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第29章 身死道消(1 / 1)

食妖記 無韻先生 1615 字 4天前

京城,皇宮。妖相帶著兩個人匆匆穿過一道回廊,來到一見房間前。“你們兩個在外麵等著我,不允許放任何人進去。”妖相把“任何人”三個字咬得很重,兩個隨從木然地點點頭,石像一般地站在兩側。妖相推門而入,這是一間存放雜物的屋子,裡麵橫七豎八地堆滿了破舊的桌椅和其他的雜物。妖相把一張缺了腿的八仙桌掀開,露出一道暗門來。妖相打開暗門,拾級而下。那樓梯往下折了四折,儘頭是一扇暗紅色的門。推開門,裡麵的火光把他的頭發胡子映得通紅了。屋裡一個巨大的壁爐裡發著瑩瑩紅光,裡麵放著一塊西瓜大小的炎玉髓。壁爐旁邊,一個人被埋在厚厚的貂裘中,悲蟬走到他身後,雙手緩緩地插入貂裘之中。隨著雙臂淹沒在貂裘光潔而柔軟的細毛中,妖相的身體竟飛速地變年輕起來,當他雙臂埋入貂裘緩緩環住那人身子的時候,之前那個須發皆白的老者竟然變成了一個皮膚白皙的少年郎。他細碎的黑色短發摩挲著那人蒼白的臉頰,嘴唇在炎玉髓的照映下展現出一種令人愉悅的紅潤。“火……”“相爺……”南離火聽到他的聲音先是一愣,隨即想起身,卻被悲蟬按住。“叫我名字,你身體怎麼樣了?”南離火苦笑了一下:“還是那樣,恨不得把那塊炎玉髓抱在懷裡。”“你是為了我才變成這樣的,那日在銘金樓,若不是你化出真形,耗損了靈元救我,也不會成現在這個樣子。”悲蟬抱緊了南離火低聲說到,“後來又與那些蓬萊餘孽戰鬥……”“不用再說了。”南離火握住悲蟬的手,“這是我的命數,也是我的劫數。”南離火的手很涼,涼到讓人心裡發寒。悲蟬曾經摸過極寒冰鐵——一種埋藏在千年冰川下的寒鐵,是這世間至寒之物。可是冰冷如極寒冰鐵,跟此刻南離火的手比起來,怕是也要暖上幾分。那種冷,通過骨髓直直冷到人的心裡,彷如墜入無底冰窟,絕望、壓抑、刺骨。悲蟬的嘴唇立馬就白了,但他強撐著沒有掙脫開南離火的手。南離火鬆開了悲蟬的手,雖然隻是握了一下,但悲蟬感覺仿佛過了一千年那麼久。他看到自己嘴裡呼出來的白氣,他覺得臉上癢癢的,伸手一摳,掉下一條細細的碎冰來,掉在貂裘中很快就不見了。“我聽說熵炎回來了?”炎玉髓的紅光映在南離火的眸子裡,閃爍、跳動。“嗯……”悲蟬點了點頭,發梢擦過南離火的眼角,弄得他微微偏頭。“那鬱燎呢?”南離火看著壁爐裡的炎玉髓,想到了那日在載龍閣後山,鬱燎現身在柳劍辰身後所說的話。“他說還要幫那小子拿我的項上人頭呢……”南離火言語中有些戲謔。悲蟬就這麼在他身後,一句話也不說。“你來,肯定是有彆的事。”悲蟬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他沒想過南離火的傷這麼重,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他。“說吧,我們之間,不用這麼生分。”悲蟬抱緊了南離火,深吸了一口氣:“換身的時候發生了意外,皇可能會死。”“這麼說,那小子還活著?”悲蟬又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告訴我他們在哪,三天之後我去把他帶來。”南離火調整了一下身體,“不過這是最後一次了。”悲蟬愣了一下,重重地點了點頭。“我要睡一會兒,你先回吧,三天之後,我去找你。”南離火說著閉上了眼睛,他的臉上仍然沒有一絲血色。悲蟬站起身來,默默地走了出去。回到上麵,關上暗道的門,他拉過那張缺了腿的八仙桌擋好入口。但他並沒有著急離開,他抓著那張八仙桌的桌沿死死地盯著暗道的方向,仿佛要穿過層層阻隔看到南離火。南離火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悲蟬曾經以為火會一直陪著自己,現在看來,再盛的火焰,也終有燃儘的一天,南離火終究要回到他該回的地方去。那雙抓著桌子的手漸漸變得乾枯而布滿皺紋,挺拔的身形也漸漸佝僂,須發皆白的妖相鬆開那張八仙桌,先前眼中的悲傷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威嚴和淩厲。“我們走。”妖相推開門,對著兩個守在門口的隨從沉聲說道。另一邊,煙柳橋,聽劍問道閣。宇文承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要知道,他麵前坐的可是方家劍主、護國將軍、如今皇上麵前一等一的紅人。他害怕,也興奮,所以發抖。“就隻有你活下來了?”