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商陽城城門緩緩打開,早早等在路邊的人們匆忙站起來排好隊等候入城。他們都是商陽周邊的農民,靠著每日將蔬菜挑到商陽城販賣換取些錢財度日。在進城的隊伍中,有四個牽著馬、旅客模樣打扮的人,顯得與周圍的農民格格不入。當先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身上背著一把布包的長劍,眉頭緊鎖,警惕地觀察著周圍;他身後跟著一個少女和一個小胖子,少女臉色有些蒼白,想來是舟車勞頓,身子骨有些經不住,小胖子則是心無旁騖地啃著手裡的蘋果;最後是一個帶著鬥笠的行腳僧,拄著一根包銅的齊眉棍,有人好奇從鬥笠下偷偷看那僧人,卻是劍眉星目,英俊得不像話。這四個人正是柳劍辰一行,他們得到消息後日夜兼程,從白水趕來,正趕上商陽城開門。四人決定到城裡找一家旅店稍作休息,再去尋找虎子的下落。商陽城不大,而且小半個城都被駐軍占了去,主要的街道就隻有一條,旅店原本還有兩家,後來因為實在是沒有什麼人投宿,關張了一家,就隻剩一家福至客棧。四個人前腳一進門,眼尖的店小二就蹭了過來:“幾位爺,住店啊,我們這兒可是商陽城最好的客棧!”看了看柳劍辰身後的冷箐箐和覺難,“兩間上房?”柳劍辰點了點頭,那小二又問:“幾位爺要不要吃點什麼?我們這裡……”“不必了,我們要先休息。”柳劍辰語氣冷冷地,似乎對這個聒噪的店小二不太耐煩,但回身看了一眼冷箐箐,又吩咐道:“燉一鍋雞湯給這位姑娘……”“瓜果梨桃也給我來一些!”站在後麵的兔二爺逮住機會急忙喊道。小二愣了愣,隨即笑著說:“好嘞,那我先帶幾位爺去房間。”說著在前引路,帶著四人向樓上走去。安頓好了冷箐箐,柳劍辰、覺難還有兔二爺回到了另一間房裡,商議下一步如何找到虎子,因為載龍閣的傳書上隻說了虎子在商陽城,並沒有說具體的位置。這商陽城雖然不大,但是想找個人還是要花一些功夫。兩人商議了一陣,也沒想到什麼好辦法,決定先把商陽的環境摸清楚再說。就在這時,樓下傳來一陣喧鬨,似是有人前來住店。“有人來了?”柳劍辰本能地站起身來,小心地把門拉開了一道縫。這間屋子的位置正對著樓下的大堂,下麵的情況一覽無餘,這也是柳劍辰特地挑的位置。可他隻掃了一眼,便輕輕關上了門。“什麼人?”覺難看柳劍辰臉色有些不太好。“聽劍問道的人。”柳劍辰沉著臉說,“他們怎麼來了?”正在啃西瓜的兔二爺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回過頭驚恐地盯著柳劍辰:“什麼!聽……”柳劍辰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壓低了聲音嗬斥道:“你要死啊!喊什麼喊!”兔二爺被柳劍辰捂著嘴,一雙兔耳朵支棱得老高,用眼神示意自己不會亂喊了,柳劍辰這才把手鬆開。“聽……聽劍問道的人怎麼來了?”兔二爺一臉驚恐,上次在十二劍衛圍攻下死裡逃生,給他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陰影。“確定是聽劍問道的人?”覺難也覺得有些奇怪,“聽劍問道的人怎麼會知道我們來這裡了?”柳劍辰苦笑了一下:“我也想知道,現在這個聽劍問道,著實有些神通廣大了……”“他們來了幾個人?”