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寐被渴醒了,她睜開眼睛,看見楚星河握著她的手,在病床邊睡著了。她小心翼翼地把手抽出來,找了件外套給他蓋上,由於是單手,又怕吵醒他,所以十分費勁。楚星河還是被她弄醒了,發現手裡是空的,目光四處尋找,卻看到原來她就在他身後。夏寐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你醒了。”楚星河看了看披在身上的衣服,眼睛彎了彎,“你還是關心我的。”夏寐翻了個白眼,自大狂一醒來又開始自我臆想了。看到他眼圈下一片淡青,雙目的神采也淡了,不禁心軟。她看向彆處,不自在道:“你在這兒……守了一晚?”楚星河點點頭。她的思緒回到了高中跟陳欣欣打架受罰的那天,楚星河來來回回地坐在地上,為她暖手。漫長的時間裡,美好的回憶成了最奢侈的東西。回來後的他與那個翩翩少年楚星河判若兩人,也唯有這時偏執的傻氣,似曾相識。夏寐摸了摸他外套上的血漬,她還記得,昨天他送她來醫院,她手上的血一路流到醫院,把他的車都弄臟了。他是個最注重體麵的人,可現在衣服上滿是血漬卻沒時間換。“抱歉,把你車、衣服弄臟了。如果我小心一點,就不會出這種事。”夏寐有些氣餒地低著頭,也許彆人的質疑是對的,她就隻適合坐在辦公室裡對著電腦。“該道歉的人不是你。”楚星河自責道,“是我疏忽了,沒有提前控製好現場。”“我連這麼一點小事都做不好……”“因為你是要做大事的。”楚星河開玩笑地說。夏寐噗嗤一笑,心裡便沒那麼難過了。楚星河坐在病床邊,把頭低在她麵前。“阿寐,我說過,你打不到我的時候我會低下頭,是我沒保護好你。”許多年前星空下的許諾,說會一直遷就她的少年,已經不複存在。她看不透他,但想起往事,鼻頭一酸,不覺有了淚意。“是你親手殺死了那個向我承諾的人,我要是知道他說完這句話一年不到就死了,我才不會答應他!”楚星河眼中隱痛,“阿寐……”“17號床病人,換藥時間到了。”護士敲了敲門後走進來。夏寐有些害怕,天知道昨天縫針的時候有多痛,現在把紗布拆開,肯定會扯到皮肉,一想到那個畫麵,她就汗毛倒豎。楚星河柔聲道:“彆怕,我在這裡等你。”夏寐哭喪著臉,就當是英雄就義了!她心一橫,跟著護士走了。楚星河看著她的背影,阿寐,我們會回到從前的。手機震動的聲音從不知名方向傳來,楚星河去找,原來是夏寐的手機忘記帶走了。手機上顯示的名字,令他臉瞬間一冷,但還是按下了接聽鍵。電話的兩頭都沒人說話,江亦謙感覺出不對勁,平時接通後,夏寐沒精打采的聲音就會傳過來,現在的沉默不是她的風格。而楚星河也在等著他會說什麼。江亦謙聲音低沉含蓄,“如果你現在不方便接電話,那下次我當麵跟你說。”楚星河聲音沙啞乖張,“你說吧,我可以幫你轉達給她。”江亦謙聽到這個聲音,握手機的手一緊,另一隻手攥成拳頭。“你是不是想問,她手機為什麼會在我這兒?”楚星河頗為得意地聆聽著對麵的沉默。大清早,夏寐的電話卻是楚星河接的,思考這件事根本不需要想象力。江亦謙淡定道:“既然她不在,那就不打擾了。”楚星河笑著聽見對方掛了電話,這種感覺可比在談判桌上扳回一局還爽。江亦謙把手機扔在沙發上,麵無表情地看著桌上的首飾盒。那天給汪渠準備生日禮物,看到展示櫃裡一對琺琅釉耳夾,想到夏寐從不戴耳環,她甚至因為怕疼沒打過耳洞,所以就買了下來想等見麵了送給她。可是現在看來,她不會稀罕這些了。他自嘲一笑,點了根煙站在落地窗前。她終究還是選了他。