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含笑(1 / 1)

從此以後 商錦維 2038 字 4天前

“我以前一直都不知道我想要的究竟是什麼樣的生活,不過現在總算知道了。爸,如果你真的想要給我一個我想要的生活,能成全我嗎?”她思索了一下道。“你說來聽聽。”孟錫明眯起眼睛。“嗯,我想要離開這裡。”她抬起頭看著孟錫明的眼睛,神情堅定地道,“我要離開A城,回到C城,靠自己的努力找一份工作,踏踏實實地賺錢養活自己。然後結識一個老實的普通男人,結婚生小孩兒,孝敬父母。”孟錫明神色一變,猶疑地看著她:“竹溪,你確定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她認真地點點頭:“我不要再有什麼豪門高乾的身份,也不要那些離婚賺來的錢,還有那個房子也還給你們。我就想做回我自己,不去強迫自己做什麼上等人,也不再抱怨老天抱怨人生。就想踏踏實實腳踏實地地活著,簡簡單單的,哪怕辛苦點兒,沒有多少財富。”孟錫明目光中流露出一絲高深莫測的溫柔:“竹溪,你會後悔的。”“可能吧,可能將來有一天我會因為房貸交不起而苦惱,因為孩子上學的學費而憂慮,因為柴米油鹽的瑣事而心煩。但我不想逃避了,我要勇敢地去創造生活,而不是占便宜一樣地蹭日子。我還是會有很多幻想,對英俊瀟灑的男人花癡,對有錢人羨慕嫉妒恨,但我至少明白了,哪一種才是真正的屬於自己的生活。”就當這一切是一場華麗又驚險的夢,她挺知足的。“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孟錫明皺著眉問。“就是覺得累了吧,我還是適合過簡單的日子。嗬嗬,像您這樣日理萬機的人是不是也會覺得累的?您有沒有想過哪天解甲歸田享受幾天清閒日子?就像那些最有名最厲害的大俠最後都會退隱江湖一樣。”孟錫明嗬嗬地笑起來,一伸手將她摟在懷裡:“竹溪,我是真舍不得你走的。就像你說的,我當然也會覺得累,可是我的清閒享受就是希望能有你陪著我。”他這話竟然讓她有了些許莫名的感動,這麼一個呼風喚雨霸氣外露的老男人,卻對她情有獨鐘,真不知該覺得幸運還是不幸:“可我是絕不能待在您身邊的!”“為什麼呀?”他問。“有了我您成天就光想著清閒享樂了,把正經事兒耽誤了可怎麼辦?我可不想真的變成楊貴妃,回頭受千夫指,再被李隆基給哢嚓了。爸,其實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總得有點兒東西是在心裡惦記著,然後帶點兒遺憾才完美啊!”她俏皮地眨眨眼。孟錫明笑得更大聲,然後又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頰:“竹溪,你就是我心尖上那一點兒恨,每次見到你我都會覺得自己活得很真實。”她琢磨著這句話,拿不準他是放過她了還是逗她玩兒呢。“彆琢磨了,我都說我不會強迫你。既然那就是你想要的生活,我就答應你讓你去過過看。反正C城離得近,你反悔了隨時可以回來找我。”她知道他說話從來沒有虛晃,但她還是聽出了他話裡淡淡的淒涼。蔡秘書走進來,提示會議馬上開始。孟錫明最後看了她一眼,問:“想什麼時候走?”她思索了下莞爾一笑:“擇日不如撞日,要不就今天?”孟錫明仿佛很滿意這個答案似的:“行,至少我是你在A城見的最後一個男人。”C城離A城不遠,坐火車六個小時,自己開車隻需要四個半鐘。可就這麼一點兒地圖上微乎其微的幾乎看不到的距離,卻讓兩個城市有著許多本質上的區彆。最明顯的一點差彆就是,A城的冬天下雪,而C城的冬天下雨。