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知足(1 / 1)

從此以後 商錦維 2349 字 4天前

他帶她去了他的家,在江邊的一套複式公寓。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看見整麵波光粼粼的江水。明明是流動不止的江水,可看著卻意外地能讓人心神寧靜。她站在窗前出神。程池從她背後環抱住她,低吻著她的耳垂:“喜歡嗎?以後這就是咱們的家。”“嗯,喜歡,這是我最向往的房子。”她笑著回答。“以後你可以坐在這扇窗前,看著外麵的江水,彈鋼琴。我明天就給你買一架新鋼琴。”程池說。他總是那麼細心,將她說過的每句話都記在心裡。“嗯,我還要學畫畫呢,我要畫油畫!”她笑著說。“好,咱們一起畫。”他溫和地說。“你會嗎?”她問。“不會,不過我想和你一起學。”他握著她的手,“竹溪,你的新生活、你的夢想,我都要參與進去。”她笑而不語,目光溫柔地望著他。她該知足。“等我忙完這一陣子,就帶你去旅行,你不是想去桂林嗎?”他說。“真的嗎?”她的眼睛放出異樣的光彩,然後天真地笑,“程池,我覺得認識你真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事。”她的重音強調在“這輩子”三個字。“竹溪,認識你也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事。”他吻住她。他的吻和他的人一樣,溫柔婉轉,仿佛徜徉在夢裡。她卻忽然想起孟樊鐸的吻,狂風驟雨,不帶喘息,心裡深處就這麼抽痛了一下。“怎麼了?”程池看出了她情緒的變化。“沒事,大概是餓了。”她笑道。和程池在一起很舒服,無論是安靜地待著,還是隨便地閒聊,他總是一副閒適從容的樣子,臉上帶著溫暖的笑意。於是他的淡然也感染了她,她覺得這樣很好,以為她不再焦躁。現在的她,內心平靜。這就是她最向往的生活,不用為物質而操心,不用為現實而焦慮。每天生活都很簡單,不緊不慢。每天做一點兒自己想做的事,然後在夕陽西下的時候麵對著一江碧水,依偎在一個男人懷裡。很踏實,她很滿足。程池給她買了鋼琴,還有畫具,樓下的一間房間特意給她當畫室,有空的時候陪著她一起在白色的畫布上塗鴉。她其實沒什麼繪畫天分,可是玩的也很開心。重要的不是為了得到什麼結果,而是享受過程。程池總是擁抱她、吻她,卻沒有進一步地碰她。因為她總是不自覺地想要躲開,他也不勉強。她為此覺得很抱歉,她已經決定了要跟他一輩子,為什麼還是不肯對他毫無保留?可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每當程池的手觸碰到她敏感的部位的時候,就會不自覺地想起孟樊鐸,然後心裡就會莫名地刺痛。每當這個時候程池就會溫柔地看著她,卻從不問為什麼。這讓她覺得無比愧疚。十月的最後一個周末,陰雨連綿,氣溫驟降,街上的行人神色匆匆,仿佛陰霾籠罩的不隻是天氣。她獨自走到花店,買了一束白色的菊花,然後在連綿細雨中叫了一輛出租車,來到殯儀館。孟奶奶去世了,她來參加葬禮。還是孟妍打的電話,聲音哽咽得不像樣子。她說:“竹溪,奶奶走了,臨走前還惦記著你和未來的曾孫。”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奶奶竟然走了,她卻沒有去見老人最後一麵。她打給了孟樊鐸,忙音響了半分鐘,他才緩緩接起。她問他為什麼不告訴她奶奶不行了,他們不是說好了要陪奶奶最後一程嗎?他卻沒有回答什麼,隻是輕輕地問了一句:“竹溪,你過得好不好?”“我很好,很快樂。”她這樣回答著,然後聽到電話那邊一聲歎息,“那就好,那就夠了。”他這樣說。她出現在殯儀館的門口,看著這個曾經讓她崩潰顛覆的地方,心中百感交集。孟家人見到她果然都十分地不友好,四姑姑甚至當著滿堂的人指著她的鼻尖罵她“賤人”,她都麵無表情地一一接受。她的視線碰到了孟樊鐸的母親,仍是老辣犀利得如刀鋒般的眼神。她沒有跟她打招呼,沒有跟任何一個孟家人打招呼。直到她見到孟妍,和孟妍身後的孟樊鐸。“竹溪,你來了?”孟妍哭得像個淚人,冰涼的手指拉起她的手。