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平穩地向家的方向駛去,一路上,何念深沉默,一句話都不說,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時好揪著心。等紅綠燈的間隙,時好問道:“你怎麼不說話?”他終於側頭看向時好:“說什麼?這就是你守護卡萊的方式嗎?為了簽到合同,彆人的對你做什麼都無所謂是嗎?”何念深不說還好,一說就連著幾個問題紛紛脫口而出,時好被他問的啞口無言,不知道要怎麼回答,好半響才回應道:“也不是,但是在酒場上……”酒場,他當然見識過,大家是怎麼樣對那些漂亮女人的,而她們為了能拿到合同,也是極力隱忍而不敢發作,所以時好也是這個樣子。時好看著何念深的臉色越來越不好,隻好硬著頭皮繼續解釋:“現在客戶都是市場部在跑,不需要我去,今天是老客戶敘敘舊……”“敘敘舊,用這樣的方式?”時好連忙又說了一句:“以後這樣的場合,我不會來了。”“以前呢,以前的許多年呢,都是這樣嗎?”何念深神色複雜地看著時好,不知道是心疼還是其他,心裡五味陳雜。曾經像公主一樣被寵的時好,不得不獨自一人出來披荊斬棘。“以前他們會念在我是李太太的身份上,沒有胡來。”何念深聽到李太太三個字,突然加大了油門,一聲不吭。直到回了家也是到了其他房間,沒有回房睡。時好寧願他跟她大吵一架,而不是像這樣安安靜靜地一言不發,如果吵架說明兩個人還在朝著同一個方向努力。他們又有矛盾了,時好整個人都覺得特彆無力,因為他們早已不是當年純潔得像一張白紙的少年,而是成為社會中有著多重身份和角色的大人,這就讓他們的感情不得已地添加了很多的雜質。泡著澡的時好想了很多,他們好不容易又重新在一起,她不希望他們的心越行越遠,心的距離遠比真實的距離要可怕許多。而時好才不是什麼退縮和軟弱的主,既然多年前是自己主動,那麼多年後何不再主動一次。於是時好穿好睡衣就抱著枕頭去找何念深了,另一間臥室裡的何念深正躺在床上拿電腦工作,被時好突然到訪房間的行為很不解。但還沒等何念深說什麼,時好就已經自顧地掀開被子上了床,一副我就是想跟你睡的表情。“你來做什麼?”何念深終於停下了正在敲擊鍵盤的手,側頭問時好。“睡覺啊,夫妻乾嘛要分房睡。”“我今天想靜靜。”時好躺在被窩裡抿抿嘴,做了一個用線縫上嘴的姿勢,“我很安靜,絕對不打擾你。”何念深垂垂眼眸,在心裡暗暗地想,你睡在這裡的這個舉動就足夠擾亂我心思了好嗎?他合上電腦,鄭重其事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訴時好:“近一年,我們還不能公布婚訊,在這之前我把聖爾的泊寓和遊戲《大唐》都給卡萊做吧。”本來留著卡萊這個名字公司就對他有很大的意見了,現在又把這麼多業務分給卡萊,公司的人豈不是更加懷疑?時好想想後堅定地拒絕:“我不要。”何念深低下頭看她,沒想到她會拒絕得這麼乾脆,時好接著說:“可以以聖爾廣告部的名義,但不能以卡萊的名義,我不希望你在公司難做。”時好的最後一句話,微微觸動了何念深的心弦,“那我再幫你招兩個男助理……”何念深話還沒說完,時好便突然起身,後背稍稍移開一點床頭,轉過臉來跟何念深說:“我都說了沒有下次了嘛,我會保護好我自己。”一縷頭發垂在時好額前,床頭的燈通過化妝台上的鏡子又折射過來,深紅色的被單就像葡萄酒一樣,發出濃鬱的光澤。時好以為何念深還會對她說些什麼,但何念深什麼都沒有再說,隻是將電腦往旁邊的櫃子上放去,然後跟時好說了聲:“睡吧。”她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在他的唇上留下了一個潦草的吻,然後一股腦兒地鑽進被子裡,“晚安。”聲音就像悶悶的鼓聲。他把時好蒙住臉的被子向下拉了拉,掩到她的脖子處,就在時好等著他要對自己做什麼的時候,他停了手,兀自地躺在自己的那邊。