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舍命相救(1 / 1)

最佳人質 夏之虞汐 2064 字 4天前

那年夏末沈家的一場大火,起勢突然而凶險。沈重剛剛破獲了一起耗時數月的大案,連續加班多日後才回到家休息。沈暮歌很懂事,擔心吵到熟睡的爸爸,晚上沒有和楚離再看電視劇,也早早地回房睡覺了。半夜在睡夢中被嗆醒,她爬起來隻看見門縫裡透出紅彤彤的光,濃煙四麵而來堵住了口鼻,熏得眼睛發酸。楚離在外麵緊促地敲門:“沈暮歌,快出來!”她鞋也顧不上穿,穿著睡裙就去打開房門,一陣洶湧的熱浪瞬間差點把她掀翻。“起火了,走!”楚離一把拽住她,用衣袖捂住她的鼻子,要帶她出去。她回頭看沈重的臥室門口,熊熊的烈火已經把大門都燒得隻剩個框架,滾滾黑煙汩汩地往外冒,看不清裡麵的情況。沈暮歌一下慌了神,哭腔喊出來都破音了,“爸爸!爸爸還在裡麵!”她猛地甩開楚離的手,就往臥室裡跑,被他一把箍住,往回拉:“火這麼大,進不去了,你先出去!”他把她半抱起來,她頑強抵抗,兩條小腿在半空中亂蹬,“不要,我要找爸爸,爸爸!”沈暮歌拚起命來蠻力驚人,掙脫了楚離的手臂,站在臥室門口朝裡麵大喊:“爸爸!你聽見了麼?爸爸!你在哪兒?”話音未落已經被燒得搖搖欲墜的門框,“哐當!”一聲掉下來落在她腳下,揚起來的火星立馬把她的睡裙燎燃了。沈暮歌一驚,雙手去拍身上的火,被楚離拿外衣一下蓋住,也顧不得滅掉她身上全部的火,護著她就向外麵衝。已被燒得變形的窗外,人聲交雜,隱約能聽見宋亦城焦急的聲音,“爸爸,我看見沈暮歌了,她在裡麵!”“等不了消防隊了,拿兩床被子來,我要進去!”愈來愈濃的黑煙完全遮擋了視線,連近在咫尺的楚離也難以看清。沈暮歌哭喊著爸爸漸漸失去了力氣,隻覺得窒息裡什麼重物“噗通!”一聲砸在了她的身上,再也動彈不得。聞訊而來的沈重和宋陶衝進火場,看到的是兩個交疊在一起的身影。楚離趴在沈暮歌身上,背上還壓著一個燒得隻剩殘骸的家具,從頭到腳都被熏得黢黑。二話不說一人扛一個小孩衝出來,剩下的人才急忙衝進去滅火。楚離已經被煙熏火燎得失去了意識,蜷在地上縮成一團。沈暮歌頭發眉毛被火烤得焦黃,吸了些煙塵,卻是一吹到冷風瞬間就清醒過來。她睜眼看到爸爸安然無恙,確定自己沒有成為孤兒,一下摟著沈重的脖子,嚎啕大哭。這場電線短路引發的大火,就是從沈重臥室門口燒起來的。因為記掛著深夜局裡的突審,沈重臨時返回審訊室督戰,幸而躲過一劫。而楚離卻為了保護沈暮歌,背部被燒傷得不輕,在醫院足足趴了一個月才算好起來。所幸大火被撲滅得及時,沒有波及到左鄰右舍。隻是家裡需要重新翻修才能住人,沈暮歌暫住在宋亦城家裡,沈重索性搬到了公安局。楚離的救命之恩給沈暮歌帶來的震撼不小,雖然已經開了學,她堅持每天放學後都要去醫院陪護楚離。自打出了這檔意外,宋亦城愈加把沈暮歌看得緊,上學放學都要親自護送,寸步不離。她每每去醫院看楚離,他就用下午最後一節課和晚自習的間隙,把她送到醫院門口。等到八點半晚自習結束了,再去接她,日複一日,風雨無阻。有一天南臨下暴雨,宋亦城擔心沈暮歌沒傘亂跑,請了假提前去醫院接她。走到病房門口,看見兩人正對著一本英文,興致盎然地討論:“你說等你姨媽來接你走了,以後這些書我再讀不懂怎麼辦?”“你的意思是,不想我這麼早走咯?”“因為我你才進的醫院,你姨媽來南臨的事也就推遲了這麼久。我當然是,希望你和你的親人早點相聚。隻是……”“隻是什麼?”