“孟妍,對不起我來晚了。隻是,你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呢?”她難過地問。“我是想要打的,但是,小鐸說這樣對你不公平。你已經搬去程池那裡了,好不容易才擺脫了孟家人,我們沒有權利再拿孟家孫媳的身份脅迫你。”孟妍說著,目光掃了一眼身後的孟樊鐸,“竹溪,你能勇敢地跟程池在一起,我很欣慰。”她點點頭:“謝謝。”走到孟樊鐸身邊,她說,“咱們倆一起給奶奶磕個頭吧,算是為之前的謊言道歉。”他們並肩跪下,結結實實對著靈堂磕了一個頭。起身的時候,他伸出手去,拉住她的手臂,順勢將她拉起。“竹溪,你回去吧,不用在乎那些人。”他說著看向四周各色的眼神。她卻笑著搖頭:“孟家老太太的葬禮,孫媳婦不在怎麼行呢?”“我已經和所有人都說了我們早就離婚的事情。竹溪,你自由了。”他的聲音有些低沉,目光也一樣沉沉。“那就當我是最後為奶奶儘一次孝,我要留到最後。”她固執地說,然後又笑笑,“沒關係,我不在乎彆人說什麼。”緣分其實就是這麼一個奇怪的東西,她覺得她和孟奶奶的短暫相識中似乎一直都是在受奶奶的恩惠。而她卻根本不能明白奶奶究竟喜歡她哪裡,為什麼要對她那麼好。所以她對奶奶總是抱著一份歉疚的,總覺得自己擔不起這份寵愛,因為她什麼都不能回報奶奶。這個葬禮辦得十分體麵。孟錫明的母親去世,那可是撼動整個A城的一件大事。她就站在孟樊鐸身邊,溫順乖巧地對來吊唁者還禮。精神卻是遊離的,她想起了她的葬禮,那寥落的冷清的早已被時光淹沒的葬禮。除了她的親生父母,現在還有誰會記得她?不知道他們有了那八十萬,日子會不會過得比較好。她其實有些說不清楚,一個不爭氣沒用的女兒和八十萬的養老金,哪個對她爸媽來講更實惠。她的前世過得一塌糊塗。抬起頭時,目光無意間與孟錫明碰上,她沒有躲閃,用沉重的眼神對這位公公表達了哀痛。他的回應很平靜,他們之間似乎真成了朋友。送走了賓客,孟樊鐸看了她一眼:“我送你回去吧。”“不用了。”她本能地拒絕。“程池來接你?”他問。“不是,我自己可以回去。”她臨走前特意交代了程池不用來接她。“走吧。”他一隻手搭在她肩上。她全身不由自主地一個戰栗。他察覺到,立刻放下了手。她又坐上了熟悉的副駕座位,有很多話想開口,卻都哽在喉嚨。“我已經買好了機票,下周就去美國了。”他將車停在江楓苑的大門口,終於開口道。她嘴唇微張,半晌才化作一個微笑:“那很好啊,祝你成功。”他轉過臉,眼神直直地盯著她看,眸光裡有一絲溫柔若隱若現:“你的氣色不大好,生病了嗎?”她笑著摸了摸臉頰:“有嗎?可能是穿得少,今天太冷了。”確實冷了,都已經十一月了。她恍然想起上一次她的葬禮那天,白花花炙熱的日光。他走下車,為她打開車門:“快點兒進去吧,彆凍感冒了。”她點著頭,表情極力想要保持平靜,可腳下卻一軟,跌進那個懷抱。撲通,撲通,隔著外套她依然能聽得到那個心跳聲。他沒有鬆開她,而是將她抱緊。他們都沒有說話。她覺得鼻子裡酸酸的,於是趁著眼淚掉下來之前,她主動離開了這個懷抱。“祝你和程茵幸福。”她深吸一口氣道。他默默地點著頭,轉身上了車。她也轉身,然後有淚流下來。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止不住似的。索性一個人站在小區門口哭個夠,然後擦乾眼淚回到了程池的家。程池見她眼睛紅腫,竟也沒問什麼,直接把她的手握在手心:“凍著了吧?手這麼冷。”她覺得愧疚,就靠在程池懷裡,誠實地說:“孟樊鐸下周去美國找你妹妹,我祝福了他們。”程池眉目一怔,也沒再說什麼。於是日子就這麼一天天地過,平靜如水。不知不覺,窗外的江水就結了冰,外麵的世界也變成了白色。秋去冬來,新年就這麼到了。夏竹溪穿著羊絨大衣,手上提著各種袋子,穿梭於繁華的商場之間,手上的東西大部分都是給夏母買的。夏母自打上次之後沒多久就又回了C城照顧曾金銓,那位繼父術後恢複得不是很好,出了院也還是三五不時地要回去複診。一晃到了過年夏母才又匆匆回來A城見女兒一麵。其實她知道,夏母對她和孟樊鐸離婚的事情特彆難過,既怕見到孟家人,又不知該怎麼麵對程池,所以自己躲去了老家。不過夏母終究還是支持女兒的決定的,又有哪個父母親不是愛自己女兒勝過一切呢?