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濺當場的樣子在腦海中一閃而過,沈暮歌幾乎做好了引頸就戮的準備。突然從身後伸出一隻手,把她拽住,她來不及出聲,就被拖進了水汽蒸騰的浴室裡。原來浴室也有一道門和書房相連。沈暮歌目不轉睛地盯著宋亦城,他赤裸著上身,八塊飽滿緊致的腹肌像絲滑平順的巧克力,水珠沿著這副皮囊流下來,她咽了口口水。雖然也不是第一次坦誠相見,但水汽繚繞的密閉空間裡,濕身的宋亦城和日常相比又彆有一番性感。一滴水從他微卷的黑發上掉了下來,落到她的眼睛上,她的心“砰!”地一聲響。他把沈暮歌猛攬到胸前,她貼上那兩塊硬朗的腹肌,遭受到了接連的暴擊,渾身發軟幾欲顫栗起來。“親我。”他就說了這兩個字。“嗯?”“親我。”宋亦城又重複了一遍,衛生間的門外,林綺陌在急促地敲門。“亦城哥哥,你還在嗎?”她明白過來,踮起腳尖摟緊他的脖子,用力地親了下去。這個吻讓人天旋地轉。宋亦城“嘩啦!”一聲把她上衣撕開了一個口子,拉到露出內衣的位置,順手撥亂了她的頭發,然後鬆開門把手,這激烈的一幕儘落在門外林綺陌的眼中。宋亦城和她機械地擁吻著挪步到門外,用力地一把推開她,沈暮歌跌倒在地毯上。“這都第幾回了?你明知道我不吃這一套,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他用力過猛,她跌倒的時候崴了腳,也就趁勢耍賴坐在地上,一臉的委屈憤怒,眼眶裡淚水在打轉。林綺陌第一次見到沒穿上衣的宋亦城,已經看得呆住了,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擱了,也顧不上懷疑他了。宋亦城拿過浴袍,氣定神閒地穿好,對林綺陌有些責怪的意思,“陌陌,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出門的時候要鎖門。不然總有一些不懂規矩的人,老想著鑽空子。”此時的林綺陌已經快缺氧到暈倒,沒有能力分辨,羞赧地低下頭,連連稱是。“還不走,在這現眼?這個房間,隻有陌陌可以進來。下次再讓我看見你偷溜進來,絕不饒你!”沈暮歌站起來,周身淩亂不堪,跌跌撞撞地反身出門去了。雖說讓林綺陌看了一場大笑話,但也算有驚無險。回到自己房間她許久都驚魂未定。她整理了一番,窩在床上,缽仔糕跳上來趴在她胸口,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小鼻子裡一進一出呼出來的熱氣惱得她臉發癢,眼發酸,隻覺得悲從中來,竟覺得有些委屈。快要奪眶而出的淚水被來電聲打斷,她哽咽著接起來,耳畔響起楚離波瀾不驚的聲音,“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你。”“什麼事?”她話一出口,帶著濃濃的鼻音,楚離在電話那頭的心一顫。“出什麼事了?你還好嗎?”他問得焦急,似乎有什麼不好的預感被不幸言中。“我……不好!一點兒都不好!”她本來沒打算向任何人傾訴,卻突然就繃不住了,“哇……”地一聲大哭出來。電話那邊的人心急如焚。“你待在那裡不要動,我馬上就來接你!”半個小時後,當她在宋亦城和林綺陌的注視下,打算和楚離離開的時候,看見站在林綺陌背後的宋亦城,雙眼都要噴出火來了。“楚少爺,這個人是蘭姨的人,你要是帶出去,可還得原封不動地送回來。”他不動聲色地說道,一雙利刃般的目光要把沈暮歌射穿了。“她待在哪兒,都比在這兒安全。”楚離冷笑,對沈暮歌伸出手,“過來,彆怕。”沈暮歌在剛才的衝突中受驚不小,還有些茫然。低頭看缽仔糕嗚嗚地拉扯著她褲腳,一把抱起它,“缽仔糕我也要帶著。”