雖然還是一樣的冷,可綿綿的凍雨跟潔白的雪花比起來,總是少了點霸氣,多了絲陰柔。C城的人早已習慣了這樣陰霾而濕冷的冬天,骨子裡仿佛也被這陰雨浸泡的,柔柔的。比起A城裡頂著風雪穿皮靴褲襪的摩登女人們,C城的人穿著也樸實得多,實際得多。越是小城市過年的時候就越喜氣,是傳統的淳樸的喜氣。鄰裡老少的家門上還保留了貼春聯的習俗,街頭巷尾的小孩子們也仍是蹦蹦躂躂地玩鞭炮。菜市場的年貨很豐盛,蔬菜、乾貨、海產品,各種氣味混雜著生機勃勃,把路過人的心也帶動得興高采烈。夏竹溪一個人挎著籃子,穿著很普通的棉衣,認真地挑著大水盆裡的活魚,稱重的時候還不忘緊盯著老板的手指防止短斤少兩。這對於她來說是一個特彆真實的新年。她沒有回夏竹溪的家,也不知道在哪兒。她回了自己的家,李琳的家。她沒有費力解釋多少關於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二老開門時,她隻是很簡單的一句:“爸、媽,我回來了。”二老很驚喜,隨即十分貼心地接納了她。她知道,他們是把她當女兒看的。她又睡在了自己的小床上,木質的單人床,因為太舊的緣故躺在上麵翻個身都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事實上大學畢業之後就基本沒再回過家。可她的小房間,她的小床,她喜歡的小飾品、窗簾、床單,全都沒變,明明李琳已經死了大半年。她沒有問她的父母為什麼不用那八十萬換一套好房子,現在的這個家,幾十年如一日,雖然破舊卻溫暖。年三十的晚上,她和父母一起邊包餃子邊看電視,其樂融融。直到吃過了飯,母親才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問一句:“要不要給夏母打個電話?”她很聽話地撥過去,給夏母拜年。夏母不知道她已經回了C城,不斷地囑咐她要和程池好好相處。她都一一答應著,卻沒打算將事情說破。夏母經曆了那麼多,至少能讓她老人家安心也是好的。她打完那個電話就再次將手機關機,完全無視所有的未讀信息。然後繼續有說有笑地陪二老看春晚。午夜的鞭炮聲依舊轟隆隆的,她獨自躺在那張小床上,覺得世界如此安靜。內心平靜,睡得也安穩。新年的第一天她睜開雙眼時,許了一個願望,就讓她這麼平淡地走完人生吧。哪怕不再有男人愛她,她至少還有她的父母,和她的家。一連在家宅了七天,初八的早上外麵恢複了車水馬龍,她整理了一下衣裝,開始出門找工作。哪怕先找一個打工的兼職也是好的。可兼職也不是那麼好找的,畢竟這是個小城市,店鋪少機會自然也少。她一連逛了一上午都一無所獲,不過倒也沒有消沉,起碼故地重遊的感覺也足以讓她歡心。午飯是兩個熱氣騰騰的肉包子,她一個人站在街邊,用手捧著吃,暖洋洋的。完全沒覺得丟臉,目光與往來的小孩子碰到,她還會笑盈盈地看過去。難得的好天氣,冬日裡的陽光在C城是寶物。走過一個街角,正尋思著接下來往哪兒走的時候,視線卻不經意間掃過一個很小的牌匾,“含笑花店”,突然就怔住了。她想起了夏竹溪車禍前對她說的話,含笑是一種特彆不起眼兒的小花,但是香氣特彆好。下意識地穿過馬路走進去,特彆小的一間屋子,裡麵的花種類也很少,但香氣依舊沁人心脾。“歡迎光臨,請問小姐想要買什麼花?”一個四十幾歲的中年女人慵懶地伏在櫃台邊上,見到她走進來,立刻精神了許多。“嗯,有含笑花嗎?”她下意識地開口問。“啊?含笑花?”老板娘的表情一頭霧水,隨即笑道:“嗨,我們這店名雖然叫含笑,可不代表有種花叫含笑啊。”“確實有種花叫含笑啊,雖然長得很不起眼兒,但是香氣特彆好。”她說。老板娘受教似的點點頭,“不好意思了,我還真沒聽過這種花。你也看到了我這店很小,也沒什麼生意,所以進的都是最大眾的花。”