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在十七歲前都沒有和爸爸住在一起，這裡麵有什麼故事嗎？會不會覺得爸爸遲到了自己的人生？”主持人的窮追不舍，總圍繞著宋霽家庭發問，已經引起了看直播很多粉絲的不滿，發的彈幕都是“這主持人哪請來的，看不出宋皇已經不想回答了嗎”諸如此類的話。夏寐偷偷關掉手機，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樣。她偷瞄了眼楚星河，表情複雜，已經很明顯，那些敏感的問題是有備而來的了。宋霽微斂笑意，依舊保持著風度，“我和我父親感情很好。”“宋霽平時拍戲也很累，沒時間和家人團聚。今天我們現場準備了一個驚喜，是專門為宋霽準備的！”夏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這個主持人到底想乾嗎？！“請看大屏幕！”屏幕上出現了一個短視頻，一個氣質優雅，保養得當的女人，端莊地坐著，用溫和的嗓音唱了一首生日快樂歌。之後，鏡頭轉向身邊，一個五官輪廓跟宋霽幾乎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男人，雖然不是笑著，但麵色和藹。“小霽，你十七歲才進這個家，讓你和媽媽受了很多委屈，爸爸一直很愧疚。你以後的每個生日，我都不會錯過，你的出生，是爸爸的驕傲。之前……”“篤篤篤……”警報器毫無預兆地響起，全場陷入慌亂，都顧不上看台上還在演著哪出，就站起來準備走到大門邊去。夏寐趁著現場的秩序人員都在維持場麵，故意慌亂地往前一衝，裝作被人群推倒的樣子，後背剛好貼在電箱下，她手往上一伸，把電閘全關了。全場的燈突然滅了，人群發出一聲驚叫後，都急著疏散出去，全然不知裡麵發生了什麼情況。不像火警又不像襲擊的，隻知道彆人都在往外走。這裡的每個人都是有身份的，自然顧不上回憶剛才屏幕上放了什麼，都“逃命”去了。夏寐正準備事了拂衣去，往人群的反方向悄沒聲兒地溜走，可楚星河剛好在漆黑一片的轉角處等她。“你以為，這樣就可以幫到他嗎？”夏寐背上沁出冷汗，對上他沒有一絲溫度的雙眸，鋒芒中帶著一絲寒光。她不寒而栗，“你現在已經很好了，為什麼還是不肯解開心結？”“你打碎了警報器，關了電閘，卻是在與我作對。我對你這麼好，為什麼還是不肯睜開眼睛看看我？！”他身後的簾幕被風吹開一個角，瀉進來的一縷微光，把他的臉照得忽明忽暗，看不真切，像置身於光明與陰暗的交界線，孤獨而神秘。“我……”“他隻不過是我不在你身邊時的一個替代品，你卻站在他那一邊。我叫了十七年的爸爸，卻說宋霽的出生，是他的驕傲！你告訴我，我要怎麼解開心結？”楚星河步步緊逼，夏寐被逼得隻好後退，退無可退，背貼在牆麵上。“他們確實是有錯，可是你也不該把彆人的舐犢之情拿來當大眾的消遣！”夏寐也索性提高嗓門，“這一看就是以前錄的，而且被剪輯過，你費儘心機，竟然作出這種小人行徑！“楚星河你太卑鄙了，一碼歸一碼，你竟然牽扯到彆人的父母，他們縱然有錯可現在也已經老了！明天，全世界都會知道他們的模樣，他們隻是愛著自己的孩子，你卻把他們推到風口浪尖！”“我也是他的孩子！”楚星河失控地低吼，像一頭發怒的雄獸，一拳砸在她身後的牆上。“沒有人愛我……我以為你是愛我的，”他眼中有隱痛，“我做的最後悔的事，就是離你而去……我用儘所有力氣去彌補，你能不能愛我一下？”看到占據了她整個青春的男人，用近乎哀求的語氣挽回她，她胸口刺痛得無法呼吸。她又要感受一次，他是怎麼狠狠地離開她的生命的，又要被提醒，那個如同太陽般耀眼的人，是怎麼一步步變成今天不擇手段的星耀總裁？“我已經不恨你了，也不會愛你。”“那你為什麼還留著我給你的東西？”他發出絕望地質問。楚星河從口袋裡取出一張賀卡，呈現在她麵前。夏寐猶如被雷劈中，她幾乎不用腦子想就知道那張賀卡裡麵寫的什麼！——冬來夏往，思不成寐。“星河，我好想你，恨不得明天就開學，就能見到你啦！”“阿寐，彆吃太胖，不然我可認不出你了。”那個炎夏，他的思念全是她，輾轉反側，為的也隻是“夏寐”二字。賀卡已微微泛黃，但字跡清晰可辨，依稀可以看見當初那個飛揚恣意的少年。夏寐險些落淚，這是藏在心裡最深處的秘密。賀卡被她放在置物箱裡，應該是在她換裙子的時候，不知怎地就被楚星河翻出來了。好像塵封多年，無人問津的一座廢院，再次被人推開了門。“你心裡還有我，為什麼不肯承認？”楚星河再次質問。夏寐聲音顫抖，“本就沒有的事，我承認什麼……它已經失去了附加的意義，對我而言也隻是事物本身，一張賀卡罷了。