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夫妻道(1 / 1)

昭昭我心 猛哥哥 2386 字 4天前

昭予自上次參加益言堂後並未再去過,但這次益言堂請來了一位大學究公開授道,昭予受了約,為聽得懂此次的講課提早做了許多功課。秋雨見她隻差了頭懸梁錐刺股的那股勁,坐在暖爐旁托腮,說道:“姑娘你這麼認真做什麼?反正是老爺來講課,你去露個麵就行的。“昭予嗬道:“你少慫恿我了。晚上我邀了侯爺過來,他喜歡吃魚肉,昨夜時萱姐姐送來的那條魚宰了吧?”秋雨雖然念書不多,但明白什麼叫無事獻殷勤,昭予現在的行為就是典型。昭予打算不恥下問一回,結果遭到瀝景的蔑視:“你現在看書還來得及麼?”“我知道益言堂的傳統,這是第一次請人做講壇,照這些才女們的性情,之後肯定都得寫文章抒表意見。我這次是正式受邀,不是因為走我爹或是你的後門,要另當彆論!”瀝景拿起筷子,輕敲她的額頭:“有韓煦在,他最通老莊之道,你怕什麼?”昭予始終想不通他的態度為何轉變這樣大,從恨鐵不成鋼到慫恿她作弊,這中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而瀝景似看得透她一樣,道:“明山這個筆名已經有了名氣,至少不會令人覺得你是個草包。”草包,嘖嘖,這話可真是難聽。昭予心裡想:幸虧你是個侯爺,要不這不說話能嚇死人,一說話氣死人的脾氣,還不如自己這個草包呢。“原來你也虛榮啊,我以為你都不在乎這些事的。”昭予剛當麵抒發完己見,丫鬟們就端上了今天的主菜。一桌子菜沒有大油大葷的,都是照著昭予猜想的瀝景喜好來。既然他是君子淡如玉的人物,那口味應當重不到哪兒去吧。可瀝景才吃了兩口,覺得無味,反問道:“你喜歡?”昭予搖頭:“不喜歡。”“昭昭,這個家是你做主的,你不必萬事顧及他人的喜惡。”昭予聞言,脫口而出:“可你不是彆人啊。”“嗯?”“你如父如兄長,是我敬重的人。”她騙人的時候眼都不眨,瀝景卻一眼看出。原本就平淡的口味,他更覺得索然無味了,扔下筷子,轉身走開。昭予不知自己哪裡又惹到了他,這次直接追了出去,雙臂展開把他攔在門口。“瀝景,你一個大男人老是讓我一個小姑娘哄著讓著,到底害不害臊?”雖是她擋著他要走的路,但瀝景氣勢仍要把她壓倒。他像一座高山,坐落在她麵前,不可攀登。他在暗處,所有的動作都令她不可見。直到他食指勾起她的下巴,昭予才隱約看到他的目光,仍是一片清寒,豔陽的四月是這樣,霜冷的十一月還是這樣。她逐漸明白,這樣一雙冷漠的眼,任她怎麼瞧都瞧不出零星的火花來。“你總算知道我是一個男人,是你的夫君。”直到此刻,昭予不得不正視和他的關係。不論他曾經和昭姝發生過什麼,不論他會不會隻留她三年,可她是他唯一拜過堂的妻子。而她何不曾憧憬過也有一個愛她護她的人,像以前的陸青鬆、段九郎他們,像她未來的夫君。不論往後如何,但現在站在那個位置的人,是他。這樣一番話出自他之口,不是青澀小生的剖白,不過是一個成年男子在事業之餘維護麵子和裡子的平衡罷了。昭予心裡卻有小鹿亂撞,不餘一瞬間耳根紅透。清冷的月光下,她露在外麵的脖子無比蒼白,因剛才無意掙紮,衣領微散開,露出白膩一片,而在那雪肌之中,吊著一塊翠綠的老玉。瀝景生在官家,即便幼年辛苦,也識遍了珍寶,一眼瞧出那並非好玉。好的玉會隨時間越發淳翠,而她這塊玉已經很濁了。秦家雖已不是官宦之家,但秦氏夫婦都聲明在外,不會有人再送她這樣的劣質玉佩。他冰涼的拇指指腹按在她鎖骨的凸起上,其餘手指在她脖子上摩挲。昭予覺得此刻自己和脖子戴的那枚玉,都隻是他的掌中玩物。脖子上傳來猝不及防的陣痛,昭予長大後還沒經過這樣強烈的痛苦,她立即下意識去摸自己的脖子,幸好沒流血,但估計勒痕不淺。“還給我!”她伸手去搶,瀝景漫不經心地把那枚分量輕巧的玉佩舉起,這樣她就算踮腳也夠不著的。可憐的小家夥踩在門檻仍夠不著,眼看著要急哭了眼,瀝景索性將手背到身後去,叫她看也看不見。“替你收著,等你該走的時候自然會還給你。”昭予想起江原街頭的那些小地痞,也專愛搶人東西。