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中秋私訪(1 / 1)

食路迢迢 容安一王 1974 字 3天前

小雪和裕誠偷穿了一刀吳的衣服,騎著馬到了東街,中秋月圓,東街掛滿了各種各樣的花燈籠,金魚形的、球形的還有龍形燈籠,琳琅滿目。裕誠悄悄對小雪說道:“小雪,在外麵就不要喚我王爺,你就叫我……叫我誠哥吧。”小雪酒窩一露:“好的,誠哥!”人潮洶湧,東街被擠得滿滿當當,人們腳抵著腳,肩擦著肩。這各式各樣的花燈籠下,小販們大聲叫賣著自己的小商品。小雪循著有白煙的地方,緊緊拉著裕誠跑近一看,一陣臭味撲麵而來,裕誠忍不住拿袖子捂著鼻子,小雪卻深深呼吸了一口,對他說:“誠哥,這個是臭豆腐,可好吃了!”裕誠的眉眼緊皺在一起,捂著鼻子問道:“這麼臭,能好吃?”小雪的酒窩揚得喜慶,笑道:“這個豆腐,聞起來臭,吃起來可香了。”她擠上前,五文錢買了一碗,端到裕誠跟前,裕誠往後一躲。“誠哥,你嘗嘗,是真的好吃。”她拿著筷子夾出一塊黑乎乎的豆腐,上麵沾著鮮豔的紅辣椒、嫩綠的蔥、香菜和幾塊乾蘿卜丁。小雪把這一塊豆腐伸到他嘴邊,裕誠擠著臉,擰著鼻子咬進嘴裡。燙!裕誠銜著豆腐仰頭使勁呼了幾口氣,方開始咀嚼。豆腐皮香脆、裡麵的豆腐卻保持嫩滑,爽辣湯汁和乾蘿卜丁香菜一起揉搓,又燙又辣又好吃。他們三兩下就解決了一碗臭豆腐,將那缺了一個小口的白瓷碗還回去,小雪又將他拉到另一個地方。一個婦人正在鐵板上燙餅,撒滿芝麻,鐵板旁還有個小炤,一個不大的鐵鍋裡,熬了濃濃一鍋紅豆。婦人攤好兩個一掌大的餅,拿起一個舀一勺紅豆鋪在上麵,再將另一個餅壓上,最後將這個二合一的厚餅再翻烤幾下,鏟進前麵的簸箕裡。小雪扔了錢,拿上一個餅,對裕誠說道:“這個叫麻餅,特彆香!”濃濃芝麻香已經熏人欲醉,小雪將麻餅撕開,裡頭滿滿的紅豆餡溢出來:“呐。”裕誠接過麻餅,咬上一口,芝麻香四溢,軟糯的紅豆跟柔韌的餅嚼起來,又香又甜。小雪繼續拉著裕誠往前吃,在一個小巷口有個短發男孩子坐在兩筐蘿卜後麵,大聲喊著:“賽過甜梨,心裡美呐!賽過甜梨,心裡美呐!”小雪跑過去,高興喊道:“削一個!”“好咧!”小男孩將胖蘿卜拿出來,把蘿卜纓削掉,“噌噌噌”幾下將皮削好,白嫩晶瑩的蘿卜被切成兩半,遞給小雪。小雪拿給裕誠,說道:“這個蘿卜,名字就叫心裡美,水潤清脆,跟梨一樣好吃,還很便宜,您試試!”裕誠拿著,咬上一口,這蘿卜汁水充盈,絲毫辣味沒有,清脆中帶些甜味,他從來沒吃過這原汁原味的蘿卜。蘿卜還沒吃完,小雪又拉著他往前擠,都快把東街擠到頭了,有一群孩子正圍著個小攤子,小雪擠上前,又買了新鮮東西來。她用兩根簽子繞著一小坨蜂蜜樣的糖,兩隻手繞啊繞啊繞的,那糖就起了白濁色。小雪把兩根簽子分開,遞給裕誠道:“這個叫飴糖,我小時候最愛吃了,您也嘗嘗吧。”裕誠將糖放進口中,清香,好甜。這股沁人的甜味慢慢消散後,裕誠好像感到從未有過的滿足,仰頭看到二樓窗戶有人開窗滅燈,又有些惆悵。“小雪,時候不早了,城門關了我們就出不去了,回去吧。”這語氣已顯得有些冷清,小雪燦爛地笑著,說道:“您再等我一會兒,我去買河燈。”裕誠和小雪慢慢出了城,光亮遠去,他們穿過一片枯枝叢生的矮樹群,來到河灘邊,河裡的花燈從城內順流而出,在城外河灘不遠處熄滅。“王爺!我們沒有火折子。”裕誠問道:“火折子?”“對啊,沒有火折子,怎麼點河燈呢?”