楚離休養了這麼久,氣色卻還顯得蒼白。合上書,極認真地看著她。“隻是,地圖上,加拿大在很遠的地方。以後,我們再想見麵,恐怕就難了吧?”聽了她的話,楚離也陷入了沉默。過了一會兒才拍拍頭:“我看你也不是舍不得我,是舍不得我的巧克力吧?”不知不覺間,臉上從來沒有笑容的男孩,都學會了講笑話。簽證允許停留的時間有限,楚離的姨媽隻能等他快痊愈了才啟程回南臨來接他,就先托人帶了很多吃的用的過來。養傷期間的楚離大多無福消受,成箱的巧克力都進了沈暮歌的肚皮。加上她趕上了青春期的萌芽,短短時間內就長胖了十來斤,鵝蛋臉也吃成了小圓臉。笑起來就像一個快熟透的蘋果,粉嘟嘟地讓人想咬一口。“就是就是,哼……”沈暮歌假裝有點惱,搶過他的書,又笑嘻嘻,“今天雨這麼大,也不知道宋亦城這個不靠譜的家夥,還能不能來。”宋亦城心裡說不出的滋味,被暴雨從頭到腳淋得濕透的身體,在走廊上被貫穿的風一吹,更加涼了。他默默地把傘放到病房門外,一言不發地下了樓,消失在黑不見底的雨夜中去。鏽跡斑斑的手術台上,局部麻醉下的楚離還算清醒。隨著醫生的手術剪“哐當”一聲落在鐵盒裡,百葉窗的縫裡已經隱隱可以見到泛白的天光。沈暮歌試圖從不愉快的回憶裡抽離出來,起身出門去,“我去給你找套乾淨的衣服,醫生說你的傷口需要縫合。等你情況穩定了,我們就走。”算上今晚的這次,楚離已經救了她兩回。每一次都平添了新的傷痕,似乎是為了抵消兩代人間的恩怨。而這樣的恩怨,到了成年人的階段,卻顯得更難以消弭了。楚離疲憊極了,想睡一覺,卻不敢閉上眼睛,害怕再醒來的時候沈暮歌就不在身邊了。略微活動了下肩膀想坐起來,被撕扯到的傷口就鑽心地痛。沈暮歌把他扶起來,輕手輕腳地替他換上衣服。她手指觸碰到他身體的刹那,楚離渾身都僵硬了,麵色時青時白。這種暌違已久的感覺,少時在醫院養傷的時候不是沒有過,現在卻感覺不像真的。沈暮歌也覺得很尷尬,指尖變得笨拙,儘量不再接觸到他身體任何一個部位。“我自己來吧。”他臉色由青轉紫,忍著疼痛開始緩慢地整理衣衫。沈暮歌退後幾步靠牆站著,譏諷道,“你這是在美國加入了FBI了麼?又是化名,又是潛伏,到底是圖財,還是想劫色?”他無言以對,她揮揮手,“我也沒時間聽你解釋,不重要。今天的情況你也看到了,這是我和宋亦城之間的事,與你無關。以後,你再也不要再參與進來。”“除了宋亦城,這些天你可見過什麼人?”楚離的問題似有所指,口氣相當嚴肅。沈暮歌思慮幾秒,把這幾日的情況簡單地跟他描述了下,略去了她和宋亦城的那些細節。“你提到的宋亦城的女朋友,是不是個子不高,又瘦又白,長得特彆秀氣?”“和你描述的,是很相似,你認識嗎?”楚離凝望著她,目光一沉,“那這事和我,可就不是沒有關係了。你見到的應該是綺陌,我的表妹。她媽媽蕭芷蘭,也就是我的小姨,你們還見過。”楚離姨媽回國接楚離的時候,沈暮歌和她確有過一麵之緣。楚離的媽媽叫蕭芷汀,小姨叫蕭芷蘭,兩姐妹的名字合在一起是“岸芷汀蘭”的意思。這位蕭阿姨生得風姿不凡,一身白色套裝,撐一把陽傘出現在市局大院裡,遠遠望去真宛如一株迎風搖擺的蘭花。見到姐姐的遺孤,這位氣質絕佳的女人表現得十分克製,並沒有出現抱頭痛哭淚如雨下的場景。她替楚離和自己全家人謝過了沈重父女的照拂,絕口不提這些年來姐姐一家因為沈重遭遇的變故。倒是楚離,和姨媽多年未見,手腳往哪裡放都不知道,顯得略微生分。還是沈暮歌笑吟吟地拉著他,幫他化解尷尬,“阿姨不用客氣。楚離沒給我們添什麼麻煩,救了我一回不說,還投喂了我不少巧克力。”