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深陷泥潭(1 / 1)

最佳人質 夏之虞汐 2057 字 4天前

這頓飯吃得格外沉默,隻聽得見調羹碰撞餐具的聲音。能讓宋亦城親自帶她去公司見麵的人,如果不是宋陶,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蕭芷蘭了。而宋陶顯然不會沒有和她聯絡,就到宋亦城的公司找她。這個故人是誰,可想而知。沈暮歌憤怒大於緊張,心裡快要噴出一團火來,恨不得馬上就能見到那個躲在幕後的蛇蠍女人,讓仇人今時今日的麵容,牢記在心上。白望舒幾次欲言又止,想對宋亦城說些什麼,但見他安靜得可怕,眼皮都不抬起來一下,也找不到出聲的機會。晴姨沒想到,在新東家的第一頓飯,竟這麼尷尬,有些局促地問道:“是早餐不合口味嗎?覺得哪裡不好要提出來啊,我可以改的。”另外兩位都是惜字如金的主,這樣的氣氛下就更不會接話。沈暮歌比較隨和,忙說道:“沒有沒有,很好吃。”“那看午餐回來吃嗎?在家裡吃的話,我好提前做準備,看你們喜歡吃什麼?”這個問題就叫沈暮歌不知道如何回答了。人為刀俎,她為魚肉,誰知道眼下這頓是不是就是最後的早餐了,哪兒能預測下頓還有沒有飯吃呢。“回來。”宋亦城吞下最後一口粥,起身快步上樓,又丟下一句:“做點肉吧。有些人,隻吃肉。”宋亦城說的這個人,想來隻能是自己。畢竟以白望舒的身材,絕對不可能是個無肉不歡的人。沈暮歌不禁寬慰自己,看宋亦城那麼胸有成竹的樣子,今天這條小命,還是有些希望能留住的。她也緊接著站了起來,說:“我吃完了,我去換衣服。”白望舒眼見她居然還有一絲笑容,很是不解,向來沒有多餘表情的臉上,都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從五歲起接二連三的變故,每一次都足以摧毀一個普通人的人生。沈暮歌一次次地死而複生,沒有苦中作樂的天賦,是萬萬辦不到的。儘管她也有時覺得好笑,自己怎麼就從傲嬌做作的脾氣,變成了今天這樣略帶逗逼的屬性。但有這種樂觀精神,在非人的生存環境中,還是聊勝於無的。坐在向市中心飛馳而去的汽車上,一直在副駕駛座位上深思的白望舒終究沒忍住,側過來問宋亦城:“我覺得,還是把之前請的安保人員調到公司,安全一點。”宋亦城看著窗外,沒有回頭:“不用。”“如果……”“沒有如果。”宋亦城打斷她。“要走大路,以前那些習慣都要改掉。這也不是硬拚的時候,還會引人起疑。”白望舒如臨大敵,沈暮歌多少也能猜出幾分。這些天把爸爸的事翻來覆去梳理了無數遍。爸爸的死蕭芷蘭是主謀,宋亦城是被脅迫的,本來她有一萬個欺騙自己原諒他的理由。但發展到現在這一步,他已然發展成為幫凶,而且毫無迷途知返的意思,讓她難以為他六年前的過錯自圓其說。他眼下看起來力保自己,首先也是為了自保,但也不排除會有對沈重內疚、對舊情執著的緣故,起碼在蕭芷蘭看來是這樣的。要達到這個目的,他麵對蕭芷蘭的壓力有多大可想而知,應該比林綺陌結束了自己還要難做。對此,沈暮歌談不上諒解,但也不自覺地要替兩人一起考慮。畢竟,如果連好好活下去都不能辦到,再縝密宏偉的計劃,也一無用處。心裡這樣糾結緊張地盤算著,宋亦城開口道:“等會無論發生任何事,隻要我叫你走,你就跟我走,聽見沒有?”沈暮歌給了他一個白眼:“我可以保護自己,不勞您大駕了。”他難得地沒有再和她理論下去。車停在CBD一座新落成的高層寫字樓麵前,白望舒替他們開了車門,宋亦城下車的時候捂了一下肋下的位置,眉頭擰在了一起。這個行為落在沈暮歌眼裡,感覺心中又有點發軟,卻聽他對白望舒說:“如果今天有人不配合,就打暈帶走。”沈暮歌頓時鬱悶,隻差沒在背後踢他一腳。設想了無數種和蕭芷蘭會麵的情景。