小雪向周圍看了一看,續道:“王爺在這裡等一下,我去看看附近有沒有放河燈的人,去借一個火折子。”“也好,你去吧。”小雪走進矮樹林,裕誠走到河邊,河裡緩緩而過的蓮花燈,靜靜漂浮著,火光燒完,就熄滅,或者有些燒著了花燈,火光同燈一同沒入河水裡。裕誠看著河裡抖動的波光一條一條熄滅,而城裡漂出來的河燈,也越來越少了。一小片河燈漸漸遠去,裕誠忽然感覺有些不妙。這裡越來越昏暗了,光源一個個離他遠去,他已經看不大清了。“小雪?”裕誠對著矮樹群喊著,樹林裡絲毫動靜也沒有,他伸出雙手摸瞎,向前走幾步,耳旁好像吹過一陣風,他猛地往旁邊一掄手,擦過了枯枝。裕誠抓了抓自己的手,手心的濕黏告訴他,已經出血了。在一片無邊的黑暗裡,裕誠不敢再往前走一步,他渾身發冷,能清晰地感覺到脈搏在跳動,緊張得呼吸聲都加重。他加大聲音喊道:“小雪?小雪!”在無聲無息中,裕誠從沒感到過如此無助。“小雪!”“王爺。”這個聲音不大,卻在一瞬間驅散了他內心的恐懼。“你在哪?”他又伸出雙手,剛一伸直,一隻手便被小雪抓上,小雪輕柔說道:“王爺,我在這裡,你彆害怕。”裕誠手裡傳來的溫度好像暖和了他整個人,把他從冰冷的黑暗中拉了出來。“王爺,我帶你走出去。”他忽然像個孩子一樣抓緊了手,把這手握得緊緊的,拉近自己的胸口。小雪被他抓得有些疼,隻能默默忍著。小雪帶著他,一步一步穿過矮樹林,走到官道上稍微有些光亮的地方,裕誠心裡的恐懼漸漸散去,整個人都鬆弛下來。“王爺?”裕誠不明所以,小雪抽了抽手,裕誠方把手不舍地鬆開。“我們回去吧。”裕誠舉著火,帶小雪騎馬回了小彆苑,一路上兩個人什麼話都不好意思講,很是尷尬。剛回到小彆苑,門一推開,張伯正坐在屋內打瞌睡,猛一驚醒,看到他們倆一起回來,還穿著一刀吳的衣服,愁上了心頭,上前勸道:“王爺也太不懂事了,中秋之夜,怎麼能就這麼跑了。”“前幾年也跑過好幾次,不礙事的。”“王爺跑到這裡,也好歹告訴我一聲,讓我好找。”裕誠現下倒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不再作聲。小雪見狀,幫裕誠打起了哈哈:“張伯,城門關了現在也回不去了,我們去給王爺鋪床吧,不然王爺睡哪兒呢,對吧。”張伯不滿地歎一聲氣,冷道:“我去就行了,謝姑娘早些休息吧。”小雪和裕誠相互看了一眼,心裡對張伯滿是歉意。裕誠在小彆苑宿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便離開了。回去的路上,張伯將馬騎到裕誠身邊,勸道:“王爺還是彆往小彆苑走得太多,萬一讓忠親王發現了,怎麼得了?”裕誠沒有說話,仍由馬兒信步。張伯繼續勸道:“王爺也不要忘了,王府裡不僅有王妃,有十二個娶回來的妾氏,還有大大小小兩百來號人,王爺胡鬨,也要有個底線。”裕誠突然猛地揚鞭一抽,馬聲嘶嘯,奮力向遠處跑去。張伯搖了搖頭,忍不住深深擔憂。中秋後的幾個月,裕誠再沒來過,小雪那天,也隻有阮柳柳來陪,她站在門口忍不住張望了許久,確定沒有人再上山來。阮柳柳問道:“你在看什麼。”“哦,沒什麼……”小雪悶悶地將門關上,阮柳柳看她的樣子,已經猜到七八,突然心裡有些難過。隆冬過去,又是新年了。大年三十,裕誠將阮柳柳接到了小彆苑。小雪好幾個月沒見到裕誠,微微福禮,裕誠不過禮貌地點了點頭。“進宮的事情已經安排好了,你要記得,你是江州懷遠鎮孟教渝的三女兒,孟佳瑩。”