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邊的時好和李堯在吃散夥飯,結束他們五年的婚姻,而吃飯地點竟是路邊的燒烤攤,啤酒和烤串才是哥們吃飯的頂配。其實時好的酒量並不好,如果喝多了還會胡言亂語,比如像此刻她就一直在喊何念深的名字。李堯饒有興趣地看著她,麵前的這個女人剛結婚的時候就跟他坦言自己心有所屬,以此對那個叫何念深的人心心念念了許多年。他曾經問過她,既然這樣為什麼還要嫁給他,真的是為了錢為了卡萊嗎?“為了心裡好過一點,父親生病的時候我沉溺於跟何念深的濃情蜜意裡,對父親的病情一無所知,我隻陪了他最後的時光,如果現在我連他一手打造的卡萊都守護不住的話,我真的會內疚死。”“可這並不是你的錯,不要這麼懲罰自己。”“李堯,我很難受,我走不出來,我也沒有辦法跟何念深繼續下去。”時好對未來的事,充滿懲罰,雖然她知道這些行為和舉動不會對自己的人生有任何的幫助,但她仍然執著。就像當年,母親去世後時的何念深,此刻的她也囿於自己的世界裡走不出來。喧鬨的街道,時好半夢半醒,路燈如斯熱烈,李堯背起她:“回家了!”時好在李堯的後背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生命裡最難熬的幾年是李堯陪她一起度過的,等把那幾年熬過來,她突然發現其實也就那麼回事,她曾經以為自己的人生很狼狽,連自己的愛情都守護不了,後來她發現,其實所有人的人生都相差無幾。時好和李堯離婚還不到一個月,何念深找到了她,那天她剛剛丟掉了一個大單子。“聖爾集團要跟我們合作?”時好摸不著頭腦,助理在一旁連連點頭,以示自己的傳達沒有問題。“幾年前徐源清的兒子吸毒自殺,他們的股票大跌,現在的聖爾集團竟蒸蒸日上,他們要跟咱們合作哪個項目?”“對方表示說是一個新品機器人的。”下意識裡時好就到網上搜信息,按理說聖爾有他們一直合作的廣告公司,為什麼會突然找上了他們。網上關於聖爾集團的所有信息一看就是被公關過的,不僅搜不到當年徐總兒子吸毒的報道,也搜不到現在領導人的信息,網上隻有聖爾集團這些年的成就被大肆報道,而各大新聞媒體發布會出麵的都是公司公關部經理,時好也說不上哪裡不對,好像嚴謹得過頭了,像是刻意在隱瞞著什麼。不過時好還是覺得親自跟他們洽談,畢竟今日的卡萊已經不似從前,她必須抓住每一個單子。“時總這邊請,何總已經在等您了。”何總?時好聽見這個姓氏的時候,心裡還是微微一顫。會議室裡,何念深麵無表情地坐在會議桌的頂端,什麼都沒做,時好推門進來,他隨著聲音輕輕抬起頭。她設想過很多次他們重逢的場景,但沒想到會這樣,時好的心突然激烈碰撞,像是一千隻氣球同時爆炸,眼淚也來得那麼突然,凶悍。時好用手捂住了嘴巴,在心裡默念道:好久不見,何念深。五年後的何念深已經沒有了劉海,整張臉上也找尋不見任何的稚氣,時光將他的臉雕刻得更加有棱角,而那雙溫和的、善解人意的眼睛也充滿了犀利和嘲弄。她還是走了過去,定定地站在他的麵前。何念深官方地笑了下:“時總,請坐。”一句不帶任何私人感情的話,讓他和她的關係一下子拉了很遠。時好坐下來,然後掩麵擦乾眼淚,後又起身跟何念深說了聲抱歉,想要轉身離開,她根本沒有辦法與何念深做正常的交談,以前的那些事還都曆曆在目。何念深卻在她邁了兩三步的時候拉住了她,然後站到她的麵前:“五年了,彆來無恙。”勾勾嘴角,似笑非笑。他這次找時好前來就是跟她說聖爾準備收購他們公司的事情,聖爾的產品技術各方麵都已經到位,但是宣傳方麵何念深一直都不夠滿意,當然這隻是他對董事會的說辭,出於私心,他隻是單純地想要收購卡萊而已。他分析過卡萊的數據,光鮮亮麗的背後其實隻剩一個空殼,時好根本管理不好那個對她來說足夠龐大的公司。如果他不收購,卡萊也隻能在最後的回光返照後麵臨破產這一條路,他本不想管這個爛攤子,可是誰讓時好跟李堯離婚了呢。就算時好當年的五年之約隻是說說而已,可怕的是,何念深當了真,反正他這輩子也不會再愛什麼其他的人,那就讓他們糾纏下去吧。隻是讓何念深沒想到的是,時好會那麼快的答應,他設想過的許多手段都來不及用,時好就已經爽快地在合同上簽了字。“我可以嫁給你,但我要保住卡萊這個名字。”何念深點頭,表示沒有異議,然後他又接著對時好說:“婚姻保密,否則一切作廢。”時好走出大樓的那一刻,還記不起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她甚至都沒有來得及問何念深原因,就這樣毫無異議地同意了。有什麼關係,她隻知道,卡萊保住了,而他們的人生重新有了交集。