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老迂腐(1 / 1)

昭昭我心 猛哥哥 1718 字 4天前

昭予一大早醒來頂著兩個鐵青的眼去給父母敬茶,秦父秦母誤以為是瀝景和昭予新婚,瀝景又正直盛年,難免血氣方剛,到夜裡也難舍難分。昭予雖頑皮,但畢竟是女兒家,麵皮薄。秦母支走昭予,對瀝景道:“昭昭年紀小,正長身體,還望侯爺體恤。”昭予沒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回到了心心念念的床,卻無心睡眠。昨夜她一聽瀝景要自己睡地上,立馬蹦回床,占領高地。瀝景就連睡著時的呼吸聲也清清冷冷,一整夜隻留給她一個背影。因瀝景公務在身,昭予也沒能在江原多留,臨走前托柳絮去買了江原特產,打算回府分給侯府各個院。馬車經過城門,昭予和瀝景不約而同向外望去。昭予想到以前每月月初都會隨昭姝在這裡等待瀝景。有時候昭姝身子不好,或遇到惡劣天氣,她就會替昭姝去等。那時等到瀝景她就會很開心,彼時以為那不是等待瀝景,而是陪伴昭姝,以為那是因為昭姝開心她才開心。她忘了是那一瞬突然明白,那不過是她自己的一場場空等。從前等到瀝景,她就喋喋不休地跟他嘮叨,也不管他是否在聽,可如今嫁給了他,倒是什麼都不願說。她有些想知道瀝景是否和她想到了一處,因為這裡算他們為數不多的共同回憶。路程行了大半,昭予實在受不了壓抑的氣氛,主動提出要求:“我想和秋雨和柳絮姑姑坐一輛車。”“進了濟川,若被人瞧見又不知該說什麼。”“還能再說什麼!再難聽的都說了,還怕說什麼!”昭予沒料到自己竟這麼克製不住脾氣,她將原因都歸咎於昨夜裡睡過地鋪,睡得不舒服,脾氣自然難控製住了。“你很介懷?”瀝景雖是問她,可自始至終都在闔眼休息。昭予說實話:“非常介懷。我原以為侯爺就算不喜歡我,也會看在姐姐的麵子上照顧著我。不論你是不是心甘情願娶我,至少……娶了就得負責。“你的妾氏公然說我不配做正室,閒言碎語漫天飛的時候,我以為侯爺至少會安慰我,可侯爺依然不管不問……難道因為你不喜歡我,因為我不愛念書,就活該受著這些?”她一氣說完,雖然後怕,但瞬間舒坦了。“說完了?”“說完了。”“秦老說你一直想學騎馬,奈何條件有限。若你能自己解決掉這些流言蜚語,我便教你騎馬。”“當真?”她轉眼又成了那個好哄的孩子。瀝景的嘴角浮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嗯,我不騙小孩子。”即便沒有學騎馬的誘惑,昭予也早已準備還擊趙菀。她回門時找了自己女學的師傅商量過對策,她文學底子弱,但勝在坦率直白。此時隻需賦文承認自己學思不足,但會思進取,不恥下問。昭予的回應一出,無疑是把這場筆戰推向高潮。昭予寫的原稿輾轉落入瀝景手中,彼時他正在軍營和幾個將軍商議正事,昭予的《問學》一賦被送過來,營帳裡的都看到了。有同僚調侃道:“沒想到有幸能看到大名鼎鼎的《問學》真跡。”再細看字跡,又有長於學術的人道:“文章雖少了經典做論據支撐,但條理順暢,論點有新意。且看夫人字跡剛勁,可不像是出自普通閨中女兒之手。”聽到有人誇自己的夫人,瀝景自然該是欣慰。但這種欣慰他不能說是出自於一個丈夫的。昭予的字跡很眼熟,其字的骨骼與他的字跡如出一轍,想來也知道這姑娘為練這一手字下了功夫。瀝景不知的是,在昭姝為等他望穿秋水的那些日子,昭予為了不讓姐姐擔心,一遍一遍臨摹他的字跡,而後仿照他的字跡寫信給昭姝。趙菀的風頭被挫,免不了發一通脾氣。她想自己的出身雖比不上昭予,但至少清清白白,和前朝沒有關聯。沒過幾日府裡便傳出昭予同前朝有染一事,甚至憑空冒出“前朝餘孽”這四個字。這才真惹惱了昭予。濟川今年又是炎夏,府裡的冰有限,除了昭予,其餘的幾個偏房都得平均發放。趙菀的丫鬟側月去取冰,卻被秋雨半路攔截。“我們夫人最怕炎夏,得多拿些冰卻消暑。”昭予明目張膽搶來了趙菀的冰,也不怕被瀝景知道。那趙菀並非性善之人,瀝景一回府就換副嘴臉,說是不怪昭予,是自己顧念侯爺在軍營裡得忍受酷暑,便也不要冰了。昭予見趙菀搭好台階,立馬就下:“正好,我最怕熱了,以後趙姨娘的房裡的冰就都送我這裡吧。”昭予有意加重“姨娘”兩個字。瀝景隻說:“雖然天熱,但不可貪涼。”昭予對瀝景早已不抱希望,心裡想:橫豎你也不把這裡當做是家,我何須估計你的臉麵?剛這麼想完,瀝景說:“軍營裡的事告一段落,我需在家裡待上一段時日。”當夜,瀝景睡在昭予房裡。