比如,蕭芷蘭會像電視裡常演的那樣,當著她的麵,張著血盆大口巫婆笑;又或者一走進某個房間大門,她就被麻袋套頭打翻在地;或者更戲劇化一點,直接就安排好了殺手在屋內等著,她一露頭就被打成馬蜂窩。走在宋亦城公司的走廊上卻感覺周遭十分平常,和自己在紐約實習待過的寫字樓也沒什麼兩樣。身邊路過的人都是拿著文件形色匆匆的白領,看上去不像有任何特殊身份的樣子。“宋總,客人在1303會議室等您。”一個低眉順目的助理模樣的女人走了過來,輕快地說。宋亦城略微點了下頭,沈暮歌慢吞吞地拖在後麵,煞有介事地思考著等下大戰之後可能的逃生路線,探頭探腦的樣子被他逮了個正著,抓住她的手往前一拽:“彆磨蹭。”她被他巨大的拖曳力拉進了會議室的大門,映入眼簾的情景大出所料,讓她呆若木雞。背對著大門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似乎沉浸於高樓外的景色,被陽光環繞著,自帶一圈溫柔迷人的光暈。那人轉過身來,露出一個又深又圓的酒窩,“暮歌……”沈暮歌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對著幾日不見更帥幾分的楚離,她毫無重逢的喜悅。看他的狀態,之前受的外傷應該已經差不多好了,神情眉眼沒有異常。這還是她第一次見他穿西裝的樣子,定製的款式凸顯了他過人的身高,剪短過的頭發更顯得乾淨年輕,她好像看得見他日後有一天站上T台的樣子。“楚離,你為什麼會在這裡?”沈暮歌麵有慍色,往後退了一步,憤怒地回頭望向宋亦城。宋亦城聳聳肩:“是你的這位知己好友,直接打給我說要見你。他姨媽是誰你也知道,我不能替你拒絕。”“我來上班。”楚離沒有跟著她惱怒,笑得格外溫柔。“我也說過,我一定會保護你的。”“如果你違背了我們的約定,我不會原諒你。這句話仍然有效。”沈暮歌十分嚴肅,“我很好,我也不需要你保護。請你記著你答應了你媽媽的事情,也是答應了我的。”“你這叫……很好?”楚離指指自己的脖子。沈暮歌不自覺也跟著摸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臉頓時發燙。她脖子上有一個前幾日宋亦城留下的吻痕,這些天她一直都用絲巾擋著。今天早上過於緊張,一時忘了處理,這火辣辣地暴露在楚離的眼裡,無比刺眼。“當然。”她儘量讓自己顯得自然一些。“大家還是小孩的時候你就知道,我和他是什麼關係。能和他在一起,我夢寐以求,確實好得不得了。”“夢寐以求?好到可以失憶,可以把所有事都一筆勾銷嗎?”沈暮歌沒有見過楚離生氣的樣子,這當下反而不知道如何應對。“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總之,我不希望你再打擾我的生活。這公司是宋亦城開的,我時常會來,你最好,也不要在這裡上班。”“你說得不太對。這間公司是我姨媽,請宋亦城幫她開的。我姨媽早就叫我接手公司,我想來的話,宋亦城也隻是給我打工的。”楚離降了音調,目光變得肅殺,帶了點凶狠。“如果你執意如此,那我無話可說。”沈暮歌斂眉冷對,沒了招數。“宋亦城,送我回去吧。”宋亦城先前吩咐白望舒的意思,就是如果沈暮歌和楚離難舍難分,不願意離開,就強行把她帶走,沒想到沈暮歌並沒有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找楚離敘舊,自然讓他喜聞樂見。“好。”宋亦城牽了她的手,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頭發,臉上笑得寵溺。“那就叫司機送你回去。晴姨的午飯應該也做好了。中午,要多吃一點。”這一臉恩愛秀在宋亦城手裡,倒是極為自然,毫無痕跡。