夏寐的手恢複得差不多了,但五指不靈便,提筆寫不了字,楚星河也不敢讓她真的做些什麼事,權當一朵鮮花養在溫室裡,帶在身邊。夏寐就不乾了,她最抵觸的就是在其位不謀其職,楚星河明顯就是偏袒,這隻會讓人家更相信他們有什麼。為此,還跑去跟楚星河大吵了一架,什麼“不尊重她”雲雲。最後以楚星河的妥協告終。他無奈地揉著太陽穴,“後天有個企業家慈善晚會,你跟我一起去吧,下個月我要辦星耀基金發布會,你可以先策劃一下。”夏寐這才作罷。企業家慈善晚會是彙集了社會名流和商圈裡知名人物的公益慈善體現平台,總之,就是有錢人在那裡曬自己又募捐了多少錢,又蓋了幾所希望小學。順便借此機會,看看誰比自己更有錢,結交認識一下為下次的合作鋪墊。夏寐穿著楚星河為她選的銀白色晚禮服,裙擺處晶瑩的流蘇搖搖晃晃,不管她是疾走還是輕移碎步,嫵媚中都透著股俏皮。不得不說,楚星河的品味不錯,知道她不喜歡濃重的顏色,不過……這條裙子對比起彆人的略顯保守啊……除了兩條胳膊是露著的,從上身到大腿都是嚴嚴實實。這令她有些哭笑不得,楚星河是恨不得在她身上貼幾個“良家婦女”“純潔女神”的標簽!在簽到的地方,楚星河與業內的友人正在寒暄,突然他們停止了對話,目光一齊投向遠處,紅毯上走過來的一行人。夏寐也好奇地轉過頭去看,為首的是雜誌上經常見到的,十大典範企業家之一的江銘,江氏集團的大當家。身後是氣質高貴疏離的江亦謙,一身黑色西裝線條裁剪利落,宛若童話裡走出的王子,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目光。身邊的白嫿今日一襲紫色的長裙,襯得她膚白如雪,挽著江亦謙的手,每一步都落落大方。夏寐心中納悶,江亦謙和江銘是什麼關係?江氏集團……因為都姓江嗎?可是長得也不是很像啊。江亦謙從沒和她提起過江銘這個人,她難以想象,這兩人之間能有什麼聯係。她眉頭緊鎖地看著他,像有心靈感應似的,他也恰好把目光往這邊移來。夏寐心跳加快了一下,慌亂地轉移開視線。自從那天他強吻她之後,兩人便沒再說過話,沒想到竟然在這裡遇見了。不知道為什麼,她有些擔心他看到她和楚星河在一起會誤會,可一看到白嫿,她又瞬間冷了臉。她這一係列微表情看傻了站在身側的邊羽,這一會兒低頭臉紅一會兒又目露凶光的,女人的心思還真是猜不透啊!“江總,彆來無恙!”楚星河上前打招呼。“楚總,好久不見。”江銘也客套地說了些場麵話。這期間,江亦謙的目光隻是輕描淡寫地在夏寐臉上掠過,仿佛她隻是一個陌生人。夏寐心中不悅,如果他真的跟江銘是有什麼親眷關係,也是他一直瞞著她。她可是什麼秘密都跟他說的,越想越不舒服,就忍不住輕輕“哼”了一聲。這不偏不倚,江銘和楚星河的對話剛好在停頓處,她沒由來的一聲“冷哼”分外明顯,使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對向了她。江銘看了看楚星河身後這個年輕的小姑娘,心想可能是女伴吧,便打趣了一句“楚總佳人在側,我就不拉著你說這些老生常談了”就去了彆處。他們走後,楚星河轉過頭問:“阿寐,有什麼問題嗎?”“沒有沒有!我隻是嗓子不舒服。”夏寐連連擺手。她調整了下自己的心緒。為什麼剛才江亦謙看也不看她,全程淡漠臉,難道就因為她沒有給他一個答案?楚星河關懷道:“你先入座,去喝點水吧。”“嗯。”目送她遠去後,楚星河收回視線,唇邊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晚會開始後,主持人在台上講了些什麼,夏寐一點沒聽進去,心不在焉地喝著紅酒,一杯又一杯,眼神不經意瞟向不遠處的鄰座。