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燈會上歸來,夜幕已經現了星河。迎著微涼的夜風,楚河手裡抱著那隻虎頭燈,靠著身旁的陸淮安眯著眼看著城牆下的萬家燈火。“這可是朕的大楚哦!等朕統一了漠北,燈火就會越來越多,歡聲笑語也會越來越多。”夜幕中陸淮安看不清楚河的神情,隻是通過語氣想到了那雙曾在南疆國土上精明狡黠的眸子,想必如今也是吧。陸淮安轉了個身,於楚河身後將她擁入懷中。將腦袋擱在她的肩上薄唇輕啟,“那等女皇大人一統漠北時能否與孤在這城牆上來一品春宵?”溫熱的氣息灑在敏感的肌膚上,楚河愣了一愣低著頭輕笑起來,轉過身伸手勾住比她高一個頭的陸淮安,盯著男子山河無眠的雙眼,踮起腳尖湊了上去。是甜的。陸淮安詫異楚河的主動,反應過來後摟緊了人兒急切地回應著楚河青澀的試探。呼吸開始急促,接觸,深入,分開。一遍一遍,仿佛隻有這般才能溶解這日夜相思之苦,甜中帶著澀,那是無數個二人在星辰明朗的夜裡落下的思念。當呼吸逐漸失控,陸淮安雙手攀上楚河腰間時,他動作突然停下。俯身在楚河頸上吻了吻後呢喃,“害怕的話讓我抱會就好了。”親吻的舌尖有意無意地擦過她細膩的脖頸,讓她一陣顫栗。原本附有男子特有的磁性嗓音此刻被壓得低沉,刹那盛滿心間。耳邊再無他物。楚河抬手將鬥篷的絲帶解開,鬥篷順著曼妙的身影滑落至腳邊。你想要的,我都想給你,包括我自己。沈子楓看著燈火早已滅了的寢宮垂了眼簾。平常這個時候楚河還在批改奏折,今日卻早早地閉門休息了。今夜莫名地想見她,非常地想要,披了外衣從沈府出來後卻隻見到這緊閉的大門。胸口像被壓了大石般沉悶,隱約覺得失去了什麼。可他是沈子楓啊,是大楚的一代左相,權傾朝野,是個謀略家,他最懂得控製自己的心性。他告訴自己要藏好這段感情,這段來不及開始就已經結束的感情。人都說相思苦,可那不能言明,不肯言明的綿長情意,才是真正痛徹心扉。既然他的姑娘已經有了心上人,那他便在她身後祝她長長久久。當沈子楓失魂落魄地回到沈府時,門口台階上的女子讓他頓了腳步。是纖映。隻著了一件單薄的中衣,一頭如墨長發淩亂地披著,襯著門前兩個燈籠發出的微弱紅光,抱膝坐在台階上,頗有些像那些民間話本上的靈異場景,沈子楓上前去才發現她還赤著腳。聽到聲響,纖映抬頭,夜幕中其實根本看不到沈子楓的容顏,但她總覺得這個溫潤的男子此時眉目間含著憂愁。那份憂愁,不是為她寧纖映。還未等沈子楓開口,纖映將淩亂的長發攏好,低聲道:“對不起,沒有人在身邊我睡不著。”聞言,沈子楓無奈地搖了搖頭,俯身將她抱起,“以後我不在可以將屋內紅燭都點了,書房有安神香。”那是淡薄又疏離的語氣,寧纖映於他懷中垂了頭。她早就知道今日楚河見到了陸淮安,雖然沈子楓不知,但今日他總心神恍惚。那個讓他喜怒哀樂都能被牽扯的人永遠都成不了她,可是,明明已經是妻子了啊……心中的苦澀悄然在兩人心中蔓延開來。當黎明的第一束曙光透過窗欞落在楚河眼角時,耳邊傳來帶著幾分慵懶的聲音,“還上早朝嗎?”楚河蹙眉不滿地嘟囔了幾句,動了動身子想要往陸淮安懷裡鑽時,腰身傳來的疼痛讓楚河驚醒了不少。感受到懷中人兒的安靜,伸手將突然安靜的人扯出錦被,揪上來後卻發現這人竟然還緊閉著雙眼,但暼見耳根的嫣紅後陸淮安難得地笑出了聲。不笑還好,這一笑讓楚河更是羞澀得無地自容,鼓著腮幫子狠狠地瞪著眼前的人。美人含羞的模樣倒映在眼中,讓陸淮安甚是把控不住。“趕緊上朝吧,應該快到了。”陸淮安伸手將她額前的碎發彆在耳後,話語眼神間都盛滿了寵溺。而楚河卻敏銳地注意到了後麵那句話,白了他一眼後一邊用錦被把自己裹起來在裡麵搗鼓著衣物,一邊看著他似笑非笑的眼睛,“你不會準備了什麼驚嚇等著我吧!”