出乎瀝景意料,昭予沒哭沒鬨,隻是在他麵前攤開手掌:“一物換一物。”瀝景不假思索從腰間取下一物,一把毫無彆致可言的銅鎖匙。“這是什麼?”昭予尋思著自己讀書都夠頭疼了,若瀝景叫自己管金庫,那一個腦袋是不夠用了。“藏書閣的鑰匙,你想看書可以隨時去看。”“……”昭予又被他耍弄一番,但出乎她自己的意料,這次她並沒有氣太長時間。她念著父母要來,才覺得一天天好過了些。趙菀自然也聽說了這消息,雖說她平時小性子較多,但也是個好學之人,難得來一回來昭予屋裡和她套近乎。趙菀不像李時萱會說一口流利動人的虛話,她開門見山說出目的,想讓昭予引薦,昭予覺得並非難事。她這才想到趙菀也受了益言堂的邀約,於是商議和趙菀一同前去。趙菀想著自己年紀比昭予大,出身低位都不如她,一同上街隻怕引人指點,可昭予坦誠相對,她便應承了下來。就在昭予猶豫要不要告訴瀝景自己答應了趙菀要把她引薦給自己父母時,王府裡發生了一件大事,黎王妃的三歲幼子失足落水身亡,十日在北郊行宮舉行喪葬。瀝景被派去料理小世子的後事,待到了下葬當天,韓煦接昭予去北郊行宮。算起來這是昭予自大婚後第二次見瀝景的親族。因是給未成年的小孩喪葬,時間又突然,去的隻有濟川城裡的黎王親族。昭予到了就直接去了祭祀台,韓煦引著她到指定的位置,跟著人潮行禮。黎王先輩是北方怊蘭族人,嫁娶之禮雖與中原同化,但喪葬禮仍承襲先輩製度。成年人可土葬,而未成年的孩子采用火葬,因他們信奉這樣小孩在黃泉路上會少受苦,下輩子投胎會和此生斷得乾淨。昭予不大習慣他們的禮儀,但混在人群裡,有樣學樣,前後又有瀝景和韓煦擋著,彆人也瞧不出她的不對勁。那麼小的身軀如同一樽木頭被燒掉,畫麵說不上慘烈,但見者心疼。葬禮後,男子招待來客,女眷在行宮裡暫且落腳。昭予婚禮前見過王妃和瀝景的嫂嫂弟媳一次,當時王妃留給她的印象是個雍容華貴的婦人,為人也甚好相處。瀝景長兄孟懷玨的正妻是前朝左將軍康啟之女康苓,將門遺女,傲骨非比尋常。而孟家老三孟承賢的夫人是江南鹽商世家的嫡女杜春,不過雖然亂世裡商道盛行,卻仍算不是拿得出手的行當,孟承賢與杜春的婚姻,完全是為了占據江南的政治聯姻。杜春家中雖是巨富,但比之康苓的將門出身,低了不少,因此也沒少受康苓的氣,據說是個非常會忍氣吞聲的主。女眷處在一室,以王妃為尊,昭予是第一次加入妯娌間的聚會,與她們鮮少有共同的話題。王妃問了幾句她的近況,眾人又稱讚了她一遍才貌俱佳,便再沒有她能談得上的話題了。女人間的話題,要麼男人,要麼家裡長短,要麼彆家的八卦。昭予聽了一會兒就困了,打了個盹兒醒來她們仍在繼續方才的內容,她掐了把自己的大腿,提起神來有模有樣地傾聽。王妃看似是個能說能道的和善人,隻是昭予覺得不合常理,她才喪子,怎能半點悲痛都沒有?和瀝景一同乘馬車回去時候,她問出心裡疑慮,瀝景冷嗤一聲:“彆人肚子裡出來的也輪不到她心疼。”昭予歎道:“那也難說,天底下就有狠心的父母。”瀝景食指在她額頭點了點,“本來就沒多聰明,彆再什麼破事都裝進去。”昭予打開他的手:“彆老是把我當小孩。”“嗯,是長大了,敢頂嘴了。”“我從前就敢和你頂罪的。”她及時吞回去了後半句—隻是那時瀝景眼裡根本沒有她。再怎麼說是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孩子的屍體被燒掉,昭予噩夢不斷,中午午睡也被驚醒了。秋雨幫她擦去額頭的汗,她卻好像魔怔了,捂著劇痛的腦袋,秋雨和柳絮兩人連著喊了許多遍她的名字,她才緩過來。柳絮道:“侯爺請的教養嬤嬤來了,就在外頭候著,要不叫她改天再來?”昭予自己穿好衣物,“不用了,來來回回折騰人家。”教養嬤嬤給昭予傳授道理時,柳絮和秋雨守在門外,秋雨問:“要不要告訴侯爺,請個郎中給姑娘看看?”柳絮擺手,“還是不要了,我看啊二姑娘就是最近睡得淺,我熬些助眠的藥粥就行了。”昭予以為這婆子是來講夫妻和睦之道的,做好了學習的打算,誰知這婆子一上來就說:“女人是水,男人是火,水與火相融,才能生萬物。”