她看了看周圍,很多花顯然已經時間太久接近枯萎了。於是問:“老板娘,你這些花蔫了之後怎麼辦了?”“還能怎麼辦?扔了唄,哎所以這店啊也掙不了幾個錢。”老板娘歎氣道。她忽然靈機一動,“老板娘,你這招人嗎?我想來打工。”“我這店都要倒閉了還招什麼人啊。”老板娘無奈了。“你就招了我吧。我有法子讓你的店起死回生。”她眨眨眼笑道。老板娘姓杜,老公常年在外麵打工,自己一個人在家照顧上學的兒子就開了這家小花店。想著反正都是沒生意本打算年後關掉,卻意外遇到了夏竹溪。於是沒想太多就把她招了進來,死馬當活馬醫試試看也許。其實她也沒有絕對的把握,但她卻信心堅定地想要試一試。這個靈感還是來自夏竹溪對她說的那句話,含笑的香氣特彆好。所以很多花不隻有美貌,還有比美貌保存得更為久遠的東西,那就是香氣。她開始研究製作乾花的步驟,雖然煩瑣,但並不困難。她將店裡的那些賣不出去的花朵都製成了乾花,裝在小布袋子裡,當作香囊賣。起初老板娘很猶豫,不相信這種東西賣得出去,可當她拿著第一批做好的香囊去自己母校高中門口擺起小攤兒時,那高中生火爆的熱情徹底讓老板娘吃了一驚。她拿著第一筆自己賺到的錢回家時,特彆驕傲。那是一種久違的開心。所以說天無絕人之路,隻是看走路的人是不是專心勤奮地在走而已。幾個月之後春暖花開,花店的生意也越來越好。有了乾花的收入自然就能投入進貨更多高檔的鮮花,而且在夏竹溪的提議下她們把店門擴大了些,不但做花束,還開始給一些酒店商場之類的地方送花籃。錢賺的多了,人也越來越忙,她每天早上五點就出門去花房進貨,晚上經常九十點鐘才回家,因為要製作乾花。但日子過得很充實,她覺得很滿足。隻是,特彆累的時候就會產生幻覺,她總覺得每天在花店裡忙東忙西的時候,好像有一雙眼睛在不遠處看著她。可當她順著直覺的方向看過去時,又什麼都沒發現。她覺得自己是睡眠不足、神經衰弱了。“小夏,你最近好像太累了,你看你眼眶都陷下去了。”老板娘心疼地說。“沒事,生命在於運動,我覺得忙點兒挺好,讓我心裡踏實。”她一邊拿剪刀修剪著剛進來的玉蘭花枝一邊道。“哎,真不明白你這麼一個年輕好看的小姑娘這麼拚命乾嗎,找個有錢的老公嫁了不是更舒服?你長得這麼漂亮,想嫁什麼樣的沒有啊?”老板娘蹲下身子整理著一盆盆薰衣草。她目光晃過那紫色的小花,眼前忽然出現一張彆扭的臉。她還記得那個人在夕陽斜照的陽台上硬塞給她一盆小花,然後惡狠狠地跟她說:“夏竹溪,你彆以為我這是對你好,我隻是不想欠你的而已。”真是恍如隔世。“怎麼了?傻笑什麼呢?”老板娘發現她愣神了。“啊?”她回過神來才知道自己剛剛竟然在笑,“沒什麼,就覺得男人不靠譜兒,還是自力更生比較好。”“你小小年紀怎麼就弄得一副看透人生的樣子呢?”老板娘無奈地搖著頭,“小夏,男人是不靠譜兒,可離了男人的女人,也不見得過得就好。男人就是那麼一種東西,沒有會想,有了又煩。”她嗬嗬地笑著,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老板娘卻話鋒一轉,道出了真正目的:“那個,我有個堂弟在市政廳大堂做保安,也三十三的人了,人太老實,到現在也沒個女朋友。我不是誇他啊,他人雖然悶,也沒啥大出息,但絕對是個好人。小夏,我看你也是個實在的姑娘,要不我約個時間你倆見見?我沒有非要你倆成的意思啊,就是見一麵嘛,說不定就看對眼了呢。”她乾笑著,頭頂三道黑線。可想著老板娘也是一番好心,也不好駁了麵子,就笑著點頭:“行,那就見一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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