智能燈在一聲“關燈”中關閉,房間一片漆黑,但何念深還是能夠隱約看見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純白色鑲銀邊,腦海中不斷浮現時好說的那句沒有下次了,如果再有下次,他真的不敢保證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或是對方的一隻手,又或者是對方的公司,如果小時候所謂的保護就是在她的頭頂打一把雨傘,那麼現在的保護就是為她除掉所有厭惡的人,他希望自己強大到能給時好所有的保護。這樣的想法不知所謂,卻足夠在何念深的心裡留下一個長久不滅的信念。——時好嫁給何念深這件事,時好的母親也知道,她當初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沒有過多驚訝又或者是懊惱,反倒更像是旁觀者的淡然。年輕人的事,她不想插手,也插不了手,隻是很多時候她都不想讓時好那麼辛苦,現在的她覺得守護幸福似乎比守護卡萊更為重要。在卡萊最艱難的時候,她以為公司的老員工都會留下,但沒想到他們早都為自己尋好了後路,從當初數一數二的廣告公司裡出來再找工作並非難事。倒是被她從小慣到大的女兒,最後擔起了這個責任,聽說真正的公主都沒有公主病,她們並非高枕無憂,而是默默克製和付出。“孩子如果覺得累,就停下吧,這五年你幸福嗎?”時好回家時,母親又一次這麼問自己。正在吃飯的時好筷子頓了頓,思考了一會兒然後回答說:“但是何念深回來了呀,哪怕那麼累,但還是覺得幸福。”時好不想讓自己母親擔心,於是又接了一句:“媽,他並沒有推開我,而我們之間的誤會,我相信有一天也都能夠全部消融的!”這些年時好成長得迅速,時母堆一臉微笑,欣慰地看著時好。時好在家裡住了一晚後,直接在第二天趕回了公司,整個公司裡都洋溢著某種過節式的氣氛,因為即將開展一年一度的公司年會。每年的一月十日都是聖爾的年會,並不是傳統的講話項目那麼乏味,而是走紅毯和舞會,每個人都盛裝出席,並且可以自帶舞伴。走紅毯這一項會安排在舞會之前,每個人在聖爾特定的幕布上簽上自己的名字,穿著最華麗的晚禮服,賺足目光,在那一晚每個人身上都有大明星的光澤。早在前幾日時好就收到了何念深送給自己的定製禮服,黑色,保守設計,時好換上看了看,嫌棄何念深的眼光,並不準備穿它。而是為自己選了一件淡紫色露背設計的落地長裙,與之相配的首飾也全部采用水晶。選好衣服後,時好開始擔心自己的舞技,她托助理打聽後知道舞會上放的是華爾茲。其他部門對於年會都已經熟門熟路了,但對於時好部門來說,大家都是第一次參加,於是討論的氣氛比其他部門還要熱烈。“怎麼辦,我還沒找好舞伴呢!”“我大學畢業後就沒跳過,感覺要丟人了。”“中途不是還要互換舞伴嗎?”“技術部有個男的長的超帥,他應該也去吧,畢竟是全員參加。”時好走進辦公室的時候,迎接自己的就是熱烈的討論,此起彼伏,就連她進去大家都渾然不知。“喂喂喂,你們不需要工作是不是?”時好拍了拍手掌,辦公室瞬間安靜了下來。但在下一秒,大家就把矛頭指向了時好:“時經理,你找好舞伴了嗎?”“時經理,你練好舞了嗎?”這些人真的是,不認真工作被她抓了個正著,還能這麼理直氣壯地問她,更令她不爽的是,她既不會跳,也沒找到舞伴。但她麵對眾人麵不改色地回了句:“當然。”不然她的威嚴何在。但其實她也沒什麼威嚴,如今的卡萊已經是一個年輕化的大團隊,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是八零和九零後,團隊氣氛活躍而奮進。“你們愛怎麼討論怎麼討論,但是工作進度不能落下,聽到了嗎?”“知道了,老大。”“彆彆彆,你們是我老大!”時好在一片嬉笑聲離開,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給李堯發消息,陪我練舞吧,想了想又把這行字刪去,改發給何念深:晚上幾點回去,陪我練舞吧。何念深的信息比時好想象中回的快,上麵隻有兩個字:七點。所以他的意思是同意陪自己練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