“你敢!”宋亦城瞪了她一眼。“晚上十二點前你要是沒回來,我就把它拿來涮火鍋吃。”狗聽不懂人語,但看著這一對戲精父母,似懂非懂,隻是不知所謂地哼哼唧唧。回到熟悉的“李之沐”的房子裡,沈暮歌的神經才算鬆弛下來。楚離知道沒發生什麼好事,但也不勉強問她,隻是說,“你坐會兒,我給你做點兒吃的。”她搖搖頭,“你不用管我,讓我自己待會兒就好。”她今天又一次虎口逃生,宋亦城也再次出手相助。這其中的門道她思來想去,無非是,自己若手握證據,他控製自己,也就是掐住了蕭芷蘭的命門。而自己若隻是謊稱有證據,蕭芷蘭也難辨真假,她也一樣可以成為宋亦城爭奪權力的砝碼。這樣一來,自己確實還有偌大的價值。而不管林綺陌事後是否會生疑,她再次部署“意外”事件隻是時間問題,出現今天這樣的情況,沈暮歌不得不暫避鋒芒。儘管浴室上演的那一幕尷尬又驚險,但為了留著命再追尋真相,她沒有彆的選擇。麵對楚離,有些話她不得不問,“你在你姨媽公司這幾個月,都卷入了哪些事情?”楚離沒有遲疑,笑得苦澀,“如果我說,一點兒不正當的生意我都沒有碰過,你信嗎?”他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宋亦城很有手段,就連我們楚家自己叔伯看管的業務,也是沒讓我沾手半分。對不起,我還做不到我承諾你的那樣。”“你千萬彆做到。我也沒有認同過你的承諾。”“你父親那條短信,他們查不出什麼。再拖下去,不是個辦法。”“從我回到宋亦城身邊起,就早準備好麵對今天的情況。跟他這樣的人作對,沒有同歸於儘的打算,我也不會選這條路的。”這番話說得駭人,楚離一時愣住。她為了和緩下氣氛,又提起一件事,“如果我遇到什麼大麻煩,你記得去福利院接皮皮,不要再讓他受到任何傷害。”“嗯。”楚離應了一聲,若有所思。“你保證。”“我保證!”他看著她,“去睡一會兒吧。”她應允了。二樓的臥室裡,還是那套一成不變的寢具,柔軟的羽絨被讓她意誌軟弱,快要抵擋不住睡意了。想到此時此刻的宋亦城,一定和林綺陌歡聲笑語,正把她哄得心花怒放吧。今天在林綺陌麵前,癡情和委屈雖然都是裝的,但真到了獨自麵壁的時候,她卻有一個對誰都難以啟齒的秘密。她是真的吃醋了。走進臥室看到林綺陌放在枕邊的睡衣,她整個人都快被妒火焚燒了。雖然她沒有吃醋的立場,但自小就是醋壇子的她,委實受不了宋亦城在她眼皮子底下和彆人卿卿我我。每每提及林綺陌這個名字她就陰陽怪氣,也就是這個道理。那棟房子裡這對有情人的歡聲笑語似乎隔著半個海城都要傳到她耳朵裡了,沈暮歌氣惱得不行,在床上翻來覆去,迷迷糊糊地睡去。宋亦城也是很費了一番功夫,才安撫了林綺陌。不管他演技如何過人,他素日裡對沈暮歌念念不忘的縱容,還是瞞不過林綺陌這樣聰慧早熟的少女。但要說到愛吃醋,誰又比得過沈暮歌這個陳年老醋壇子。林綺陌犯起酸勁兒來,無非就是哭鬨一陣,這沈暮歌自小卻是有一肚子的鬼主意。他回到書房,裹在被子裡,從沙發靠墊的夾縫中拿出那個拇指娃娃,陳年往事如走馬燈一樣行雲流水而過。沈暮歌初一小學期報道那天,宋亦城翹了早自習送她去上學。雖說中考考了個讓人大跌眼鏡的成績,但他這樣的人沒去彙佳,一中上下其實巴不得呢,所以誰也沒有因為這一次小小的失誤就減少了之前對他的偏愛。他一直穩坐全年級第一,演講比賽、奧數競賽大小活動前三名拿到手軟,所以偶爾遲到早退一下這種事情老師向來是不過問的。整個一中也隻有他有這個膽氣挑戰紋絲不動的校規,從來不穿校服上學。宋亦城樂享特權,沈暮歌也跟著沾光了,碧綠的及膝公主裙飄飄灑灑,迎風舒展自己都覺得要飄飄欲仙了。在他關照下日子好過慣了,也不覺得有什麼好受寵若驚的。遠遠看到幾個不認識的男生走在前頭,回頭看見他們,乖乖站在路邊。