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天成的彆墅客廳內。郭一鳴用槍指著還坐在沙發上淡定喝咖啡的張天成,內心的憤怒洶湧澎拜,全身劇烈地顫抖。今天淩晨,當他親眼看到蘇紫嵐死在張天成的槍口下的時候,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很長一段時間,他的心頭戰栗不已,直到現在,才如夢初醒。“為什麼是我,為什麼……”郭一鳴嘶吼著。“很簡單,局長之子,鬱鬱不得誌的職場,卑微地愛著一個女人,除了出生,你貌似什麼都比林嶠低一等……隻有你這樣的人,才容易心智不堅,滋生憎恨,乖乖聽我的控製……”“你信口雌黃……不是這樣的……”“不過,我還真沒想到,你竟然會知道是我。”張天成神情倨傲地說。“我親眼看到你殺蘇紫嵐滅口。”“這個女人……她該死。”這些年,蘇紫嵐在張天成手裡弄了不少錢。人性都是貪婪的,而蘇紫嵐這個女人簡直是貪婪的化身。十年前,蘇紫嵐還是天使孤兒院院長林國棟的私人秘書,她長相甜美,做事勤快,深得林國棟的信任。後來,天使孤兒院陷入資金短缺的問題。在那個時候,蘇紫嵐向林國棟提出建議,把孤兒院裡的一部分孩子送到黑作坊裡做苦力,這樣的話,不僅可以緩解孤兒院的財物危機,他們還可以從中賺取巨額利益。這件事被患有虐童癖的張天成意外得知。之後,張天成利用蘇紫嵐幫他獲取人皮,還以虐殺孩子為樂,甚至把孩子們製作成真人蠟像。不過,雖然蘇紫嵐被張天成利用,甚至可以說控製,但她也不是吃素的。她不僅通過童工的事情間接地控製了林國棟,還反過來威脅張天成,每年從張天成手裡獲得不少金錢利益。如果不是需要從蘇紫嵐手上繼續獲得孩子和人皮,張天成早就忍受不了蘇紫嵐的威脅了。“彆說廢話,小雅人在哪裡?”“我勸你還是先看看最新新聞,再決定要不要開槍吧!”張天成冷哼了一聲,然後放下手中的咖啡,拿起遙控按了一下。“本台最新消息,市公安局刑警隊副隊長林嶠,目前已經自首,不過出人意料的是,林嶠不但沒有被限製自由,而且已經恢複原職……市公安局派出大量警力,對山源市和瞿陽山進行地毯式搜查……”郭一鳴的腦子瞬間一片轟鳴,“怎麼會這樣……不可能……這些都是假的,假的……”“想必不用我告訴你,你也知道,現在警方最想抓的人是誰了吧!”郭一鳴心亂如麻,身體軟了一瞬,隨即,他再次緊緊握住手槍,對準張天成,“把小雅交出來,無論如何,今天我必須帶她走!”“就憑你,你能走到哪去?”張天成冷笑了一聲。郭一鳴已經報著必死的決心,隻要能救出陳雅,他做什麼都值得,哪怕是玉石俱焚。“你不要逼我!”“逼你?難道你想報警不成?到時候你父親會怎麼看你,所有人又該怎麼看你父親?”“我殺了你……”郭一鳴發了狠。刹那間,客廳裡湧進幾個彪形大漢,手裡也拿著槍,他們麵目猙獰地用槍對準郭一鳴。“你們把槍放下!”張天成揮了揮手,用威嚴的語氣命令道,然後他對郭一鳴說,“你還沒到非要和我同歸於儘的地步,就算你現在殺了我,陳雅也回不去呀!”“你……”“我勸你還是冷靜冷靜,我們有話好好說!”“我和你之間沒什麼好談的,我隻要小雅。”“真為你感到可惜,虧我還費儘心思地為你準備了一條生路,你真的不想聽?”“生路……”他的靈魂已經墮落,又有什麼活路可言?他不想變得隻能在腐朽肮臟的沃土中汲取養分,換取表麵看似光鮮,實則連自己也憎惡的活路。他知道,自己已經無路可退了。