陸淮安支著腦袋笑而不語地看著錦被中搗鼓來搗鼓去的楚河,見他不說話,楚河乾脆轉了個身繼續穿衣服。係上最後一件外衣後額頭已經有了一層薄薄的汗珠,怎料剛癱下來就被後麵的人一隻手又撈進了懷中。因為渾身酸痛得不行,她也懶得掙紮了,任由他安靜地抱著。意識到頭頂的人呼吸開始不平緩,手開始不安分的時候,楚河眼睛一轉馬上一骨碌爬了起來,整了整衣裳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套上鞋遠離了陸淮安的魔爪。然後轉身得意地看著一臉欲求不滿的陸淮安,不過這一看倒讓楚河呼吸滯了一滯。這是妖孽吧!全身上下隻著了一件裡衣,精瘦的胸膛在衣物的掩遮下若隱若現,漆黑的甚至帶點幽藍的發隨意地披在肩上。晨曦落在他身上是柔軟的,觸碰不到的。她從來都知道這人生得好看驚豔,但從來沒有這副誘惑的模樣出現在她麵前。床榻上的陸淮安難得見她這副垂涎三尺的模樣心裡更是樂得不行,假意伸出手抹過唇邊。楚河回過神,慌忙地捂住嘴巴,意識到被耍了後,氣鼓鼓地瞪了陸淮安一眼,“你就在這欲火焚身吧,我去找其他男人逍遙快活了。”但是當楚河在朝堂上看到一身正經的陸淮安身後的聘禮時,她是腦袋都轉不過來。她一上朝就得知有人抬著重金想要和她做個洽談,但她怎麼也沒想到上一秒還一副妖嬈的樣子躺在她床上的人下一秒就帶著大批人馬出現在了她的朝堂上。看著下麵一身玄衣的人,楚河深吸一口氣,閉眼,睜眼,還在?再閉眼,再睜眼。好了,確定不是在做夢後楚河突然想起陸淮安早上那句意味深長的話。“久聞大楚女皇是位絕代佳人,如今這一見倒也是名不虛傳,孤等南疆寡人也是有幸能得以大楚厚待。”此話一出,兩邊的大臣皆紛紛倒吸一口涼氣,這位姑爺可是名震一方的南疆皇,究竟是受了什麼刺激親自入大楚朝堂還不帶一兵一卒,還攜帶重金。楚河抿了抿嘴,指尖卻不安地一遍一遍撫著那把鎏金扇子上的紋路,“南疆皇彆來無恙啊!這舊人會舊人就彆高抬朕了。今日朕這大楚您是看中什麼了非要親自來一趟洽談呢?”“實不相瞞,今日孤是看中一佳人,孤願意以江山為聘,隻要她一人。”現場一陣唏噓聲,連座前那些頗有威望的老臣也都同所以人一樣都看向了那個一身玄衣長身而立的男子。有人在讚歎這南疆皇的勇氣,有人在嘲笑這一國之君的瘋癲,但此時楚河耳邊都隻有自己漸快的心跳聲。她定定地看著陸淮安,那人眼中星河長眠,萬事萬物都沉澱在他的眼底,像荒野上一大片一片的荒草,又像深海中不可測的那一抹幽藍,沒有儘頭,她甘願長醉。薄唇輕啟下意識地問出了是誰。可下麵的那個人隻緩緩地吐出兩個字,她沒有聽見,但她知道是誰。心中像燈會上那迸濺的煙火,這一路的風雪似乎都是為了這一刻。而除了震驚的各大臣外,還有一個身著朝服溫潤的男子垂著頭一言不發,是沈子楓。他早該料到的,那個不屬於她的女子,二人間的眼波流轉被他儘收眼底,心裡的苦楚一點一點漫上心尖。那個女子的靈動,狡黠從此都屬於另外一個人。目光落在那個周身圍繞著陰霾的男子,沒錯,那個人很像她,從頭到腳都有著王的姿態。“以南疆為聘,女皇可願意?”這一刻所有人都在等著回複,陸淮安俯身伸出了修長的手。楚河無言,但卻握緊了手中的那把鎏金扇子。半晌後她輕勾唇角,將扇子輕輕一拋,完美地落入陸淮安的手中。朝臣恭賀叩拜。兩國聯姻。一個時代落下,另一個輝煌的時代就此拉開帷幕。以致多年以後的說書人還在津津樂道這段佳話。楚河,陸淮安。也許他們此刻並不知道,多年以後他們的愛情,為多少癡情男女所羨慕追求。還記得那年池邊河燈上所寫嗎?燦若蓮花,悄然綻放的,便是一雙人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