隨即她就拿出來兩個小人,昭予出嫁前也是聽嬤嬤教過的,對男女之間的事有個模糊的了解,但眼前婆子手裡赤身的小人用詭異的姿勢抱在一起,她再傻再笨也懂是什麼東西,羞迫之下起身趕人:“誰教你給我說這惡心玩意兒了?”婆子頭一回見姑娘家火氣這麼大,嗓音高幾度:“我一個縷衣閣的婆子還能給你說什麼!”昭予反問:“縷衣閣?”婆子見她怒火稍降,這才慢慢道:“奴才就是一個教小姑娘的婆子,沒敢想在夫人麵前獻醜的。”昭予靜下來,歎口氣,心想自己真是無用,這種事還得人來教。“不用你教。”婆子一時為難尷尬,不知該進該退。“有那種冊子嗎?我自己琢磨琢磨。敢說出去就拔了你的舌頭。”婆子打個冷顫,覺得背後陰森森的,心裡納悶,難不成現在的世家女郎都這般會嚇唬人了?婆子人走了,卻留下了自己傳教的寶書。昭予悶在被子裡看了一個下午,男女之間到底是個怎麼回事終於懂了,不過這冊子初看新奇,看多了也覺得索然無味。她壓在枕頭下,躺下來望著頂頭的紗幔,眼神空洞。她雖看不出痛快在哪,但畫麵裡那兩個小人的身體確是很親密的。身體親密的話,心也遠不到哪兒去吧。秘密的存在是為了被發現,昭予在瀝景書房看到自己藏在枕頭下的兩本春宮冊時,羞憤欲死,差點給他跪下聲淚俱下地認錯。“知錯了嗎?”“知道了。”“錯在何處?”瀝景的視線在手中的奏折上,語氣也並不嚴厲。但昭予有上女學時沒寫作業被夫子抓住的錯覺。“你喜歡賢德矜持的妻子,我不賢德,也不矜持。”瀝景喃喃道:“孺子不可教也。”昭予等著瀝景的處置,瀝景等著昭予的認錯,兩人僵持不下,直到韓煦領著一堆人進來。昭予不認識他們,但他們認識昭予,一見昭予立馬站定,一一行向她作揖行禮,然後自我介紹。這些人裡除了瀝景的副將軍師,還有一些朝中文臣,是來商討軍製改革一事。昭予見他們要談正事,鑽空子溜走。商議正事途中,瀝景書案上放著的一本《豔妃妲己》格外吸引視線,直到瀝景自己也注意,默不作聲麵色如常地隨手將那本書扔到一邊,討論才重回正題。前來的文官剛入仕不久,平日隻曉得瀝景性情冷酷,黎王都不敢招惹他,出了侯府才小心翼翼地問那幾個跟瀝景南征北戰的副將:“原來侯爺喜好也同你我凡夫如是。”幾個副將覺得又怪異,又好笑,終於在離濟陵侯府幾條街遠的地方迸發出劇烈笑聲。韓煦與瀝景相熟,等那群人一走就大笑了起來。瀝景抬起頭,眉頭微蹙:“想看嗎?”韓煦擺手解釋:“我已經過了毛頭小子的年紀。”瀝景把書扔進他的懷裡:“犒勞你。”昭予從韓煦口中得知自己惹了多大的禍,又後怕又想笑,正開懷的時候被瀝景撞見,於是笑變成了哭。瀝景板著臉道:“回去把《論語》抄一遍,明天拿給我。”昭予抄了一夜,手抖快斷掉,一屋子丫鬟幫著她抄,到了第二天才湊夠。她昨夜越抄越氣憤,到最後腦海裡全是自己拿著一頁頁紙,砸向瀝景腦袋的模樣。她一大早醒來就找瀝景,卻被告知瀝景出門了。過了一陣小四兒駕馬車前來:“姑奶奶,侯爺在縷衣閣等您呢。”昭予因為上次在縷衣閣被瀝景當眾罵過,對那裡沒好印象,但怕不去瀝景又會罵他。如果她這次去了他再嗬斥,就是他無禮。縷衣閣後院都是女人住的地方,小四兒借著停靠馬車的理進去。昭予如探索秘境,每走一步都覺得新奇。為防止被認作這裡的姑娘,她來的時候穿了男裝,頭發並未梳髻,隻是用發帶樸素挽起,看上去就像個普通人家的公子。縷衣閣隻在夜間營業,清晨時比墓園還要冷清,昭予見無人阻攔,膽子逐漸大起來。一陣男女交錯的笑聲將她吸引過去,她腳步不受控製地走過去,窗戶開著小縫,她眯起一隻眼,模模糊糊看得見裡頭的情景。那女人俯身攀在桌上,上身隻有白花花的嫩肉。“死鬼,再不進來就關門了。”緊緊摟著她身體的男人用猥瑣的聲音道:“快被水淹了,你還關得上門嗎?”“那你還不進來!”昭予不知他們再說些什麼,也看不真切,但這姿勢有些眼熟,消香坊婆子給自己的冊上似乎有這樣的畫,可和她在畫冊裡看的又不大相同。她一隻眼漸漸疲乏,正打算換另一隻眼去看,可被人揪著衣領拔地而起,她為防自己喊叫出來立馬捂住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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