張天成仰天大笑了起來,“真可笑……沒想到,你真是個廢物!”“我……”“我告訴你,你我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現在你必須聽我的做,才會有一線生機!”張天成心裡明白,如果郭一鳴落網的話,他早晚也會被牽扯出來,目前郭一鳴還有被利用的價值。郭一鳴全身的血液翻滾著,汗水在皮膚上灼燒著,他在猶豫不決,一如第一次被張天成威脅時,再次陷入矛盾的人性抉擇之中。“如果你幫我,我保證,到時候你不但可以和陳雅在一起,而且沒有人會說你是殺人犯,你一定要相信我!”張天成繼續眯著眼睛,盯著郭一鳴說,“你現在已經無路可選了。”隨著時間的流逝,郭一鳴整個人癱軟了下來,手槍從他的手中滑落,掉在毛茸茸的地毯上。“這才是你的本性。”張天成得意地微微一笑,喝了口咖啡,卻皺了皺眉,他大聲嗬斥道,“管家,咖啡涼了,去幫郭警官再準備一杯新的。”管家匆匆地跑過來,把茶幾上的涼咖啡撤走,腿軟似的小跑著。而旁邊的電視機裡,女主播的聲音再次傳來,“真是令人無法置信,警方竟然在瞿陽山找到一具男屍,初步判斷是前幾天逃逸的阿普……”——林嶠看著擔架上的阿普,隻見他身上的血液已經凝固變得暗紅。雖然阿普沒有死,但林嶠知道,此時綁架陳雅的主謀一定會在電視機前了解整個案件的走向,所以,他隻能借助媒體的力量,迷惑對方,向外散播阿普已經被滅口的虛假消息。“陳雅……陳雅……”阿普已經氣若遊絲,突然睜開眼,抓住林嶠的手,“張天成……”阿普的腦海始終沒有忘記陳雅在耳邊說的那句話,“阿普,你快逃……如果你逃走了,一定要讓林嶠去找張天成……走啊……”林嶠心裡一沉,不詳的預感在他心裡盤桓。為什麼是張天成……他看著瀕臨死亡的阿普,雙眼隱隱發紅,雙臂青筋暴起,真的難以置信。陳雅……一種絕望而又痛苦的心情煎熬著他,他必須抓緊時間,一分一秒也不能浪費。一個小時後,林嶠帶著搜查令和數輛警車來到張天成的彆墅,整棟彆墅已經被提前來的趙暉下令團團圍住,任誰也插翅難飛。趙暉拿著警帽,臉都綠了,“媽的,沒有搜查令這管家死活不讓進,張天成至今也沒露麵!”進入彆墅後,林嶠和趙暉才發現,張天成壓根不在家,管家這才解釋,張天成已經去鄰市參加一個特彆重要的聚會了。不僅如此,他們在彆墅裡麵也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東西,更彆提活生生的陳雅了。林嶠對此失望至極,一方麵他讓人快馬加鞭地趕去鄰市追蹤張天成;另一方麵,他必須儘快加派人手查看整個山源市內各個路段的監控錄像,並且投入大量警力對整個市區進行反複搜查。此時,離陳雅失蹤的時間快超過十二個小時了。——夕陽一落,天逐漸變得黑沉,烏雲襲來,遠方響雷轟動,仿佛暴雨要來了。陳浩真裹著毛毯站在窗前,似乎也感受到了一絲絲涼意。電視機裡仍然在播放著有關於案情進展的新聞。從昨晚到現在,每時每刻,他的心都提在嗓子眼。他能想象到,全市每個角落都有警笛呼嘯而過的聲音。所有人都在努力尋找小雅,隻有他,什麼也不能做,他隻能躲在空洞的彆墅裡,痛苦地等待著黑夜的到來。現在,黑夜終究還是要來了,鬼魅的夜……隻有天黑了,才可以遮擋每個人的眼睛,到時候,他就不用再擔心自己會暴露身份了。“砰砰砰——”門被很急促地敲響。陳浩真的心有一瞬是停止跳動的,他吸了口氣,然後才沒有絲毫猶豫地去開門。門打開後,一支槍首先出現在他的眼前,槍口對準他的額頭。