——洗手間有人進來,時好趕忙把口紅收了起來,然後跟對方微微頷首點頭走了出去,過去五年的記憶也好像在她出門的瞬間隔絕到了身後。自從時好在辦公室被何念深警告不許跟其他男人太過於親密之後,她一連三天都沒有見過他,公司沒人,也沒有回家睡過,時好本想發個短信問問他去哪了,但覺得還是拉不下麵子,隻好裝作送文件的樣子去找他,然後順便問了問他的秘書:“何總不在嗎?”“何總出差了,明天回來。”“那他……”怎麼沒收拾行李啊?還好時好懸崖勒馬,沒把最後的幾個字說出來,然後她趕忙改口道:“這樣啊,那我明天再找他核實。”既然出差了,不知道跟自己說一聲嗎?虧她還在每晚等他回去睡覺呢,而另一邊的何念深將手機不斷地拿起放下,終是一條關於時好的短信都沒收到,這麼多天沒回去,都不知道打個電話或者發個短信問一下嗎?彆扭的兩人,明明都沒有將對方遺忘,卻不肯邁出和解的一步。趁著這次出差,何念深去看了一下當年他和時好一起領養的那棵被叫做何好的樹,它變粗了,碗口大小,樹身上的那個吊牌被管理人員定期換了新的,並且用金色的字跡寫著樹齡,八年。何念深環顧著四周,果園比之前大了很多,但每個角落似乎都可以看到他青澀的年華,每一寸土地也都是他和時好曾經走過的地方。正當他轉身離開的時候,被人叫住了:“哥,嫂子沒跟你一起來啊。”來人是何念深的學弟,他雖然仍是三棵樹最大的股東,但管理權已經交由他的學弟。何念深搖搖頭,伸手拍上了他的肩膀:“好久不見。”“你倆怎麼老是不一起來,哥你是多忙啊,也不知道來陪陪嫂子。”“啊?”“我說你怎麼每次都讓嫂子一個人來采果子。”“她來過?”“是啊,去年和前年都來了。”“怎麼了,你們沒事吧?”“沒有,好著呢!”回程的路上,何念深卻一直在想著學弟的話,原來她也回去過,得知這個消息的何念深,心裡是有一點高興的。驅車回到江州的何念深還沒來得及休息,就被秘書告知,盛大百貨的顧總請他吃飯,新品上市的關鍵時期,本想推掉飯局的何念深還是硬著頭皮去了,他們新品的線下體驗將在全國的盛大百貨裡全部展出。吃飯地點是一家很出名的私房小館,每天隻接待三桌客人,哪怕是冬季這裡也有鮮花以及冒著熱氣的噴泉,景色確實很美,但何念深隻想趕緊吃完然後回家好好睡一覺。但他推開門之後才發現在場的不止顧總一個人,還有其他的一些合作夥伴,而顧總此次飯局的意思是為了推薦他的兒子。這就是他們的世界,一件事情的目的從來都不純粹,何念深想了那麼多種吃飯的目的,沒想到對方想插個人過來,而在新品展出這件事情上,顧總也給足了好處,何念深沒有理由拒絕。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時好也來參加飯局了,是卡萊的老客戶,對方邀請吃飯,她也沒有理由不來,沒想到在吃飯的過程中,對方一直揪著她和李堯的婚姻不放,如果對方隻是好奇地問問,或者隻是無心的玩笑,時好倒不覺得什麼,但是他們的語氣和行為讓她惡心。“時總不會有點寂寞嗎,畢竟一個女人在外總是需要一個男人的。”“您看您這說的,來來來,喝酒,不說這些了。”沒想到下一秒對方竟然抓住了她的手,時好用力才將手抽出來,然後以上廁所為由出來透風。她已經被灌了不少酒,再喝下去她會醉的,以前她是李太太的時候,大家多少都會顧及李堯的麵子,但是現在,他們徹徹底底把她當做好欺負的單身女人。時好在窗邊吹冷風的時候,對方也從包間裡出來了,一把扣住時好的肩膀:“我們一會兒到哪玩呢?”“不早了,該回家了。”時好想要一根根掰開對方的手指,沒想到對方摟的更緊了。出來透風的何念深就這樣看見了跟其他男人糾纏在一起的時好,他並不認識那個男人,看起來有點老,禿頭。何念深上前一把抓住對方的手,將手腕用力向後折去,疼的對方嗷嗷直叫,一邊大叫一邊問何念深:“你是誰,你在做什麼?”時好輕倚在窗邊,一點都不想管,恨不得何念深打他一頓才好,時好過了好幾秒才開口阻止到:“哎,他是我客戶。”然後又對客戶解釋道:“這位……是我上司。”何念深並不滿意她的解釋,但又沒有可以指摘的地方,他皺著眉頭放開了那個男人的手,然後拉著時好的手向外走。“我包還沒拿呢!”何念深停下來等著時好去拿包,時好進入包間跟各位解釋道:“上司來了,跟聖爾有個案子沒弄完,我得先回去弄了。”“彆呀,這麼掃興。”“真不好意思,現在身不由己了嘛,我先乾為敬。”時好熟練地舉起酒杯,仰起頭,一飲而儘,周遭喧囂,她拿著大衣走到何念深身邊。“把衣服先穿上,車停得遠。”於是何念深幫她拿著包,看著她係扣子和圍巾,露一雙眼睛不停地看向何念深。他的眼睛有一點紅,像是勞累過度的那種,臉上有一點不悅,因為場合的不合適,於是強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