地看著深不見底的海麵,如徹底失智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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