陳浩真如墜泥潭,手腳開始變得僵硬,不能動彈。“我就知道……原來你真的還活著!”張天成驚訝,又不乏鎮定地說,臉上滿是狡猾之色。醞釀多時的雷電,終於在那一刻開始爆發了,雷聲,雨聲,風聲……陳浩真看著眼前的張天成,笑了,他笑的是自己太過愚蠢,凶手竟然真的是眼前所謂的“慈善家”。可當他看到張天成身後,昏迷在兩名男子中間的陳雅時,那一刻,從表麵上看,似乎他沒有任何震動,隻是慢慢垂下了眼簾,臉色變得蒼白,沒有人能看到他心中劇烈的翻滾與絞痛。“浩真哥……你……”郭一鳴對陳浩真的出現大吃一驚,因為羞恥,隻覺如鯁在喉,瞠目結舌得不能出聲,他暴怒地瞪著一旁的張天成,好像在問,“你到底想讓我做什麼?”在他身後,突然有個人拿著槍,頂著他的後背,他不得不繼續沉默著。張天成長眉一挑,滿意地笑了笑,對陳浩真說:“那麼大的雨,難道,你不請我們進去坐坐,喝杯咖啡嗎?”“不請自來,又何必惺惺作態。”陳浩真的嗓子有些澀澀的,目光擔憂地看著陳雅蒼白的臉,“所有事情,和陳雅無關,你不要把她牽扯進來!”張天成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然後讓人把陳雅放在他身邊,他從懷裡掏出一把手術刀,用刀背在陳雅的臉上劃來劃去。“我警告你,不準傷她一根汗毛……”陳浩真嘶吼道。“砰——”張天成身後的保鏢向他的右腿開了一槍,陳浩真瞬間倒下。二樓發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什麼人?”張天成警惕地說。他身後有兩個保鏢持槍往二樓走去。“隻是我的一隻貓而已……小呆……你彆鬨,不要擔心我……”陳浩真的聲音很大,帶著隱隱的言不由衷。“老板,真的是一隻貓!”去二樓的其中一個保鏢說。張天成點了點頭,然後繼續看著陳浩真。“你下得一手好棋啊!”張天成麵露譏諷,語氣狠毒,“十年前,你本就該死了呀!”陳浩真大笑了起來。十年了,他苟且偷生到今天,才知道當年的幕後真凶是誰。此時此刻,他不僅不能為當年的事情報仇,卻還要連累另一個妹妹,他悲歎命運的不公,為眼前發生的一切而覺得無可奈何。“你可以殺我,但我請求你,放了我妹妹……”“你讓我放了她?”張天成奪過身後保鏢的手槍,對準陳浩真的肩膀,扣動了扳機,又是一槍。陳浩真咬著牙,再次倒在地上,鮮血從他的身體噴湧而出,白色的襯衫被血液染紅,潺潺流下。“你想耍我?”張天成惡狠狠地說。“住手!”郭一鳴喊道。“你給我閉嘴!”郭一鳴身後拿槍的保鏢威脅道。“你有什麼要求,才肯放了小雅?”陳浩真忍著痛,喘著氣。“我隻想聽到明天的早間新聞這樣報道,”張天成換了一種語氣,就像新聞聯播的男主播,吐字清晰地說,“原來陳浩真才是殺人凶手,他是從煉獄回來複仇的鬼魂,所以才會瘋狂地殺害羅中良,錢三夫婦,李慶元,還有謝連雲這些無辜善良的人……我想,這條新聞一定會很美妙吧!”“你……真卑鄙……”陳浩真的胸口一陣熾熱,這句話像刀子一樣,直接紮進了他的心臟,竟讓他一時說不出話來。張天成的意思很明確,要想讓他放過陳雅,陳浩真必須親自去市局承認,所有的人都是他設計殺害的。窗外,雷聲驚人,閃電驟閃,暴雨肆虐,風雨中,窗外的樹影搖曳,一切,就像十年前的那個夜晚,淒涼,絕望,令人窒息、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