方劍寧的聲音冷若寒霜。宇文承點了點頭,他不敢說話,兩邊站的十二劍衛各個手持長劍肅然無語,人人臂上纏著黑紗,整個房間裡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你是說劍坤被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子和一個牛妖所殺?那小子還奪走了他的劍脊!?”“不敢欺瞞劍主,我親眼所見。”宇文承伏在地上小聲說道。他從前以為自己是個世家弟子,在地方上也是有身份的人,當他真正麵對有身份的人時,才知道自己什麼都不是。方劍寧突然站起身來大聲吼道:“所以他們竟然留你活口!?”在場的幾個劍衛立馬投來淩厲的目光,仿佛一把把利劍想要將宇文承穿透。宇文承篩糠般的抖了起來,話也說不利索了:“劍……劍主明鑒!小人……小人情急之下……跳……跳到了糞坑……躲過了他們的搜捕……”“小人知道……知道這事關係重大……隻得想儘一切辦法活下來,為的就是把消息帶給劍主!”“那這麼說,前幾日的飛鴿傳書也是你寫的!?”方傲鋒把長槍往地上一頓,那日柳劍辰被覺難救走,而他們也因一封傳書被召回聽劍問道閣,失了追擊的機會。“啊……是的,那封傳書也是小人所寫……”看到方傲鋒一副要吃人的樣子,宇文承急忙對著方劍寧重重磕了一個頭:“劍主大人明鑒!小人……小人還有一事稟告……那賊人的名字……”方劍寧一愣,沒想到宇文承竟然知道凶手的名字:“快說!那人叫什麼?”宇文承抬起頭來看著方劍寧,咽了一口唾沫:“他說他叫柳劍辰。”“喀嚓”!方劍寧竟然將自己座位的扶手徒手生生掰下,他站起來滿麵怒容地看著宇文承,用近乎咆哮的語氣說:“你怎麼知道的!他還說了什麼!”殺氣!殺氣如狂風般卷來,宇文承甚至不能好好地跪在地上,就連在場的十二劍衛也感受到了方家劍主的憤怒和殺意。他們有一種錯覺,眼前這個人不再是平日雖然嚴厲但卻克己的方家劍主,而是一頭凶暴的猛獅,仿佛宇文承下一句話隻要有一個字說不對,就會被撕成碎片。“他……他自己說的……他還說……那把劍,是他師父的東西。”柳劍辰當然沒說過他的名字,這些話,都是麵具人教給宇文承的。方劍寧右手邊站著一個年紀跟他差不多的人,方麵大耳,留著整齊的胡須,看起來勤懇忠厚,他胸前的“陰陽十二劍”在醜時的位置繡著一把金劍。他是十二劍衛中唯二的兩個方家劍字輩成員之一,方劍寧的堂弟,方劍嶽。作為經曆過當年蓬萊反目的人,他自然知道“柳劍辰”這個名字對方劍寧來說意味著什麼。不僅僅是一根劍脊,一個外姓人,或者一把祭劍這麼簡單的問題,他代表著方家的恥辱和不堪回首的黑暗過去。更是意味著方劍寧如何成為新一任的方家劍主的真相,以及前任方家劍主的下落。老實說,現在的聽劍問道已經跟原來的蓬萊方家沒有什麼實質上的聯係了。聽劍問道組成了新的“十二劍衛”,用了什麼手段,他們自己最是清楚不過。方家在過去的幾十年間,人才凋零到隻有方海生一個蓬萊劍仙,卻在短短的近十年間重新崛起成天下第一大門派,而且跟朝廷關係密切,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這其中的秘密,就是長生丹。本來柳劍辰就是方劍寧的眼中釘肉中刺,這才從渡妖塔出來就惹下這麼大的麻煩——殺掉一名蓬萊劍仙,還奪走了劍脊,更要命的是方劍坤是負責煉製長生丹的重要人物,若是長生丹的秘密也被柳劍辰知道了……柳劍辰,你非死不可了。果然,方劍嶽心裡的話還沒說完,方劍寧已經咬牙切齒地從懷裡摸出一個烏黑描金的令牌來。令牌是用整塊的墨玉雕成,上麵用金絲鑲著一個古篆的“滅”字,這就是聽劍問道最大殺招——真正的“滅劍令”。“十二劍衛悉數聽令!”方劍寧舉起了令牌,“即日起,追殺蓬萊叛逆柳劍辰,傾儘全力,不死不休!”方劍寧手一抖,那塊令牌碎成數片,飛入在場的每個人懷中。方劍寧雙目通紅,轉頭看向一名劍衛,“誌嵐,你師叔的遺體現在安放何處。”一個中等身材,麵相陰狠的人走出來,他胸口上寅時的位置繡著一把金劍,他叫方誌嵐,是這次派去調查的三人之中唯一一名劍衛。方誌嵐拱手道:“回稟劍主,師叔的遺體我們已經運回來了,雖然用了一些手段,但仍然有些腐敗,現在停在專門的冰窖中。”方誌嵐抬頭看了看方劍寧,小心翼翼地說:“我看,還是讓師叔儘快入土為安吧。”方劍寧紅著眼點了點頭:“不隻是入土為安,我要給劍坤,風光大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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