楚星河去台上演講了,邊羽見沒人能管得住夏寐,就把紅酒瓶往遠挪了挪,歎了口氣,“紅酒不是你這麼個喝法!”夏寐有些微醺,支著頭看他,“也對,畢竟度數不高,澆不了愁。”邊羽聽不懂她又在胡言亂語什麼,隻知道她要是出點事,楚星河第一個怪罪的肯定是他。果然喝多了就想上洗手間了,夏寐提著裙子,既想快一點又想不摔倒,隻好邁著小碎步跑。當她快跑到時,江亦謙剛好洗完手從正麵走來,她掉頭就走。這裡肯定不止一個洗手間……嗬嗬。夏寐極力保持微笑。“夏寐!”不料江亦謙叫住了她,夏寐恨不得找個地洞把自己鑽進去。夏寐尷尬地回頭,“你叫我?”江亦謙優雅地用紙巾擦拭著手,“難道我叫的是彆人?”夏寐撇撇嘴,剛還一副愛理不搭的樣子。“你為什麼一見我就走?”江亦謙幾分好笑地看著她。“沒有啊,我突然想起忘帶口紅了,應該補個妝的,嗬嗬……”江亦謙一挑劍眉,看著她的手道:“那這個是什麼?”夏寐抬起手,蒙住了,腦子真是短路了,撒謊也不會了!“那個……啊哈哈,竟然在手上啊,我總是犯這種低級錯誤。”江亦謙往前一步,眼中森冷如寒潭,“他許了你多少薪水,讓你可以忘掉過去,心安理得地待在他身邊?他給你多少,我就翻倍聘你,隻要你離開星耀,來做我的私人助理。”“江亦謙!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是那種為了錢的女人嗎?你今天怎麼這麼古怪,你這樣說我是會生氣的!”江亦謙繼續上前,強大的氣場壓迫得夏寐不得不後退,貼在了牆上。該死的,怎麼人隻要換上資本家的外衣,都會變得這麼蠻不講理?夏寐心中惱火。“那是,為了感情?”“也不是!”“那你,為什麼不敢看我?”他一字一句地問。夏寐從鏡麵菱形磚裡看到自己心虛的樣子。她腦子很亂,分不清這算害羞、尷尬、逃避的哪一種,隻覺得江亦謙今天又霸道又不講理,整個人都很不對勁。“因為,今天的你真的很帥啊……”夏寐努力使自己笑得像朵向日葵。江亦謙身上的壓迫感稍稍收斂,但這並不是個令他滿意的答案。“難道這件事你才第一天知道?”夏寐瞠目結舌,沒想到這麼不要臉的話竟然是從江亦謙嘴裡說出來。“可是你不是一直都長這樣嗎?隻是今天這一身更加……”她話還沒說完,後半句就被他的吻堵在嘴裡。她驚恐地看著驟然在麵前放大的臉,後背貼在冰涼的牆麵上,徒勞地在他胸前打了幾下。這家夥還上癮了!短暫的吮吸後,他終於肯放過她的嘴了,得逞似的在嘴角抹了抹,“今天的口紅,味道比上次的好。”夏寐氣惱地在他膝蓋踢了一腳,“啊……你怎麼這麼可惡?!”江亦謙悠然地正了正領帶,“現在,你還能若無其事地把我當朋友嗎?夏寐,上次我已經將自己全盤托出,現在就算你和楚星河在一起,我也會把你們拆散。”夏寐震驚地保持著最初的那個站姿,有些癱軟地靠在牆上。他腹黑起來,還真是……讓人措手不及。更離譜的是,她竟然對一個認識十年,談笑無忌的“竹馬”害羞了!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席上,喝水時差點把水果盆碰翻。楚星河目光在她臉上轉了一圈,“剛才怎麼離開這麼久?”“哦,我補了個妝。”楚星河眸光犀利,“補妝?”“現在講話的是誰啊?”夏寐極力轉移話題。“KL傳媒的創始人,一家喜歡捧素人明星的公司,潛力相當可觀。”看來和星耀是競爭對手呢,夏寐心中想,難怪楚星河這麼嚴肅,原來是有危機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