“隻有三個,雖然隱藏了身份,但其中有上次跟我們打過,一個好像叫方誌興的家夥。”柳劍辰用手指敲著桌板,“從白水到這裡可比京城出發要近得多,可是我們前腳剛來他們後腳就到了,動作這麼快,應該隻是先頭部隊,大部隊可能還在後麵。”柳劍辰突然間想到了什麼,麵色一下沉重起來:“算算日子,方劍坤身死的消息恐怕已經傳到了聽劍問道,我擔心這次恐怕不止幾個十二劍衛,方家劍主也會親臨。”兔二爺嚇得連嘴裡的西瓜都忘了嚼,呆呆地看著柳劍辰:“那……那……那我們還不趕緊跑?”“跑什麼?”柳劍辰饒有興致地看著兔二爺。“方家劍主啊!十二劍衛啊!聽劍問道悉數出動啊!不跑難道在這裡等死嗎?”看著兔二爺一臉驚慌失措的樣子,柳劍辰反而覺得好笑起來:“不用擔心,該來的總會來,不該來的,也來不了。”與此同時,一隊黑衣騎士快馬加鞭,衝進商陽城。客棧裡,小二正在招呼著方劍嶽等人,這次方劍嶽、方誌興、方誌嵐三人組成的先頭部隊先行趕到商陽城,奉了方劍寧的命令,一旦發現柳劍辰等人的蹤跡,就暗中跟蹤,直到找出方海生的下落。然而他們沒想到,要跟蹤追查的人此刻正藏在他們身後房間中。方劍嶽吩咐店小二給三人安排三間客房,小二應了一聲便帶路向樓上走去。方劍嶽給方誌嵐使了一個眼色,讓他留在這裡。等店小二從樓上下來,方誌嵐從懷裡掏出一塊散碎銀子,低聲道:“小二,你們這裡有沒有來過兩個人,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背一把長劍,一個跟他一起的還有一個長相俊俏的和尚?” 店小二一喜,想到了今天一早就來住店的柳劍辰四人。可還不等他說話,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四個黑衣大漢翻身下馬,氣勢洶洶地向屋裡走來。“都滾了都滾了!”大漢們快速驅逐在大堂裡吃飯的客人們,“這個店我們包了!”“妖氣……”方誌嵐聳了聳鼻子,小聲咕噥著。店裡客人連滾帶爬地跑光了,隻有方誌嵐站在櫃台前一臉不屑地看著他們。一個大漢看到方誌嵐的樣子,氣勢洶洶的走了過來:“他媽的,讓你滾沒聽到啊!”“真是不長眼的東西……”大漢似乎聽到了這麼一句嘀咕,隨即眼前一花,整個人倒飛了出去。方誌嵐一記膝撞頂著他落在門外的空地上。門外與大漢們同來的還有一名陰著臉的黑衣人,他叫冥海,是一名墨羽衛的驍騎尉,也是這幾名大漢的上司。他們同方誌嵐三人一樣,都是來打前站的先頭部隊,隻不過冥海是先頭部隊的先頭部隊。換句話說,就是給人跑腿安排食宿的。一想到這個,冥海心裡就有點不爽:自己在京城花天酒地的逍遙日子沒了,跑到這麼個鳥不拉屎的地方給人跑腿。心裡正抱怨著,突如其來的一聲悶響,讓他差點被坐騎掀下來。 方誌嵐身下的大漢胸骨儘碎,鮮血從口鼻中湧出。冥海勒住受驚的坐騎,一雙眼睛細細打量著方誌嵐,眼神從驚訝變成憤怒:“哪裡來的混賬東西,竟然敢傷我們墨……”他突然想到臨行前頭領的吩咐,將後麵的字生生咽到肚裡:“竟敢傷我們的人,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嗎!”此時另外三名大漢從店裡跑出,將方誌嵐團團圍在中間。“嘁!”方誌嵐輕蔑的撇撇嘴,“傷了他,又怎樣?”他從大漢身上站起身來,抬腳踩在大漢的傷處,足下發力,大漢口中的鮮血如海綿中的水一般被擠出來。大漢在方誌嵐腳下發出痛苦的呻吟。