其實是王府裡有人傳瀝景和昭予從不同房,瀝景為打消黎王懷疑才回來住。回來住也沒什麼不可,隻是床上突然多了一具小身軀,需要適應。他枕邊的位置,昭姝可以,他府中妾氏可以,任何一個女人都可以,唯獨秦昭予不行。昭予心裡大喊“糟了”。她為寫一篇賦絞儘腦汁,最終想到對策——瀝景書房裡藏書千萬,不及他的真知灼見。她偷來瀝景的筆記,讀完方覺下筆有神。筆記還沒還呢!昭予一進房,立馬躺在床裡側的位置,用腦袋死死壓住枕頭下的筆記,順便把靠外側的位置留給瀝景。瀝景經過她的小書案,翻閱了下她看過的書,有的竟還做了批注。最好笑的是她在孟子的一頁書中寫下大大的“老迂腐”三個字,筆記潦草,想得到她寫下這三個字時的憤怒。瀝景換上寢衣,吹熄燭火,躺在昭予身旁。同床共枕,這不就是夫妻麼?昭予又一夜無眠,而這一夜回蕩在她腦海裡的隻有一個念頭——這是她和瀝景的新床,是他們的婚房。她輾轉難眠,出聲問道:“瀝景,你睡了麼?”“沒有。”“那你在想什麼?能說給我聽麼?我睡不著。”“公事,你不愛聽的。”受到拒絕,昭予並不氣餒。她早就打好腹稿:“你說我可以學騎馬,如果我騎得好,你能否送我一匹馬?”她第一次向他討禮物,明明是坦率直白的索取,卻又懷著小心翼翼的心思。“嗯,小欒坡馬場恰好有一批小馬駒,到時候你去挑一匹喜歡的。”“瀝景,你知道我為什麼睡不著嗎?”昭予知道他不再聽,可仍然自顧自地說著,“我在想,命這個東西真奇妙。我從沒想過會和你睡在一處,也沒想過自己寫的東西會那麼受歡迎,所以我現在也不會想到以後能發生什麼……就像我想不到昭姝會離開我。“可我會保護好自己的,我不能讓昭姝擔心。之前因為趙菀的事我怨過你,可我轉念一想,外麵那些話說得沒錯,我是撞到好運才能嫁給你。你有沒有想去的地方?我想三年後去塞北,你一定很熟悉那裡。我可不熟悉那裡,聽說那裡要麼熱得要死,要麼冷得要死……”她又說了很多,反正也不需要他聽。昭予想,她未必不愛聽瀝景說得那些公事,其實在這裡,他肯跟她說上一句話她都會歡喜半天。一個人待得久了,就會本能地抱住另一個人。瀝景是和她共享這間婚房的那個人,洞房那夜她一人在房裡等著她,暗紅的蓋頭遮住她的視線,她就在想,她要將她所見的好吃的,好玩的,都說給他聽。可現在她隻是想昭姝了,若是昭姝,大概不會讓她一個人說這麼久的話,而無回應。他從前是她的姐夫,兄長。如今仍扮演師長的角色,可明明,她們是至親夫妻的角色。她其實也想過要學著做一個好妻子,可新婚那夜,他就明擺著告訴她,沒那個必要。也不過是三年時日,很快就過去的。昭予的《問學》發表以後引起熱議,這無疑給她添了幾分信心,她沒想到自己也能得到肯定。她和趙菀正式結下了梁子,趙菀在她《問學》之後發文質疑,昭予趁熱打鐵,又作了一篇《問道》。驚喜的是,她收到了益言堂的邀請函。益言堂是女子論學的地方,雖對外宣稱不設門檻,但能拿到邀請函的皆是聞名的才女。益言堂一月一期公開論辯,各抒己見,再由評委選出最優者。而所邀的評委皆是當世有名的文豪大家。昭予又興奮,又緊張,立馬提筆寫信給父親和江原的女學,告訴她們這好事。她是憑《問道》一賦收到邀請函,當天的論辯也要圍繞《論道》展開。她為寫賦已經絞儘腦汁,實在不知道還有什麼能說的。她實在沒興趣再去看書,也隻能拚小聰明。此次趙菀並未在邀約之內,不過她打聽到趙菀已經參加過五次益言堂,奪過兩次頭籌,這激起她的鬥誌。柳絮秋雨頭一次見昭予廢寢忘食地念書,秋雨去叫昭予起床,發現她手裡還緊攢著書頁,於是出門望天,今日太陽仍舊打東邊出來。她找到柳絮,焦急道:“柳絮姑姑,咱們要不要找個道士給姑娘看看!”柳絮道:“也得等這段時間過去……這真是著了魔了!”益言堂雖是交流學問的地方,但也是女子聚集的地方,明的比學問,暗中卻會較勁衣著樣貌。每期七人受邀,昭予是本期江原唯一的受邀者,自當要從方方麵麵都替江原女爭口氣。讀書女子美在優雅的氣質,大多好穿素色服裝,彰顯幽靜不爭的美德。而昭予平時就喜歡豔麗的色彩,她也不是靠肚子裡的墨水取勝,不必學她們的裝扮。她找來自己最鮮豔的衣服,一席紅色繡金的緞裙,顏色很俗,但穿在她身上卻雍容大氣。連妝容發飾都要一絲不苟。昭予平日裡少有打扮的機會,也沒什麼理由穿得這樣濃豔,都說女為悅己者容,在她這最妙曼的年華中,似乎沒這樣的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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