楚離身姿仍然僵硬,心事重重似乎一點也不開心。但這次的行程沒有再橫生變化,一周後楚離便離開楚家,登上了去加拿大的班機。啟程那天,沈暮歌一早醒來,楚離連人帶行李都已經消失了,隻在客廳裡留了一箱瑞士蓮。她拆開一盒放進嘴裡,沒好氣地喃喃自語,“這個人,好沒良心啊!”“媽媽帶我走後,外公不久也去世了。姨媽剛剛生了綺陌不久,就接管了以前跟著我爸爸的那些人,撐起了整個家。”“回到加拿大,我和姨媽約定,要遵守媽媽的遺願,永遠不碰蕭家的生意。她同意了,把我送到美國生活。”“但蕭家除了我再沒有彆的男性,她一個人打理一切,獨木難支常被叔伯們逼得左右為難。幾年前聽說她在東南亞一次交易中,招納了一個身份神秘的變節警察,已經一路做到了整個集團的負責人。”“隻是我沒想到,這個人居然是宋亦城。”記憶裡那個弱柳扶風的美麗少婦,能掌管蕭家那麼龐大的業務,還能將宋亦城控製在股掌之間,簡直不可思議。沈暮歌在心裡飛快地盤算著,抽絲剝繭的線索串聯起來,形成一個令人恐懼的事實。“對不起。”楚離聲音變得低沉,回避了她的視線。沈暮歌能發掘出來的事情,他自然早想到了。越南的那件案子,想來也多半是蕭芷蘭構織的陷阱,隻為了報複沈重。而宋亦城可能隻是意外的收獲,也許連蕭芷蘭自己都沒預料到,沈重會帶宋亦城去執行任務,正好落到了她手裡,還能為她所用,成為這場陰謀最大的戰利品。“我好幾年後回多倫多度假,在綺陌的梳妝台裡發現了一顆金牙,說是她爸爸的遺物。”沈暮歌太陽穴裡的神經刺痛了一下,腦海中閃過那張給媽媽打針的金牙男的麵孔,恍然頓悟。當時南臨查辦楚天南一案,蕭芷汀的妹妹隻是一個連中文名字都查不到的孕婦,更沒有落入專案組的視線裡。原來這一切早在多年前就埋下了伏筆,初次見麵時恐怕連爸爸也沒有想到,那個舉止優雅笑靨溫柔的女子,會苦心經營多年,一步步引他入死局。“所以這一切,你早就知道了?”沈暮歌斂起悲傷,在這麼多年來最接近真相的這一刻,她不想軟弱,隻想審時度勢,弄清楚前路的每一步,該怎麼走。楚離抑製不住地輕咳了兩聲:“我倒真寧願我早知道這些,那我也有機會阻止。”“宋亦城的事,隻在我回去度假的時候,叔伯們為了暗示我接手家裡的生意,才偶然地提起,我連姓名都不知道。”“自從你從我家裡搬走,我總覺得有點不對勁,才托了加拿大那邊的人去查,隻是剛得了些模棱兩可的線索。”“對他們,我是不想過問,也不敢過問。我怕一過問,我們就成了真的掉進染缸的一家人,再也洗不清了。我承認這樣的行為隻是自欺欺人的鴕鳥,在你眼裡恐怕是助紂為虐,但這已經是在我的能力範圍內,我能做到的極限了。”他臉上表情黯然,這番話說得極為誠懇,痛苦糾結的神情,騙不了人。她吸一口氣,非常堅決,“天亮後我就去報警。你願意把你剛說的這些話,把你昨天和我一起經曆的事,再複述一遍給警察聽嗎?”楚離並沒有進退兩難,看著她特彆坦然,“從頭到尾這一切都隻是猜測,聽上去簡直像寫。你能拿出,一星半點的證據嗎?”“你儘可以誤解是我想為我所謂的‘親人’開脫。即便我把我‘聽說’的一切都告訴給警察,以你的專業能力,你很容易判斷,能起多大的作用。”窗外,清晨的太陽努力穿越雲層,卻沒有撒下太多的光熱。逼仄的小屋裡隻有幾縷透過窗簾縫隙映進來的朝霞,不足以照亮房間。白晝與黑夜,沒有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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