你看著胡思亂想，我扔掉便是。”她伸手去撕那張賀卡，楚星河驀然抓住她的手，把她按在牆上，冰冷的吻覆在了她的唇上，肆虐地去糾纏她的唇齒。他微睜開眼睛，看見她驚恐的臉，終於有了得勝的快感。任她如何閃躲，都逃不過他的侵略。他吻得更加放肆。多年後，他再一次吻著心愛的女人，卻沒有了當初的青澀。他用這種方式，霸道地逼她承認自己在她心中的位置，即便，她在反抗。夏寐在快要窒息的前一秒用力推開了他，幾分慌亂、幾分羞憤地對他叫出聲。“我有男朋友了！”楚星河瞳孔驟縮，渾身的戾氣都凝集到眼中。他抹了一把嘴角被她咬破的血，語氣是從未有過的陰狠。“是宋霽，還是江亦謙？”他每說一個字，心裡的護牆就被擊碎了一道。夏寐恨他剛才的粗暴，卻又同情他的受傷，內心複雜地說了一句，“你彆管我。”她飛奔向門外，大口喘著氣，把黑暗遠遠甩在身後。保安看到還有人，不悅地走過來念叨，問裡麵是否還有彆人。她什麼都聽不見，腦子一片空白。除了嘴上的痛覺，還有心頭傷疤被撕開的劇痛。她回頭看了眼黑漆漆的入口，她就這樣走了，把他一人丟在黑暗裡嗎？他已經失去了珍視的親人，擁有一切卻沒有愛他的人。可她回去，他又會認定她心裡還有他，到時候又說不清了。夏寐在一番天人交戰後，脫掉礙事的高跟鞋，跑了回去。楚星河，我要帶你走出那個沒有陽光的地方。像時空穿梭，他又回到了母親去世的那天。不見陽光的麵陰小隔間裡，母親的手從他手裡滑落的那一瞬。因為被拋棄，因為人生的不得意，她終是死在了異國他鄉。她在所有人的反對下嫁給宋霽的父親，毅然離婚搬出宋家也無臉再回娘家。跟著兒子來到美國求學，語言不通加上長期抑鬱，病痛一折磨便斷了求生意誌。她告訴兒子，一定不能讓給他們痛苦的人好過，所以這些年，他一直紮根在陰濕的泥土裡，在黑暗中成長。還記得母親去世前，嘶啞著嗓子，緊緊握住他的手，滿眼無奈地叮囑，“那個叫夏寐的女孩，我知道你很喜歡她……等你有出息了，一定要回去跟她賠禮道歉……“咳咳……不管怎樣都要乞求她的原諒，把欠她的，都還……還給她……如果她還肯接受你，你就不用，再來我墳前煩我問我的意思了……她，很好……好……好……”楚星河靠著牆，靜靜地蹲下身。母親生前的最後一句話，竟然是說著夏寐。也許一切冥冥之中早有注定，注定好他們的命運是要相纏到底的。媽，你在天上看著，是不是怪我沒出息？能不能幫我一把，讓她回到我身邊？“楚星河。”嗓音輕柔，穿過稀薄的空氣。楚星河身子一震，險些以為發生了神跡。他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眸，看見一雙裸足在他麵前，上麵沾了點灰。夏寐站在背光處，她的身後是熹微的光，她的臉恬淡而溫和，縱使她甩掉了高跟鞋，跑亂了頭發，依舊美得出塵，像降臨人間的仙子，在他陰暗的世界裡照進了光。不等他說話，她輕聲開口道：“我們回去。”不可一世的眉眼，頃刻間化作細沙，衝走了所有驕傲。他用手段把她留在身邊，剛才還那麼對她，她還願意回來，怎麼有這麼傻的女人？她難道不知道，對彆人的好，再想收是收不回去的嗎？楚星河俯下身，被光線柔和了棱角的臉充滿平靜，他親吻了她的腳背。夏寐被他出人意料的動作嚇了一跳，腳條件反射地往他心窩一踹，站定後像看鬼一樣看著他。他被踹得坐在地上，吃痛緊緊捂住胸口。夏寐急了，“怎麼了？我剛才沒用力啊……”可楚星河一動不動地坐著，似乎很痛苦的樣子，嚇壞了夏寐。“你沒事吧……我幫你叫救護車！”“阿寐……”楚星河按住她的手，“你以為的用力，是多用力……”“我……對不起。”“那你還不給我揉揉。”夏寐抿著嘴，有一下沒一下地在他胸口揉了揉，“我有時候就是毛毛躁躁的，做事沒個輕重……可你好端端為什麼要親我？”“因為我喜歡你。”夏寐翻了個大白眼，“你到底走不走？”“阿寐，你是這世上，唯一沒有丟下我的人。”“我不會丟下你，我知道被拋棄是什麼滋味。但我也不會一直陪著你，我不會陪著那個拋棄我的人。”楚星河笑意苦澀，如果時間能重來，他寧可什麼都不要，也好過現在無力彌補。他背過身，“上來，我背你。”“不用，我自己能走。”“你光著腳還怎麼走，來，我背你。”“我自己……誒，你乾嗎，放我下來！楚星河，讓人看見了！”“那……我們從後麵走。”楚星河背著她掂了掂，“阿寐，我以後再也不會丟下你了。”“……”“你要什麼我都能給你，但你彆攔我，有些事不是你的仁慈能解決得了的，你若幫他，就是與我作對。哪怕你討厭我，也彆站在我的對立麵。”夏寐攥緊拳頭，內心糾結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