小雪認真答道:“我知道了。”“正月十六,我送你去獻恩門。宮裡規矩多,到時候還得檢查聲音、身體,還有帶的衣物。”“彆的還好,檢查身體,是查什麼?”裕誠解釋道:“主要是身體不要有疤,有奇怪的痘症。”小雪反手摸了摸自己的背,擔憂道:“小雪背上,有去年冬天留下的鞭子印。白大夫說過,那些疤應該會跟一輩子,消不掉了。”阮柳柳拉著她的手,安慰道:“彆急,我來想想辦法。”裕誠問道:“你有什麼辦法?”“三教九流,我總認得一些人。樓裡的姑娘哪個身上沒疤沒痕的,隻是有些嚴重的,都會去找胡子醫弄張貼在身上的假皮,如果不仔細查,是看不出來的。”“宮裡查東西都是想方設法往細處查的,怕不好糊弄。”張伯笑道:“塞點銀子就可以了。”裕誠不解:“塞銀子?怎麼塞?”張伯續道:“到時候謝小姐在貼身衣物上縫兩張銀票,不要縫太緊。那些個檢查身體的嬤嬤一看就懂,自然就能糊弄過去了。”小雪點頭道:“我懂了。”裕誠繼續對小雪說:“如果順利進宮,我會找機會去你學規矩的地方,你留意我對你說的話,無非是日子和什麼衣服,或者戴什麼珠釵之類的,一定不要弄錯了,莊妃會根據這些線索找到你,要你去伺候她。”“我知道了,我一定留心。”裕誠看她一副慷慨進宮、毫無戒備之心的樣子,心裡反而極不是滋味,又問道:“你真的要進宮嗎?”小雪倒覺得他問得莫名其妙,笑道:“王爺,我們都準備了一整年了,哪裡還需要問這個?”裕誠看她一點懼怕都沒有,突然發起脾氣來:“你到底知不知道宮裡多危險?”小雪被他唬得傻了眼,不知道哪裡不對了,惹他發火。阮柳柳忙移步過來,笑道:“今天是大年三十,王爺吃過餃子再走吧。”裕誠移開了眼,語氣變得淡淡的:“走吧,吃餃子去吧。”羅嫂在前麵張羅著包餃子,大家就都坐在大屋裡,包起餃子來。羅嫂笑著勸裕誠:“王爺,也一起包一下吧,過年就講究這個氣氛。”裕誠慢慢坐到方桌旁,坐下包餃子,他拿了一塊皮,加上餡,笨手笨腳地捏不好褶子,將這包著肉餡的畸形包子扔在一旁,拿起另一張皮來。裕誠心裡煩就包不好,包不好心裡更煩。坐在對麵的小雪看不下去,起身走到王爺身邊,說道:“王爺,彆浪費糧食,我教你包吧。”她把裕誠的一隻手張開,放上一張白皮,移到餡碗裡,舀出一點放上,然後抓上他另一隻手,把餃子皮對折捏好,壓著他的手指,一點一點把餃子捏好。裕誠傻傻呆呆地看著她的臉,心思全然沒有在這餃子上。小雪平平常常地笑道:“這樣就捏好了,是不是很簡單?”小雪彎彎眼睛恢複原狀,剛好對上裕誠炙熱的眼神,突然害怕起來,慌慌忙忙地坐回對麵去,自顧自地包起餃子來。阮柳柳不悅,隻是把餃子放一邊,彆開眼看彆處。“第一鍋餃子來了。”羅嫂的話音裡透著新春的喜氣,她高高興興地端上餃子,絲毫沒察覺這幾個人之間奇怪的氣氛。幾個人洗了手,吃起湯餃,安安靜靜的,羅嫂對張伯使了使眼色,張伯閉著眼微微搖了搖頭。等到餃子碗空了,張伯向裕誠提道:“王爺,咱們該回去了。”裕誠不敢看他,隻嘴犟道:“天色不是還早嗎,晚點再回去。”“王爺,去年咱們就沒在家裡過三十,今年絕對不可以再留在外頭了。”裕誠沉默不語。“王爺,彆忘了,你可是一家之主。”裕誠呼氣的聲音在安靜中粗得有些過分清晰,他最終還是起了身,往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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