沈暮歌也很配合,踮起腳來在他的麵頰上,輕快地啄了下,“晚上早點回來,等你哦。”這一幕發生得極快,楚離由憧憬到氣憤,已經過渡到了平靜,也不再多做挽留。沈暮歌快步走出門去,不敢再回頭和他直視哪怕一眼。屋裡隻剩了宋亦城和楚離,宋亦城將玻璃調到對外不可見,說:“楚少爺說要見麵,我不敢怠慢。”楚離一臉怒火:“你最知道你自己是什麼人,為什麼不放了她?”“楚少爺也知道自己是什麼人,又為什麼,還要靠近他?”“蕭家也好、楚家也好,和我沒有一點關係。從十四歲到今天,我都秉持著這個原則,就是為了像今天這樣,比你更有資格保護她。”“我沒有意見。隻是恐怕,她不願意。”宋亦城不卑不亢,表情平靜。“她想做什麼,你一清二楚。你把她留在身邊,你以為我姨媽不知道你在打什麼算盤麼?再說,你可以保護她嗎?”“我的女人,怎麼保護,不需要你教。”“Shit!”連楚離自己也沒有想到,他就這麼被徹底地激怒了。他一個健步上前,一記左勾拳對宋亦城揮了過去,被宋亦城閃身躲過,一拳砸在了玻璃上,發出一聲巨響。這一拳落空,震得楚離手發抖。“你把她當什麼,你又把我表妹當什麼了?”從小到大,雖然他和林綺陌關係並不算親密,但表妹是如何為了宋亦城神魂顛倒的,這在蕭家上下都不算秘密。“這是我的私事,就不勞少爺過問了。”宋亦城低了頭,轉身走出了會議室。前腳剛踏出門口,隻聽見背後的聲音鋒芒畢露:“既然楚離這個身份可以保護她,我就做回楚家的兒子。而你,我不會讓你像小時候那樣,再贏我一次。淩晨時分,楚離獨自坐在沈暮歌最愛的那家小龍蝦店裡,酩酊大醉。十幾年來克製而有規律的生活,溫柔到任何棱角都可以被包容的性格,在遇到沈暮歌這樣的難題時,通通都失效為零。他的前半生,隻有楚天南沒有去世前的那幾年,是平靜而快樂的。父親死後,他幾乎再也沒有開心過。他背負著父輩狼藉的名聲和積累下的仇恨,見證了母親因此遭受的全部痛苦,所以他內心從始到終都排斥“楚天南兒子”的身份。脫離蕭芷蘭,遠離自家的各係親戚,不隻是為了成全媽媽的遺願,也是為了成全他自己的心願。十四歲後一彆,留在小小少年心裡的,全是青春懵懂的失意和遺憾。他希望再見到沈暮歌的時候,能夠給她一段沒有黑暗,簡單純淨的關係,讓自己不再遺憾。但就是這一個支撐了他全部感情世界的願望,卻又一次因為晚了一步,再一次被宋亦城擋在了前麵。在和姨媽離開南臨的前一天,他終於鼓起了勇氣,偷偷去找沈暮歌。在家屬院裡轉了一大圈,最後在後花園的葡萄架下看見她海藻般的長發,欣喜若狂,正要上前去,卻聽見她說:“你這個大笨蛋!他和我一樣沒有媽媽,那種難過,我懂,更彆說他還救了我。所以我會對他好,但不是你想象中的好。”“從五歲起,我就隻喜歡你,難道你都看不出來麼?”“那天你為什麼不來醫院接我,我等你等到雨都停了!我看到門口有傘,但我就是想和你一起走路回家!”她對麵的那個人看不見麵孔,他隻能看見地上一個熟悉的、長身玉立的影子。是他。南臨城裡和沈暮歌最般配的少年,剛直颯爽,光芒萬丈。而他楚離,不僅是殺人犯的兒子,他爸爸殺的那個人,還是她的媽媽。他收回腳步,悄無聲息地離開,感覺自己再一次無家可歸了。那句想說的話,年少如他再沒有可能說出口。因為太過緊張,怕自己忘記,當時他寫在了紙條上。一字一句,直到字跡泛黃,都每天放在貼身的口袋裡。“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不去加拿大,留下來。讓你以後天天都有巧克力吃。”他最後一次掏出那張紙條,對著陽光,認真地又看了一遍。“我不會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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