她把手上的東西都交給了夏母:“媽,這些你帶回去,好好補補身子。”夏母收下:“好,你也好好養著,最近頭沒疼吧?”“沒事,對了,媽這兩盒補品,你幫我帶去給李琳的父母吧。”她猶豫著道。“難為你還記著他們二老。”夏母道。她怎麼能忘了她的親生父母?“你過年不回老家看看?那位程先生,不放你走?”夏母弱弱地問。“不會的,我回去跟他商量下再決定。”她說。“竹溪,你們在一起也幾個月了,就這麼不清不楚的……”夏母道出了擔心。老人家最看重的就是名分。她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程池雖然沒有明確向她求婚,可意思早就擺在那兒了。而真正猶豫不決的人是她。“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時候到了肯定結婚。”夏母急著回去,她也沒多做挽留。送走了夏母,她看了看時間還早,程池約了她今晚在外麵吃飯,索性一個人繼續閒逛。恰好看到一家珠寶店門口節慶促銷的招牌,漫步而入。店員很熱情,問長問短問東問西,非得逼她說出個想要看的東西不可。她目光瞥到一排戒指的專櫃,索性問:“有男士的戒指嗎?我要個性一點兒的。”她其實沒想買,隻是忽然想起程池手上一直戴著的那枚戒指。那時候還差點兒讓她誤會他是已婚。孟妍說那時他自己給自己套上去是為了擺脫女人糾纏的,她倒也從來沒有向他求證過真假。目光落在一隻與他那隻十分相似的戒指上,也是簡單的一個小圈,沒什麼修飾,也沒什麼特彆之處。可是圓潤光滑,白金的顏色特彆好看。於是拿起來又看了看,乾脆套在了手指上,大了好大一圈。“這款是經典款式,我們還有個配套女款。”她微笑著,掏出了信用卡。她已經裹足不前了這麼久,程池就算再有耐心,她也受不了這樣的自己了。她不想再躲避,她應該主動前進,讓他們的關係再進一步。晚餐在泰興廣場的十九樓,靠窗的位置,正好可以俯瞰整個城市粲然華麗的夜景。程池坐在窗前,微笑著對她招手。她暗自做了個深呼吸,微笑著走過去。還猶豫什麼呢?“今天這裡上新菜,我給你點了一個法式奶油焗蝦。”他溫柔地說,“你該多吃點兒,最近太瘦。”她噘起嘴:“我好不容易保持的身材,你還嫌棄我?”他夾了一隻大蝦到她碟子裡:“我是心疼你好吧?”她笑著把手上的小袋子放在桌上,很美的寶石藍色包裝:“我有禮物送你。”他雙眸發光:“禮物?竹溪,你送我禮物?”那樣子激動得不行,“你怎麼會想要送我禮物?”“打開看看。”她笑著,心中怦怦地跳著。他拿出那個小盒子,打開蓋子,看到一對白金戒指嵌在裡麵,目光卻定了格。“我看你手上那枚戒指也戴得夠久了,我們一起換個新的吧。”她靦腆道,臉頰緋紅。他好像沒聽到似的,怔怔地望著那戒指出神。她有些不知所措:“怎麼了,你不喜歡?”“啊?嗬嗬,喜歡啊!謝謝你竹溪,我很高興。”他恍然大悟似的說著,目光卻十分複雜。她看出不對勁兒,心陡然涼了,說:“你要是不想戴,就算了。”說著將那盒子蓋起。他卻一把奪回去,拿出戒指,套在了右手中指,“你看,大小正好。”她卻看出來了,他根本不想摘下左手的那枚舊戒指。所以他是有故事的,隻是他不想讓她知道而已。不知道是挫敗還是傷心,她隻是覺得呼吸困難,笑容也變得很假:“嗯,是啊,我挑的嘛!”他的神色恢複了許多,溫溫一笑,拿起另一枚戒指戴在了她的手指上:“竹溪,我可以把這對戒指看作是承諾嗎?”承諾?原來他還想著和她承諾。她應該慶幸的,畢竟他是這世上唯一肯給她承諾的男人。晚餐吃得很和諧,她聽他的話吃了很多。其實那個法式蝦不怎麼好吃,她不喜歡那種黏糊糊又鹹又膩的口感。吃過晚飯,他沒有急著取車,而是牽起她的手在馬路上閒逛。臨近節日的A城,晚上是很美的。火樹銀花點綴的街道、流光溢彩的店鋪,空氣雖然凜冽,卻是讓人仍想逛下去的。他的右手牽著她的左手,兩隻手上各有一枚閃著銀光的戒指。多美好。但還是冷,一陣風吹過,她打了個寒戰。他很貼心地停下腳步:“冷嗎?那咱們回家吧。”她點頭,於是兩人轉身,又不約而同地站住。就在馬路對麵,孟樊鐸正望著他們,身邊還有一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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