“胸骨全碎了還不死……”方誌興雙手一甩,一雙明亮的鐵爪套出現在手上:“一進門就聞到你們身上的腥臭味,還想賴賬?”方誌嵐的爪套手指之間互相刮擦著,發出陣陣輕響。“你們可要知道,劍食百妖!”冥海露出了驚恐的神色:“你們難道是……”“聽!劍!問!道!”方誌嵐一字一頓,說完用眼角的餘光瞄著在場的四個人,他看似隨意的站姿,卻發出陣陣威壓,仿若一堵密不透風的牆,毫無破綻。先前被他踩碎胸骨的大漢,雙眼半閉,似乎是沒氣了。“你們都是妖族?”方誌嵐的手指輕輕擺動著,看向坐在馬上的冥海。冥海卻並不回答他的話,而其餘三個大漢抽出了各自的兵器,全神戒備。而此時,方誌嵐腳下那個本已死透了的大漢突然睜開雙眼,一團妖氣從他身下散開,頂著他飛起來,死死抱住方誌嵐。黑色的妖氣凝結,他的身體陡然變大。他竟然拚著最後一口氣要跟方誌嵐同歸於儘!方誌嵐被他像八爪魚一樣纏住卻並不驚慌,雙手一翻,貼在那人的肋下:“百式劍·蒼炎破!”狂卷的青色火焰如火龍般飛出,瞬間將那黑衣人吞沒,順便掀翻了對麵房子的屋頂,剩餘的手腳掉在地上,斷口處的黑色妖氣不斷被青白的火焰吞噬,轉眼間,那些殘肢也被焚燒成灰。看到方誌嵐出手,冥海心中悔恨不迭:“竟然真是聽劍問道的人,太大意了!光顧著趕路,竟然忘了壓製妖力。”一招便將冥海的手下秒殺,方誌嵐的實力不容小覷!“不好,快撤!”冥海的話才剛喊出口,方誌嵐的身影已經消失了。“對付你們這些人,我連劍誌都不用!”說話間爪套已經穿過一名黑衣人的胸膛,一顆跳動的心臟在陽光下閃著妖冶的紅色。下一秒這顆心臟便被捏爆,從傷口散出的妖氣被爪套儘數吸收。“這麼不能打,那你們來是乾什麼的?”方誌嵐的身法比他說話還要快,又一名黑衣人的雙臂被生生扯下,腦袋被一爪拍碎。第三個黑衣人沒有逃,因為他知道逃不掉,與其被人從背後殺死,不如麵對敵人,哪怕對方是強自己百倍的蓬萊劍仙,至少可以死的有尊嚴一點。然而這尊嚴也不過維持了一秒而已——他被方誌嵐生生扯做兩節。沒有任何思考,冥海撥馬便走,他要將這裡的消息帶回去——商陽城竟然有蓬萊劍仙!“想走?沒那麼容易!”方誌嵐虛空一抓,“百式劍·血牢籠!”在冥海的上下左右憑空出現一根根血紅色的欄杆,將冥海困在其中,並且越收越緊。眼看著就要將他嚴絲合縫地困死在裡麵。這些欄杆都是劍氣所化,要是真被封死,那便是難逃生天。就在方誌嵐勝券在握的時候,血牢籠中竄出一股黑色的妖氣,一道光在牢籠閉死之前從縫隙中竄出,倏忽一下向著遠方飛走了。“哼,竟然給跑了。”方誌嵐看著那道光逃走的方向,發出了不屑的冷哼。聽到打鬥聲的方劍嶽和方誌興從客棧裡跑了出來,看到地上的幾個死屍,和站在死屍中間的方誌嵐。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他們甚至來不及阻攔。方劍嶽急聲問道:“誌嵐,你看你乾了什麼好事!”方誌嵐撇了撇嘴,雙手一抖,震掉爪套上的血跡:“幾個妖族而已,都被我殺了。”“再說了你們不也知道嗎,他們一進門就知道了吧。”方誌嵐扇扇鼻子,仿佛聞到了什麼難聞的氣味兒,“那妖氣,彆說你們聞不著。”“胡鬨!”方劍嶽走上前壓低了聲音說,“我們這次來是乾什麼的!這麼大的動靜,萬一打草驚蛇……”方劍嶽話還沒說完,兩隊軍士從街道一頭匆匆跑上來將他們圍住,為首的一個軍官對著他們大喊:“你們幾個,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