“城哥。”那幾個大一點的男孩子羞澀地點了點頭,卻不是對著沈暮歌。“嗯?你們認識麼?”原來他們在這裡傻站著,就是為了跟宋亦城打招呼。沈暮歌覺得奇怪,那些男孩說:“我們認識城哥,城哥不認識我們。”“哦,也是初中部的,那宋亦城你和他們怎麼勾搭上的?”宋亦城一拍她腦袋,“小姑娘家家的用的什麼詞?都說了人家認識我,我又沒見過他們。彆囉裡吧嗦的,給你交了學費我還要去上課呢。”拉開了好遠的距離,那些人還是一副注目遠眺好崇拜的樣子。“都跟你說了哥在這裡是萬民景仰,隻有你覺得哥是自戀。”好學生在這世道早就不稀罕了,家世好、長得好、又學習好,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但如果一個這樣的男生,遊戲機玩得過你,籃球場上封蓋你,連石頭剪子布都要贏過你,實在也說不出什麼錯處。宋亦城就是這種渾身都在閃光的人,一張放到今天也可以做整容範本的臉,一出現就秒殺所有的雌性動物,也許還不乏雌性。宋陶這麼給他夏練三伏冬練三九也沒白費,倘若是爭執起來,他那跆拳道黑帶的架勢,要麵子的都不好意思跟他動手。而這些,沈暮歌初一整年苦於跟不上學習進度,每天都為了成績憂心,對此一無所知。此時方知“宋亦城妹妹”這個名頭多好用,真後悔前些年把好多恃寵而驕的機會都給白白浪費掉了。“我說,那人是在等你麼?”一個皮膚白白、眼睫毛翹得好像洋娃娃的女孩子,不遠不近地站在高中部的樓梯口,五味雜陳地瞪著這倆人看。她聽見沈暮歌的話倒鼓起了勇氣,縮手縮腳地走了過來:“宋亦城,我是二年七班的吳桐,這封信和巧克力是給你的。”宋亦城說:“謝謝,你拿回去吃吧,你太瘦了,需要補充營養。”這就是他的另一大奇葩之處,拒絕人家一千遍就可以說出一千零一個完全不同的理由,溫聲細語地還直拿一把蜜糖化的刀子捅人家心裡去,讓彆人好幾天都拔不出來。其實我覺得我也很需要營養,沈暮歌心裡這麼想。巧克力是瑞士蓮的,掐指一算楚離也走了快一年了,留下的那箱存貨也早被她消化個精光,那苦中有甘入口即化的滋味讓人想起來就垂涎欲滴。“啊,不要啊?”沈暮歌咽一口口水,沒骨氣地歎了一聲。宋亦城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又對那姑娘笑笑,“好,那就麻煩你給她吧。”這些年折戟沉沙的小姑娘實在是太多,若不是吳桐頂著個“初二級花”的名頭,連上門自取其辱的底氣都沒有,聽了宋亦城這話,心裡真是難受得要死。但左右逢源這種本事大概是他與生俱來的,宋亦城從她手裡抽出那封信,“還沒謝謝你這封信,你的字好漂亮呀,吳桐。”沈暮歌配合得天衣無縫地接過巧克力,“那我替我哥哥謝謝你了哦,吳桐姐姐。你們聊,我上課啦。”邊上樓梯旁聽見吳桐繼續怯怯地說,“那你有空可以去初二七班找我,就在你們高一樓下的教室。”“嗯。”宋亦城繼續顛倒眾生,“再見。”幾個箭步追到沈暮歌教室門口,隻見她正笑得如沐春風般把巧克力分給排隊交作業的同學們。他把她拉到一旁,摸摸她的額頭,“你發燒了嗎?這不是你最愛吃的瑞士蓮,就這麼分掉了?”她努努嘴,“那個醜八怪送的,我才不要吃。”她一臉仇恨的樣子,和先前對吳桐的笑語晏晏判若兩人,讓他納悶兒了許久。直到後來發生了突如其來的初吻,他才知道她從吳桐這件事開始,一直都在吃他的飛醋。今日份的這陳年老醋,想必她喝下去也是極為酸爽,無法想象,她在楚離麵前又是不是另一番梨花帶雨的模樣。想到這裡他也快要上火了,畢竟他也是醋勁很大的人。但眼下卻來不及應付這些感性的細枝末節了。他給白望舒發過去一條微信:“準備赴泰,儘快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